張愛國坐在客廳看了一會兒新聞聯播。“張姐”洗碗收拾餐廳，再將垃圾全部收拾打包好擱在門口，明兒早丟出去。忙完這些事情再去洗澡，抹上體乳噴上香氛，一邊用乾燥毛巾擦拭濕發一邊穿著清涼睡衣坐到張愛國身邊。她抱著抱枕靠在張愛國身邊跟著看了一會兒新聞。張愛國手臂下意識一僵，略微遲疑之後還是抬手攬上她肩頭，姿態親昵。小紙人張姐越看越覺得惡心。她得早點兒回去，繼續圍觀這對惡心男女汙染她眼睛，怕是一瓶84也洗不乾淨了。裴葉卻是不慌不忙，饒有興趣地逛起千萬豪宅。一番閒逛還真讓她發現了一點兒“東西”。豪宅次臥躺著個麵色略顯暗黃灰敗的女人，看年紀應該跟張愛國同齡。女人的呼吸很微弱，若不仔細看還以為這是一具胸口沒了起伏的屍體，而裴葉一眼就看出她是失了生魂。看樣子，這具肉身才是“張姐”身體內魂魄的出廠原裝。小紙人裴葉繞著女人枕著的枕頭走了一圈，總覺得哪裡不太對勁。她費勁兒用短手將女人右耳抬起，低下腦袋去瞅她耳後。果然在耳側看到一枚有點眼熟的圖案。“這不是離魂惡咒發動之後留下的咒痕嗎？”裴葉抬頭看看客廳方向，兩腿一盤，一屁股坐在枕頭上。她以為自己對張愛國的心狠手辣有所了解，沒想到此人還能刷新下限。離魂惡咒，顧名思義就是減弱生魂與肉身契合度，讓人走丟魂的惡毒詛咒。毒咒發動會留下一枚指甲蓋大小的骷髏頭咒痕。結合張愛國準備兩張驅鬼符篆的行為，基本能確定張姐生魂走丟，張愛國媳婦生魂占據張姐肉身，極大可能是這個男人一手操控的。終極目的怕是獨占張姐的幾十億遺產，一夜暴富。不過——離魂惡咒看似簡單，卻不是什麼人都能畫的。張愛國隻是個普通人，上哪兒認識敢用離魂惡咒害人的狠人？趁著張愛國他們還在客廳看新聞聯播，時不時高談闊論，點評國際時事，裴葉摸到書房。她想來這裡找找線索，卻發現張愛國將工作電腦隨意放在書桌上。屏幕沒有鎖，電腦登陸著qq，網頁qq郵箱也是開著的。裴葉一點兒不客氣地看起了**。這個qq賬號應該是有些年頭的老賬號了，等級高，好友多，聊天也相當頻繁。裴葉隨便看了兩眼便忍不住同情那位“張姐”了。她以為張愛國為她承包了魚塘，卻不知張愛國不僅有魚塘還有一片汪洋大海，瞧瞧這幾十個聊天聊得火熱的妹子，一個個都是雙眼皮、大眼睛、高鼻梁、尖下巴、有容乃大之輩。內容之勁爆，十八歲以下看了把持不住，十八歲以上看了浮想聯翩，隨便截取幾條上傳至終點，分分鐘全書404警告。再想想張愛國那張正氣十足的國字臉，衣冠楚楚的斯文樣，根本想不到這人在網上跟人聊天會這般粗俗下流。裴葉還在他的電腦看到一個名為“手搖杆式說明書”的文件。點開一看，好家夥，文件夾頁麵都卡了兩秒才刷出上千個視頻文件。每個視頻文件都有備注。備注內容根據視頻女主身材相貌年齡劃分。看過的標注【已閱】。年紀大的標注【輕熟】，年紀小的標注【蘿莉】【正太】。身材好的標注【帶勁兒】，身材不好的標注【未萌芽】。……裴葉不用點開視頻去看，僅看視頻文件封麵就猜得到裡邊兒的內容。她深吸一口氣，默默將文件關上，平複心情。連張愛國這樣對外衣冠楚楚、風評甚佳的人，電腦也寶貝似的屯了一堆這玩意兒……這讓人不得不懷疑，是不是其他看著憨厚、正直、老實的人也有這樣肮臟的不為人知的一麵？檢查一下他的qq群，發現好幾個標注著【學習強國】、【工作交流】的群，群內聊天非常活躍，點開一瞧卻發現群成員在討論白日微博熱搜第一的事兒，所有人還都開著匿名……【微博上麵說的邪乎啊，真要是真的，我是不是明天一覺醒來就是女人了？】【哇哦，免費的變性手術啊，老兄666……】【你確定自己在變性範圍？】那人又道：【當然符合條件，我兒子……不帶套的。】說完，千人大群一下子就開始刷屏似的發【666】。【兒子都下得了手啊，也不怕以後沒人給你傳宗接代……】【我有分寸呢，不過孩子大了要上學了，還是學習更重要，憋得難受。】【你真是好爸爸。】【孩子的確應該以學習為準，念書才有出息。】