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葉不常下廚。她當了三百多年“一人吃飽全家不餓”的光棍,日常飲食全靠軍部前線戰地食堂,休假在家靠機器人管家,如果吃不慣機器人管家做的,便出門打打牙祭,或者讓熟悉的餐廳送餐上門。當然,這不意味著她不會做飯。用韓荼白元帥幾個的話來說,裴葉這廝的廚藝有彈性,看心情決定發揮超常還是發揮失常。發揮超常的時候可圈可點,尚能一嘗,偶爾還有小驚喜。發揮失常的時候堪比生化武器,雖然沒誇張到送人進醫院洗胃的程度,但也能將人味蕾按在地上來回摩擦,讓人懷疑這廝將廁所當成廚房,食材現產現炒,新鮮熱乎。聽聽,這些人說話奪筍啊,大熊貓不損點兒都要餓死。裴葉歪頭問七殿下:“我好久沒下廚了,不知道手藝有無退步……”七殿下看著鍋裡那一堆不知是放多醬油還是醋,一團黏糊糊的黑棕色玩意兒,半晌才找回說話能力,一言難儘地看著裴葉,斟酌了又斟酌:“阿葉……你這廚藝可真是……”裴葉無奈地截斷他的話,雙手環胸抱怨道:“我知道自己不擅長廚藝,但已經超常發揮了。”七殿下:“???”不是,阿葉你確定這屬於超常發揮???那請問你正常水平以及失常發揮是啥水平???怕不是德特裡克堡基地出來的玩意兒都不如你做的菜毒……七殿下緊張又為難地咽了咽口水,喉結隨著吞咽動作而滾動,裴葉瞧了覺得有意思,抬手勾指滑了一下,異樣的癢意讓七殿下下意識後仰避開。做完這個動作他就後悔了。對上裴葉笑眯眯的眸子,他立時有種頭皮發麻的錯覺。沒人告訴阿葉,她笑著眯眼看人的模樣,像極了黑寡婦嗎?裴葉自然有這個自覺的。因此,她壞心地指了指盤子裡剛出爐的菜品,輕啟薄唇吐出一個字。“吃!”大有不吃,他接下來彆想消停的意思。七殿下隻得高舉雙手,寵溺且無奈地應和道:“行行行,我吃吃吃。”黑著臉吃了大半,最後還是裴葉寬宏大量免了他這次“刑罰”。七殿下眼角飛紅,小口小口抿著裴葉遞過來的茶水,無奈地道:“以後下廚這事兒還是交給我吧,阿葉你這手藝太嚇人。”裴葉洋洋得意地雙手環胸,看著他道:“好呀,你要是早說,我也不用下廚做這麼一頓了。”七殿下:“……我怎麼聽著像個套路呢?”裴葉托腮,居然點頭承認了:“的確是個套路,好讓你對我下廚這事兒產生心理陰影。”七殿下默了默,誠懇道:“依我看,在灶台旁轉悠的女性都該學學你這一招。”看著裴葉將剩下一半要倒到五瓣蓮花的花盆裡,他嘴角抽搐著伸手攔下。“阿葉,你……”裴葉道:“食物不能浪費。”七殿下:“……”所以就能荼毒未來的十一聖君嗎?裴葉似乎看穿他的心裡,收回盤子的同時還低聲吐槽:“你也太擔心了,喂一下又喂不死。”七殿下看著那盆五瓣蓮花道:“是喂不死,但十一已有胎識,儘管還很微弱,可外界發生的事情它都知道,你給它倒……待來日它成就聖身歸位,也不怕它給你穿小鞋?”他實在不知道該用什麼詞彙形容剛才吃進嘴裡的東西。想用泔水形容又怕裴葉惱恨。裴葉是光腳不怕穿鞋,聳了聳肩:“我連天道都沒有慫過,我慫一個十一聖君?”說著用手指戳了戳那朵五瓣蓮花的花瓣,後者小心翼翼蜷縮花瓣,在狹小的花盆左右漂移,試圖躲開裴葉的手指。裴葉得意揚眉看著七殿下,後者抬手扶額,為她的幼稚而搖頭。看著七殿下重新入廚房清掃,起火做飯,真人秀直播間的觀眾紛紛留下羨慕的口水。【嘉賓剛才真的好茶,我說正常人怎麼會做得這麼糟糕,原來是故意的。】【真的茶,不過嘉賓她男人似乎就吃這一套有啥辦法。】【哼,茶怎麼了?我就喜歡她茶。】【她的廚藝……做的是泔水吧?】【阿葉做的就算是泔水,有幸吃到的人也是祖墳冒青煙。】【我以為謝寒星顏值已經是巔峰了,沒想到這位大帥哥一山更比一山高……好想睡了他……我雖然沒有嘉賓那麼厲害,但我廚藝絕對能秒殺他。真不知道嘉賓咋想的,舍得讓他吃那些。】【名草有主,勿念。