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屍體清理完畢。總計一百零一人,男五十人,女五十一人。死因皆是被截取雙腿,血液流乾而致命。據死者的肖像與形態判斷,他們應該是皆有比較近親的血緣關係,但不太可能是一大家子人。不過,令人不解的是,他們死去了八年零三個月,卻沒有腐爛,甚至連容顏都沒有變化。這點,的確是古怪了。尤其是這位長發老人,實在是匪夷所思。”神州大陸,有一種專門與死人打交道的職業——“仵師”。甄不易請來的仵師團隊共有三十三人。很明顯,這是一支很精銳的仵師團隊。帶頭人詳細彙報後,續道:“不瞞雇主,這筆買賣,我們得收五百兩銀子。”“有勞前輩。我可以加價一倍。勞煩前輩,幫我再收十二家的屍體。”“可以。不過,得先付一半。”陳天鴻立即付給對方一萬三千兩銀子。很大的一堆。多虧人族修士參天造化,煉製出了如意須彌袋這種法寶。否則,人族的現銀交易將變得異常困難。也難得唯有陳天鴻,身上隨時帶著很多現銀。眾人帶著屍體,很快離開耿宅,趕往下一個宅子。行動的效率很高,到了當天未時末,已完全清理完畢。每一家不多不少,皆是一百零一具屍體,皆有一位長發及腰的屍體,死因如出一轍。仵師收完屍後,便帶人離去。甄不易道:“你看看,你說你收集這些屍體乾嘛!還花了那麼多錢,真夠敗家的!”其實,在清理第三家時,陳天鴻的腦海中已浮現出三個字:“奉神諭!”這三個字,仿佛一直有人在自己的耳邊說。八年前,血蹄衛的一位後人,便是奉神諭追殺自己的。他一直有一個疑問:血蹄衛本是與貪狼衛一樣出名且沒落的很徹底的地衛之一,為何傳到現如今,成了奉神諭行事的後裔傳人?八年來,隨著黑龍岡的那次巨變,血蹄衛或是其他相關的人,沒有繼續現身。加之陳天安之故,陳天鴻似乎已有淡忘那事的意思。如今,這樣整齊詭異的事,出現在眼前時,陳天鴻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現在,他有了一定的能力、實力,但他沒有任何資本貿然去認定什麼。是以,一時,他處於一種尷尬的境地:花費巨資,不明不白的替人收了一回屍。對於一千多具屍體的處理,那是相當的棘手。忖度再三後,陳天鴻選擇了火`化。火`化一個人簡單,火`化一堆人則不簡單,隻能請專業人士來處理。忙碌到夜裡亥時,在請來的專業人員的操作下,一千多具屍體全部上了火`化台。不多時,一朵朵明亮的火把擲向火`化台。火光瞬間衝天而起,映紅了瑤光區最邊緣的一大塊天空。不知來人用什麼了秘物,燃燒不到三刻,竟將一千多具屍體化為了灰燼。隨後,有三個身穿黑衣的人走進骨灰中,認真清理打掃,收拾了一個中等大小的骨灰盒。其餘骨灰收拾的乾乾淨淨,裝進一個黑布袋。他們將骨灰盒放下後,領了勞資,立即離去。陳天鴻托著骨灰盒,緩慢走進了火`化台的位置。每走幾步,便俯身尋找一回。身後的人看不見他在撿什麼,但確定他是在撿什麼東西。大約撿了一百零一次後,便將整個位置走遍了。當一眾人離開時,已是子時初刻。路上,甄不易實在忍不住了,開口問道:“師兄,有什麼發現嗎?”“沒有。不過,大膽揣測,這些人的先祖,可能是貪狼衛的人。”陳天鴻沒有隱瞞自己的設想,心道:為何在這八年內,那股神秘的力量會突然銷聲匿跡了呢?他們與天龍寺、宗門等地出現的人,會不會有什麼關係?陳天鴻的腦海中浮現出了一個駝子,一個身如璧玉的人。隨即,聯想到了南侯、北侯、石軍門、天律衛、青龍衛。他突然感覺到了深深的恐懼。沒有任何緣由的恐懼,開始從心底升起。一直回到長虹樓,所有人選擇了沉默。陳天鴻是滿腹疑惑,其他人是無所謂。就在大家準備回各自的房間時,陳天鴻喚住了甄不易,叫到近前,低聲吩咐幾句後,二人才返回各自的房間。其時,已是寅時三刻。陳天鴻放好骨灰盒,拿出劉禪畫的那張圖,拿出一百零一根銀釘,拿出一張空白的紙。忖度片刻,取出筆墨,在空白的紙上畫出了一個奇怪的圖案。圖案很簡單,最頂端是一個自右向左的月牙,月牙上麵站著一個人。陳天鴻的目光沒有離開過桌上的東西,心道:究竟是什麼意思?為什麼從屍體上掉落的銀釘,他們看不到,沒有打掃走,隻有我能看到?可也不對了,此事已經過去了八年之久,竟然沒有驚動九大宗派,根本不合邏輯!正在此時,窗外飄然出現一個人形虛影。寅時,最黑暗的時刻,虛影與幽靈毫無二致。“前輩終於又現身了!”“在九龍天棺前,你殺了貪狼衛的左帥‘冰龍尊者’,並繼承了他的‘冰心訣’。你現在是貪狼衛真正的主人,此事沒人可評判你是對還是錯。不過,你已知道你救了你六哥,似乎印證了你做的是對的。