【這才是父親的力量，你家孩子成績好嗎？會不會不愛學習？】那人答道：【老子辛辛苦苦掙錢給他讀書，他敢學習不好？反了他了……】沒一會兒，又有幾個人將走偏的話題拉了回來。他們討論的焦點還是白天熱搜的事兒，那條熱搜太邪乎，現在還穩穩霸占第一。起初有人擔心是哪個黑客的惡作劇，時間一長，反而有些慌張。【誒，如果是真的怎麼辦？】【怕什麼？免費的變性手術啊，老子還賺了……】大部分人都嘴硬說不怕，甚至嬉笑說真變性了就去“雞街”拉活兒賺錢，享受一下躺著也能賺的快感。再說了，現在講科學，這種一聽就唬人的封建迷信誰tm會相信啊。裴葉剛通過網頁保存密碼看到張愛國有個微博小號——他在“星星案件”話題中發了幾條評論，【小姑娘不識好歹，他繼父都承諾長大會娶她，房子車子都有了，不比跟著窮叼絲強】、【哪天去領養個女兒，嘻嘻】——關掉網頁就看到群裡有人發了一條幾秒鐘的視頻。裴葉遲疑了一秒，點開。【哇，666，這是你女兒嗎？】發視頻的人道：【不是不是，借住在我家的外甥女，今天我老婆加班，她淩晨才回來。】視頻明顯是拍攝者斜向下的視角，鏡頭是前後晃動的背，還有拍攝者投下的人影。看人影單手拿手機的姿勢，顯然是“熟能生巧”，鏡頭都沒晃動幾下。【羨慕，老婆不在家，快活賽神仙。】【兄弟們，坐等直播變性，放視頻為證。】第一段視頻像是一個炫耀的證明。沒一會兒又有人發了好幾段小視頻，都是臨時拍攝或者拍攝存在手機的。【放視頻為證+1】【放視頻為證+2】【放視頻為證+3】……裴葉不用照鏡子也知道自己臉色有多凝重、多難看。明明這個遊戲副本大背景是和平年代，人們生活富裕安康，但為什麼帶給她的戾氣卻比之前的末日副本、七宗罪副本更加強烈？思來想去唯有一個解釋——灰色背景下的黑點不起眼，色差不是很大，也沒人會放在心上，但白色背景下的黑點太刺眼了，衝擊眼球，似根魚刺梗在喉嚨，吐不出來又咽不下去，最後喉嚨紅腫發癢冒出炎症。裴葉沒在群內發言，沒搞定張愛國之前不能打草驚蛇。她隻是眼神冷漠地群號和群成員記錄下來。希望報應降臨的時候，他們還能發自內心笑得出來，也希望他們這條賤命能抵得清罪惡。裴葉繼續搜查張愛國的聊天記錄。皇天不負有心人，還真讓她找到了蛛絲馬跡。張愛國在大半月前無意加了一個陌生好友，好友id【月老孟婆】，頭像一看就是張愛國喜歡的調調，四十五度斜向下拍攝，襯得臉蛋小巧的同時，“不經意間”展示傲人的身材。不過，這個【月老孟婆】並沒有跟張愛國聊騷。裴葉將聊天記錄拉到最上方，操控鼠標一點點往下拉。“嘖，這個世界可真小——”本以為楊先生委托的“陰間婚姻介紹所”調查任務要擱置一段時間，誰料會在張愛國的電腦上發現線索。這個【月老孟婆】就是陰間婚姻介紹所的業務員，聯絡張愛國是為了買他老婆。是的，買他老婆。張愛國起初以為對麵在涮自己，沒理會神經病的騷擾。結果，邪門的事情發生了，刪除好友刪除不掉。【月老孟婆】還預言了兩件事情，一件是他第二天出門上班會碰到高空墜物，他沒事，但墜物會砸死一個六十歲帶娃的老太太，老太太穿著粉色的xx廣場舞社團t恤，高空落下的花盆是六樓調皮孩子故意往下扔的。一件是他媽第二天晚上出門會小鮮肉，出門會碰到鬥犬被嚇出腦溢血住院搶救。張愛國當這人放屁。結果，早上第一件發生了。被砸死的老太太是小區老年廣場舞社團的領舞c位。晚上的時候，第二件也應驗了，絲毫不差。張愛國又緊張又害怕，隱隱還有些說不出的興奮。這意味著什麼？意味著他能獲得【月老孟婆】的幫助，他就發達了。但這回他求著【月老孟婆】，人家也不屑給他眼神，紆尊降貴說兩句也是不耐煩的態度。張愛國是個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人。他想起【月老孟婆】要買他老婆的事兒。