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根本不是正常人會有的溫度……不用體溫計都知道不下四五十度了。裴葉微微喘息,汗珠子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冒出來,雙目不知何時染成了血色。幾個學生也沒見過這樣的陣仗,但他們並不擔心裴葉會碰瓷。哪怕這個廢物老師用性命碰瓷他們,也不過是略賠點零花錢罷了。因此,他們不僅沒收斂離開,反而變本加厲,用更尖酸刻薄的話刺激裴葉,嘲諷顧暮雪。顧暮雪臉色一寒,上前威脅他們。“沒看到老師身體不舒服嗎?我忍你們幾個很久了……”其中一個不怕死的學生雙手抱臂嘲諷。“呦呦呦——終於不裝孫子啦?你以為你現在是誰?你還以為自己是顧家大小姐呢?也不照照鏡子,看看自己什麼身份!信不信走出學校這片地方,我找人將你做死了都沒人追究!”顧暮雪捏緊了雙拳,手背有紅紋閃爍。那人見狀才略慫了一下,氣焰略有收斂,但還是不怕。顧暮雪實力再強、天賦再高又如何?以前她能力壓眾人,被捧為第一,還不是其他人看在顧家勢力,刻意勢弱賣好?現在沒權沒勢沒財還惹了顧家真正大小姐的厭惡,顧暮雪哪裡來的囂張資本?這人如此安慰自己,拔高了聲線叫囂。“不怕死你就動——”突如其來的變故強行將她的話掐斷。同時被掐住的,還有她纖細脆弱的脖子。眾人也驚懼看著眼前的一幕,現場陷入詭異的寂靜。“動什麼?”沙啞的女聲從頭頂傳來。雙目猩紅的女人居高臨下看著她,但眼裡卻沒有她的影子,猶如看著微不足道的螻蟻。“你們很吵,你最吵,吵得我頭疼死了。”裴葉掐著她的脖子將她從報廢的防護罩內拎了出來。這所貴族學校的學生,絕大部分都是非富即貴,幾乎每個學生都會攜帶應對特殊危險的防護球。沒有觸發的時候就小小一個,能當發卡、項鏈、耳墜等裝飾物。一旦檢測到危險就會頃刻膨脹化為一個特殊的金屬防護球,將被保護目標保護在內部,直到救援抵達,危機解除。而裴葉剛才出手,這名學生的防護球第一時間被觸發,也在第一時間被一隻籠罩著淡淡黑霧的獸爪抓碎。整個過程如切豆腐一般絲滑流暢,最後在距離目標脖子的同時化為正常人手。“現在——閉嘴可以嗎?”狂躁情緒還在橫衝直撞,挑戰她的理智底線。這種感覺跟她沒睡飽就被人吵醒,床氣壓在胸腔無處發泄類似。理智在懸崖邊緣搖搖欲墜。學生看看那款號稱最新款、最昂貴、防護係數最高連尋常宗師都無法一擊擊破、卻連屁作用都沒派上用場就報廢的防護罩金屬殘骸……錯愕又驚懼地睜圓雙眼,瞳孔不受控製縮窄……噗噗兩聲。兩隻黃白相交的貓耳從學生發間冒出來。裴葉:“???”這下輪到裴葉錯愕鬆開手中力道,學生脖子從手掌滑開。讓裴葉不解的是,剛才還一臉囂張的學生,這會兒卻羞憤地抬手捂著獸耳轉身跑開。圍觀的學生也齊刷刷退了一步,全部作鳥獸散。雙目猩紅退去的裴葉:“……”老姐妹兒,怎麼回事???狂躁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她疑惑撓頭,這才發現自己額頭也不疼了。唯一沒有走的顧暮雪一臉複雜地看著這位乾姐。裴葉指著學生跑掉的方向問:“她怎麼跑了?她的耳朵……是妖精嗎?”雖然有獸耳,但無妖氣。裴葉也不知道她是啥種族。顧暮雪愣了一會兒才知道在問自己,神色略顯不自然。“她大概是覺得太丟人了吧。”裴葉仍是一臉黑人問號臉。顧暮雪仔細解釋:“被嚇出血脈獸形是很丟人很屈辱的事情。”裴葉:“……”每個字她都聽得懂,但組合起來就非常懵逼了。“先回家吧,這些事情回頭再說。”回去的路上,裴葉才知道這個世界有個非常神奇的設定。這不是單純的高科技社會。據記載,數千年前的人類生活在一個名為“藍星”的星球,後因藍星氣候變化導致冰川融化,釋放大量凍土層的遠古病毒,一場場天災降臨,那段時間也被稱為“舊人類清除紀元”。人類熬過那段時間,脆弱複雜的身體在潛移默化中適應、改造、變異,遺傳一代又一代,這些人又被稱為“新人類”。這些“新人類”各方麵的身體素質遠遠強於之前的“舊人類”。“新人類”擁有動物特征,也獲得那些動物的能力,比“舊人類”更能適應惡劣環境。