你幫忙收屍的那十三家人,與貪狼衛毫無關係。在我所知的信息範圍內,他們的先祖不可考。我估摸著,他們的死,很可能是一次‘內訌’。”“所以,前輩不建議我插手此事?”“我沒有這個意思。我隻是提醒你,連九大宗派都在等候繼續發展的怪事,你千萬彆輕易插手。”“多謝前輩提點,我記下了。”陳天鴻亮起一根銀釘,“前輩,我想知道這銀釘的來曆。請前輩告知予我。”“‘獵人釘’!”“傳說中的‘誅仙釘’?”“正是!”窗外的虛影沉默片刻,“看來,你的道行大進,你的那雙貪狼神眼不僅能感應到‘誅仙釘’這種至邪之物的存在,還能有效壓製其魔力。或許,他們中有人早已料到會有今日。”“八年前,有人‘奉神諭’追殺我!”“你在試探我?”“若前輩真的是友非敵,應該告訴我一些事情的真相。”“你真要深究此事?”“是!”“大概是在八百年前,有一個叫‘血月獵人團’的神秘組織形成。八百年來,他們的力量已經滲透進了九大宗派。然而,那怕是連九大宗派,也無法確定這個神秘組織的存在,更無從談起對付了。你要明白,隻要他們確信你開始追查此事時,追隨你的每一個人,都會處於十分危險的境地。你身邊的任何一個人,隨時會成為那一千多具一樣的屍體,呈現在你的眼前。”“多謝前輩提點,晚輩知道該怎麼做了!”窗外沒有繼續傳來回應聲。其時,天色已亮了起來,滿天雲霞紅彤彤的,頗具壯闊意境。陳天鴻收起其它東西,唯獨留下劉禪的那張畫。洗漱完畢,用過精美的早餐後,準備一個人出門遛達。剛一出門,隻見一道熟悉的身影站在長虹樓門的一側,正仰望晴空。“玄武師兄!”“現在不是火焰令了,似乎沒那麼威風!”玄武緩緩收回目光,平視著陳天鴻,突然一笑,道:“看來看去,我們七人中最能折騰的人,還真是隻有你一人。昨天,你的行動,迅速、高效,讓人刮目。不過,師父給你傳了一封信。今天你在出門前,還是先看看師父的信。”玄武擲過一封秘信,袍袖一甩,踏步離去。陳天鴻正握著信思索時,劉禪回來了。劉禪滿臉困意,顯然是好久沒有休息之故。他剛要說話,陳天鴻微一示意。於是,二人沉默地走回了陳天鴻的房間。“劉師兄,你為何要我介入這件事?”“我要報仇!”陳天鴻問的不意外,劉禪回答的卻讓陳天鴻非常意外,劉禪續道:“我知道有一個神秘組織存在,專乾喪儘天良之惡事。我從散儘所有家財、花巨資買了封神殿外門弟子名額的那一刻開始,發誓非鏟除‘它’不可。在師兄出現之前,我其實已經絕望了。但現在,我知道此事定有了轉機。”“你很自私!”“是!我願意以自己的性命,了卻一樁心願!”“說說那十三家與那個地方的人,都是怎麼回事。”“此事還要從我的曾祖說起。在我曾祖二十歲生日的那天,天顯異象,日食與月食同一天出現。在月食的時候,瑤光區的某一區域上空,緩緩呈現出一個巨大的怪獸虛影。當虛影成型後,卻是一閃即逝。我的曾祖,天資奇高。在推算曆法後,確定那天隻應該是日食。所以,他立即明白,那晚的月食一定是一種神秘力量造成的假象。我曾祖立即意識到了某種危險的存在。於當夜,與我的高祖攜帶家人離開祖宅,遷往天樞區,隱姓埋名,隱居下來。直到事情過去二十年後,我的曾祖修道有成,才偷偷展開追查。他驚奇的發現,那天看到過那個怪獸虛影的人,似是受到了一種詛咒,皆成了身體殘缺,近乎與野獸無異的人。而且,這些人的容顏、形貌、年紀,似乎也被封印了一般。我們看到的那個少年,其實至少有一百五十歲了。雖然我的曾祖謹慎大半生,但最後還是沒逃脫那個詛咒。他老人家在失去靈智的最後一念間,親手割下了自己的頭顱。他老人家下葬後的第三天夜裡,我爹敲開了我的門。當時,我爹雙眼湧血,好似正在劇烈魔變。他在將一塊心型石頭塞到我手裡後,便化為一縷血芒,消失在我的眼前。那一夜,我家裡的人全部消失了。隻剩下我一人。當時,我覺得自己無論如何也難逃一死,反而鎮定了下來。再仔細搜尋莊院後,發現花圃中的所有花草全部枯萎凋零。唯有一株血月花依舊盛開。當我拔起血月花時,花根從泥土中帶出了一個已有鏽斑的鐵盒。鐵盒裡是一封信,是我曾祖窮其一生追查到的內容。那時,我才知道,我曾祖早已預料到難逃滅`門之災。所以,他的後半生,傾儘所有,隻為留下一個子孫而拚搏。我的曾祖選擇了我,並留下了血訓。”“這屬於你的獨家秘密,你好好保存著。”劉禪欲取東西時,陳天鴻阻止道:“那個神秘組織叫‘血月獵人團’。你放心,我一定會親手滅了它。”“師兄,我想親自參與!”“雖然我沒看你曾祖的信,但我知道,這事隻有命硬的人,才能去辦。”陳天鴻搖了搖手指頭,道:“去把關勝他們叫來,我有事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