提起這個話題，【月老孟婆】終於肯給他正臉，回複也多了：【你老婆的生辰八很字特殊，隻要將她賣給我，我就答應幫你實現一個願望。不過，這個願望必須是符合實際的，也是你生活圈子能接觸又有概率獲得的。例如，你許願升職加薪可以，但不能索要彩票號碼。】張愛國是個聰明人。【如果我要完全繼承我老娘的資產呢？】中一次彩票才幾個錢？老太婆的資產就幾十個億了。哪怕以後不事生產了，躺一個月也有幾百萬租金收益。【月老孟婆】說：【你這個願望可以被滿足。】張愛國道：【那我就選這個……事先說好，我不幫你殺人的。】他可不想後半輩子有億萬家財卻隻能在牢獄度過。對麵的人明顯不正派，張愛國也怕被坑。他的擔心是多餘的，那個【月老孟婆】嗬嗬一笑，給了發了一個計劃表。按照計劃表上的行動行事，他就能達成心願。隔天，張愛國就收到一個無名包裹，包裹內放著兩張“離魂惡咒”，一張“引魂善咒”。從功能上來說，“引魂善咒”跟“離魂惡咒”是完全相反的。“離魂惡咒”削弱生魂跟肉身契合度，而“引魂善咒”則是將丟失的生魂引到肉身，加深契合。【月老孟婆】的計劃很簡單。隻需要讓張姐生魂離體，再將張愛國老婆生魂勾入親媽身體，立個遺囑或者贈予資產就行。誰知道張愛國操作更騷也更毒。他覺得老婆太礙眼，但跟她離婚又會分走他繼承的遺產……反正是要賣掉，倒不如利用個徹底。表達出這層意思後，【月老孟婆】也誇張愛國是個“小天才”。但張愛國隻賣一個老婆，賣老婆換來的許願次數已經用掉，再索要東西就是第二個願望。這筆買賣不劃算，張愛國選擇放棄。最近的聊天記錄在下午。算算時間應該是裴葉打電話給張愛國之後幾分鐘。裴葉嘖了一聲。是她打草驚蛇了。裴葉說自己在鬼屋看到張姐的魂魄，張愛國立馬心虛了，他擔心節外生枝便求助【月老孟婆】支招，對麵很快就給了回複。【月老孟婆】是無法幫張愛國，但張愛國可以找外援啊。【誰？還請大師指點。】【玄門天師，你隻需說家裡人碰上了惡靈……】張愛國覺得不妥。【天師？如果天師要上門除惡靈，我的計劃不是曝光了？】【月老孟婆】笑嗬嗬道：【彆那麼膽小，不會上門的，你沒有跟惡靈接觸過，天師的羅盤不會響，多半會以為是杯弓蛇影，自己嚇自己。你堅持求個驅鬼符篆鎮宅保平安就行。】事情也如此人所言，張愛國順利從讓風長齋手中買到了驅鬼符篆。這本是驅逐惡靈的好東西，但擱在張愛國計劃裡卻是害人的重要道具。裴葉長籲了口氣。將線索全部記下來。幕後者要購買張愛國的老婆，絕對會派人收她的魂，裴葉準備守株待兔。“……可算是犯到我手上了……”裴葉清除了瀏覽痕跡，將電腦屏幕歸回原樣。與此同時，張愛國跟“張姐”看完了新聞聯播又看黃金檔的言情電視劇，一直看到晚上十點才起身準備睡覺。按照之前的習慣，張愛國應該去次臥睡，美其名曰擔心老婆的肉身。但這次，“張姐”卻提出要一起睡。裴葉注意到小紙人張姐紙身一僵，差點兒要衝出來大罵這倆男女不要臉。張愛國也覺得非常不妥。“張姐”跺腳嗔視：“你腦子裡都想什麼東西，我還不至於這點底線都沒有。”她又不是那種急躁不要臉的人。明天去立遺囑，將遺囑做個公證，她就能回到自己身體了。仔細一算也就幾個小時，她還不至於這麼急。聽她這麼一說，張愛國臉上僵硬的弧度才軟和下來。“嗯，好好好，我都聽你的，是我腦子都是黃色油漆，我錯了……”當主臥的大門關上，小紙人張姐才從窗簾後邊兒爬出來，站在高大的門前。小紙人太矮了，差點兒仰斷腦袋才勉強看到整扇門的全貌。“小蒼啊，現在咋辦？”雖說關上門也不會乾啥事兒，但她就是慌。裴葉道：“不慌，我們等他們睡著了……”小紙人張姐：“……”等了小半個小時，主臥內的呼吸漸漸放緩。張愛國和“張姐”都已經安然入眠。“他們睡著了就好辦了。”裴葉便帶著小紙人張姐從門縫兒爬進去，動手之前她想讓張姐幫個忙。小紙人張姐也沒問什麼忙，一口答應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