又過了許多年,“新人類”默默發展,在宇宙彆處發現更適宜的居住星球,集體移民。人類邁入了嶄新的“新紀元”。素日星就是“新人類”開發移民的星球之一。裴葉麵無表情地坐在地鐵座位上,看著玻璃窗倒映出車廂內一張張普普通通的人臉。“筱藍姐,還在想剛才挑釁的學生嗎?”裴葉沒回答。顧暮雪雙手放在膝蓋上,低頭抓緊了格子裙的裙擺。“……今天的事情……其實他們都是衝著我來的……”她看得很清楚。那些牆頭草在試探自己的底線,還有顧家的態度。如果明目張膽將她打成重傷,顧家父母看到寵愛十八年的女兒那麼狼狽可憐,說不定一時心軟又將人接回去了,所以他們不敢動手,隻敢嘴上挑釁過癮,但跟顧暮雪有點兒聯係又沒有背景的平民廢柴體育老師就成了軟柿子。唯一在意料之外的——便是這位據說退化成“舊人類”連獸形都沒有的體育老師……她藏拙了!她扮豬吃老虎了!顧暮雪不太熟練地說:“對不起……”裴葉額頭靠著地鐵護欄把手,雙手環胸在出神。聽到道歉回過神,一臉的無所謂。“跟你有關係,但最大的原因還是他們欠收拾。”但——如果他們的獸態都很可愛毛茸茸的話,裴葉可以考慮少打億拳頭。畢竟是未來的花骨朵,矯正就行了,打折了麻煩。原主筱藍租的出租屋離學校非常遠,即使是用這個時代的地鐵,也花了差不多兩小時。路上,顧暮雪時不時窺視裴葉,還以為自己行為隱秘。“有什麼話想問就問,彆這麼看我,我不太舒服。”顧暮雪被抓了個正著。心裡有點兒慌,麵上卻掩飾得不錯。“筱藍姐明明有獸形,實力還那麼厲害,為什麼要當體育老師?”體育老師在退化成“舊人類”的普通學校還有點兒市場,擱在這種精英薈萃的貴族學校,處境尷尬。薪水高,但非常容易被學生欺負,因為這些學生比其他人骨子裡更加慕強現實。“大概是為了……”裴葉眨眼想了許久。“……實現教書育人的夢想吧。”顧暮雪:“……”她本想吐槽裴葉被學生打進校醫室,轉念一想又給這一行為找了個合理解釋。正因為想要“教書育人”,所以才想以身作則,以理服人而不是以“力”服人吧……也許……顧暮雪覺得這個理由扯淡。原主筱藍租賃的出租屋不大。打開門就是一條窄小的過道,左側是廚房,廚房上麵做菜,下麵是個小型洗衣機,能洗能烘,右側的隱形門後是浴室,浴室做了乾濕分離。馬桶蓋上是洗手池,洗浴隻能容一人轉身。過了過道是客廳和房間。一人打地鋪,一人睡特殊的漂浮雲床。一回家,蹲在角落充電的老舊機器人過來喊了一聲。“歡迎二位回家。”裴葉嗯了一聲,順手將外套丟給機器人。機器人兩側伸出兩條細長的伸縮機械臂接過,將衣服用衣架掛好,掏出熨鬥。顧暮雪在小沙發坐下來,老舊機器人道:“顧小姐,下午三點有您的電話。”“誰打開的?”機器人說:“是水女士,您的母親。”顧暮雪臉色微變。機器人又問:“請問需要我轉述嗎?”顧暮雪道:“不用,記錄刪了。”裴葉在冰箱掏出兩罐低度數冰鎮啤酒,都是臨期的,價格非常廉價那種。將啤酒放在桌上,裴葉也隨之坐下,以閒談的口吻跟顧暮雪閒(套)談(話)。“不想跟乾媽說話?”顧暮雪低頭捧著自己那瓶罐裝啤酒。撇過臉道:“不想跟她說話。”裴葉打開的動作一頓:“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這樣困難的生活很不習慣吧?”顧暮雪倒是坦誠:“哪裡都不適應……”變故發生前,她從沒懷疑過自己十八年的幸福生活是另一人的,更沒想過自己不是父母驕傲的女兒、不是哥哥疼寵的妹妹、不是弟弟崇拜的姐姐……不是顧家公主,她偷了彆人人生。驟然獲得消息,天都塌了。“因為這個排斥她?”顧暮雪略顯驚異地看著裴葉,似乎在好奇這位沉默不愛理人的乾姐怎麼問這麼多。轉念一想,多半是親媽暗地裡讓“筱藍”當說客吧。“不隻是這樣,我隻是覺得她很陌生,很可怕,親近不起來。”裴葉挑眉:“可怕?”顧暮雪欲言又止。但想到“筱藍”是“說客”,自己能通過她向親媽傳遞自己的態度。“剛才那個學生說‘鳩占鵲巢’,她沒說錯。”裴葉沒說話,顧暮雪自顧自說起來,“鳩將自己的卵產在雀的巢穴,甚至會將雀的孩子殺死……我懷疑,顧朝顏的車禍是她做的……”裴葉挑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