阿葉廚藝再差人家也願意吃,你做得再好人家也不理。】【我宣布,我爬牆嘉賓男人了。】【爪巴,老子不屑( ̄_, ̄)】【前麵你有病是吧?我說爬牆嘉賓男人又不是爬你……】【要是咱們世界那位不可說有這男人的顏值,不用錢我也願意當他第一萬個後宮。】觀眾口中的不可說,自然是那位一手推動整個世界科技超速發展的“天才”趙展君,也是無數男人崇拜嫉妒羨慕恨的世界首富,手握權力財富,建造世界大廈就為了安頓後宮的牛人。【不可說???嗬嗬,很快就是人人可說了。】彈幕上的觀眾很快就發現這個id為“國寶的專屬掛件”的觀眾,有點兒杠精體質。【666啊,兄弟,你連不可說都敢編排,你現在出門看看是不是有人等你去喝茶。】【喝茶?我現在正在讓你們的不可說喝茶。】一眾觀眾:【……】晦氣,碰上了個煞筆。殊不知,他們口中的煞筆正坐在趙展君最愛的那張造價千萬的椅子上,那雙仿佛隨時能奏出美妙樂曲的纖長雙手在鍵盤上敲字,快得能舞出影子,屏幕上赫然是真人秀直播間。這雙手的主人有著一雙明亮的煙灰色眸子,發色在陽光照耀下呈現青灰色,相貌清麗俊秀,很出眾卻不是讓人一眼就記住的長相。他看著彈幕時而皺眉,時而咬唇,時而咕噥。而那位跺一跺腳能讓整個世界顫栗的人物——趙展君,此時是罕見的狼狽模樣。他雙手烤著一雙銀手鐲,周遭有十數黑衣人持槍而立,另有兩人在身側戒備,虎眸銳利有神。除了他們,還有幾個儘管看著憔悴,脊背微彎,但雙目炯炯有神的中老年人。若是這些人的臉放到報紙上,估計會有不少人驚呼,這不是世界大變之前的藍星高層嗎?此時的他們,或閉眸養神,或皺眉看屏幕,或偏首低語交談,也有人用極其厭惡的眼神看著趙展君。呼風喚雨的趙展君則惶惶不安地看著這個陣仗,內心不斷呼喚據說跑路了的係統。不管他如何喚都沒有回應。冰冷槍口對著他的背和大腦,大有他有異動就一槍斃命的意思。此時的趙展君無比後悔,為何當年獲得的係統除了讓人搞創造發明就沒有異能分支……如果自己那會兒學了異能或者修仙,他哪裡用怕這幾個凡人?趙展君感覺自己腦子昏昏沉沉的,根本不能接受自己被拉下神壇的現實。他更加鬨不明白就過去一夜,怎麼一切都變了?曾經趴在他腳下的高層——例如那位xx國的老頭子——他知道這老東西骨子裡的本性,更知道他們追逐資本利益會有什麼樣的嘴臉,他們跟他合作非常愉快,曾為他的輝煌添磚加瓦,此時也倒戈,露出一副“老子啥也不知道”的表情,獨立世外——md,這還是他丈人啊!艸,狗娘養的!而真正讓他恨到牙癢癢的,那位正在跟彈幕網友吵架的家夥,連正眼都不看他一眼。終於,有人開口打破了平靜。說話的這個男人,身材極其高大,目測兩米開外,是個膚色極白、眸色極黑的青年,長發如海藻般柔軟而卷曲,五官深邃動情,仿佛他看一坨屎都能流露出自然而然的深情。“殿下,你幼稚不幼稚?”敲鍵盤的青年不滿:“這叫幼稚?我怕阿葉吃虧!”真真讓人生氣!居然用他的身份靠近阿葉,還占阿葉便宜。青年感覺自己快抑製不住骨子裡的陰暗麵了,指節捏得劈啪響。卷發男人看著屏幕,無語:“她吃虧?我看她炒的那盤泔水我就知道她沒吃虧。”畢竟,妖皇的廚藝還是可圈可點的。人家明明是故意搞成這樣好不好?他在彈幕舞得飛起,也不怕打草驚蛇將獵物嚇跑了?青年指著屏幕咬牙道:“這垃圾東西居然用喉結調戲阿葉……”卷發男人:“……”這位殿下看著委實不算太聰明。不止他這麼想,在場那些藍星前高層也眉頭跳了跳,一時無言。卷發男人道:“你家這位早看出他是假的了,也就那東西以為自己偽裝很好……”按照正常邏輯來說,冒牌貨的偽裝是沒有一點兒問題的。但最大的問題恰巧在於——七殿下跟妖皇的戀愛很不正常很有問題啊。對這倆來說,不正常才是正常。青年:“可是……”卷發男人還提醒他:“再者說,你家阿葉行不行,你心裡有點兒數行嗎?”她不行啊,這才是關鍵。青年:“阿葉當然行。”卷發男人歎道:“她隻對你行。”其實,有魔種的話,她也行的。卷發男人,也就是燭照,忍不住憶往昔。當年他也曾對妖皇有過一瞬的心動,縱觀整個上古大陸,能跟她一樣打,跟自己一樣強的女修不算多,妖皇跟自己門當戶對。不過,見識到妖皇對魔種的狂熱,他就打了退堂鼓。跟她戀愛,魔族怕是會滅種。為了給魔族多留點兒苗苗,他忍痛放棄了追求的機會。事實證明,他的選擇很正確。青年似乎很驕傲地挺直了胸膛,室內氣氛越發尷尬凝滯。趙展君終於忍不住了。“你們是誰?”這些人,特彆是敲鍵盤的青年和卷發男人都會異能,他養的數千精銳特種兵一個照麵就輸了。一個個被繳了槍械,全部弄昏迷。趙展君無人保護就跟脫了殼的蝸牛,脆弱得狠。曾經跟他甜言蜜語、海誓山盟的後宮一個個見識不好,抱著大大小小的珠寶逃走,稍微有點兒良心的還記得帶著孩子,沒有良心的,擱下孩子就跑……沒有一個願意留下來陪他。趙展君麵對眾叛親離的一幕,罵了不止一次“表子養的賤貨”。等他脫離困境,這些女人他一個都不會放過的,即便她們脫光了三拜九跪繞全球一圈,他也不會心軟哪怕一點點!卷發男人一腳踹他肩頭。“螻蟻,閉嘴,這裡有你說話的份嗎?”說完不待趙展君反駁就用魔氣將他嘴巴硬生生縫上,疼得他在地上直打滾。青年不悅道:“讓他閉嘴就行了,何必折磨他?看著臟眼睛。”卷發男人打了個響指,蜂擁而來的魔氣將趙展君圍城一個魔氣繭子。他側坐在辦公桌上,一手撐著桌子,笑道:“這樣就看不到了。”青年繼續看直播。卷發男人道:“依我說,就這麼點兒小事,該殺的殺光了,世界不就和平了?”既然源頭是被利用的趙展君,將他搞死不就好了?何必大費周章?有這麼多精力,抓天道意識不好,跟個趙展君折騰有意思?青年道:“所以你才是魔族末代魔尊,你以為問題症結是趙展君?解決這個麻煩,世界就能恢複正常?你怎麼這麼天真無邪?趙展君的擁躉走狗,依附他這棵大樹的勢力頭目,已經被扭曲的秩序律法,被現有社會生產供應養成豬的幾十億人類……全部都是病灶。”趙展君一手遮天的時代,既有被他迫害的人,也有受其恩惠的人,還不在少數。這些人也是一股不容小覷的勢力。他們掌控著從趙展君手指縫流出來的好處,軍事力量和科技儲備都比原來的藍星強大太多太多。這些人會甘心失去特權?那些人類也會願意放棄現有一切,開始996都可能無法溫飽的日子?這些人都是趙展君最強有力的支持者。卷發男人不耐煩道:“根本不是一兩日能扭轉的。”若是他,他就把所有有記憶的成年人都乾掉,剩下的小孩兒交給機器人養大,灌輸正常的三觀不就行了?七殿下這般磨磨唧唧,一點兒不痛快。室內其他人也露出了擔憂神色。青年卻擺擺手,不甚在意道:“這隻是小事,大不了扭轉時空。”他一貫的手段,能解決問題源頭就解決問題源頭,挖去病灶枯枝,讓其自由生長,畢竟人類可是非常有韌性的種族。若是不能解決,或者解決起來太費勁,那便用非常方法。例如,以時間法則扭轉整個小世界的時間。雖然偶爾會留下一些小毛病,例如會有一部分“漏網之魚”以為自己重生,或者“做夢夢到未來”,也有可能逐漸記起……但都是無傷大雅的小毛病——因為九成九的人類即使真的重生,沒有極強的毅力控製本能,或者糾正自身,日子該過成啥樣還是啥樣。“重生/預言”隻能讓他們避開一個坑,但人生漫長,處處是坑,該跳還是會跳的。再說了,趙展君獲得係統的這個“未來”,本身就很不正常。這種“未來”也沒有可借鑒的地方。卷發男人:“……可是,這辦法會不會……”青年不滿地瞪他:“你自己禁言還是我禁言你?我要聽不清阿葉說話了……”卷發男人咕噥:“你阿葉對冒牌貨說情話呢,你聽不清是好事。”青年道:“阿葉的情話明明是說給我聽的。”卷發男人:“……”被聚集過來的眾位前高層:“……”動不動說要扭轉時間,他們聽著感覺更加不靠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