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幼安, 死了?”淩樞有種不真切的恍惚感。一切的開始, 源於何幼安。淩樞最初見到她,是在領事館的宴會上。這個美麗不可方物的女人,就像燈光下的寶石,無論翻轉哪個切麵,都是那樣光彩奪目。她的美不僅在於容貌, 更在於氣質,談吐, 舉止,如果所有女人都是不同的詩, 那何幼安無疑是泰戈爾筆下最受寵愛的那一首。那時候的淩樞, 也絕不會想到這個女人將會與自己產生交集, 引發後續一連串的故事。這個故事裡,有橫行霸道的沈十七,有求而不得的鹿同蒼, 有名為鹿同蒼手下, 卻能耐不凡的江河,還有來曆神秘的成先生,甚至還有中途被牽扯進來,本與故事毫不相乾的淩樞和嶽定唐。他們無一不是環繞在何幼安身邊的男人。淩樞越往下發掘, 就越發現這個故事曲折離奇, 原本以為的情愛糾葛,通通被推翻。何幼安的布局和目的,似乎也已經遠遠超乎他的想象。但現在, 所有糾葛的源頭,何幼安居然死了。淩樞的好奇心就像一顆被高高拋上半空的石頭,卻始終不肯落下,無處著依。“會不會是弄錯了?或者是假死遠遁?”嶽定唐搖頭:“許多人去龍華機場送行,親眼看著何幼安跟成先生上飛機,飛機起飛沒多久,還在眾人視線範圍內,就爆炸墜機了,趕過去一看,有些人屍身還在,隻是不全,何幼安和成先生的,也找到了。”這種情況下,十有**,就是不會弄錯了。淩樞還有些回不過神,直到嶽定唐往他手裡塞了杯熱水。他才發現江河不知什麼時候已經離開了。“江河呢?”原來之前江河說用不著殺他,正是因為成先生突如其來的死訊。這則死訊想必也打亂了所有人的計劃,就連過來追殺他們的殺手,隻怕現在也群龍無首,草草撤退。“走了,臨走前說你的救命之恩,他還了。”嶽定唐見他神情恍惚,不由微微皺眉。“你又受傷了?”“我沒什麼,就是一些皮外傷。”淩樞定了定神,“你怎麼來了?”嶽定唐:“我去醫院,看見你人不見了,隻留下一封信。”淩樞:“是你發現的?”他還以為最先發現這封信的人,應該是早上過來打針換藥的護士。嶽定唐:“周叔讓我上班路上順道給你帶點湯過來。”淩樞嘿嘿一笑:“平日嶽長官上班時間也沒那麼早吧?”嶽定唐:“你想說明什麼?”他一臉平靜淡定,反倒讓淩樞的調侃接不下去。“沒什麼,老嶽,多謝了啊,今日要不是你跟江河及時趕到,我小命都要交代在這裡了!”嶽定唐:“方才我隻打中了那人的腿,嚴格意義上說,不是我救了你,而是江河。”這話聽著,好像還有點不甘心。打從上學起,淩樞跟嶽定唐兩人就爭。爭學習成績,爭老師看重,爭姑娘青睞。當時男女同校的情況還很少,女學生大都來自開明富裕的家庭,杜蘊寧便是其中的佼佼者,自然而然引起眾多男學生的傾慕之情。其時嶽定唐麵上雲淡風輕,實則與淩樞暗地較勁,兩人有來有往,有輸有贏,但每逢嶽定唐輸了一籌,下回總會卯著勁更勝兩籌,由此淩樞便知道,此人記仇好勝,半點不下於旁人,隻是一般人看不出來,還當他穩如磐石,不動凡心。此刻淩樞聽來,隻覺對方的好勝心又發作了,因為沒能完美救下他一次,心裡有些彆扭。而淩樞在家境沒落,紅塵打滾之後,早已學會將那點沒必要的好勝心都連同前塵過往,打包扔到九霄雲外去了。“沒沒,你可彆這麼說!就算沒有江河,你那一槍,也足夠讓殺手受傷遲緩,助我逃脫,這一槍可太寶貴了,我也沒想到是你第一個看到求救信,又帶著人趕過來,我心裡那份感激都不知怎麼表達!”他趕緊給老同學順毛。嶽定唐:“無妨,你可以慢慢斟酌措辭。”言下之意,我不介意你變著法兒讚美我。淩樞:……這才是姓嶽的救人的初衷吧?“大恩不言謝,要不,我跪下來給你磕個響頭?”淩樞假惺惺道。他篤定姓嶽的要臉,肯定不會答應。誰知——嶽定唐挺爽快:“好啊!”淩樞:??“……我突然想起來,剛才一通狂跑,把膝蓋給弄傷了,到現在還彎不下去,要不,咱改日吧,改日?”他哎喲一聲,扶著膝蓋開始哼哼。“怎麼這麼疼,我這發燒剛好就被揪出醫院,現在渾身無力,感覺病情又加重了,膝蓋也傷了,回去了得再上醫院瞧瞧才行!”多大個人了,還整得小孩兒一樣。嶽定唐歎了口氣。“行了,彆演了,回去之後,上彙豐銀行,何幼安一定給你留下了什麼東西。”他也很想知道何幼安到底在這個戛然而止的故事裡,扮演一個怎樣的角色。論好奇心,嶽定唐隻強不弱,隻是很少外露。淩樞卻道:“不,我覺著,我們應該先去一個地方。”嶽定唐:“嗯?”淩樞:“塘橋鎮冬春裡。”塘橋鎮是個依山傍水的好地方。此處耕田處處,入了冬也能見青綠,此時元宵已過,個彆膽大包天的新芽已經從枝頭發出,叫囂著要在春天裡獨占鼇頭,淩樞此前沒來過塘橋鎮,他對這裡最深的印象,不是山水樹木,而是——“我姐說這裡的拖爐餅和雪臉瓜特好吃,她還會做,不知從哪兒學來的,以前給我做過一回,又香又脆,裡麵還會夾些春天的野菜,要是有豬油,和著菜餡一道,那就更香了!”說這句話的時候,淩樞就捏著一塊剛出爐,熱乎乎的拖爐餅,伸長脖子咬一口,露出被燙舌頭和香氣充斥感官的矛盾表情。相比起來,嶽定唐就斯文多了。他選擇一手用筷子戳住餅,一手掰下一小塊,輕輕吹口氣,待涼些再送入嘴。至今他也說不明白自己為何就神使鬼差大清早天還沒亮去了醫院。也許是前晚睡眠不佳,索性早點起床,也許是惦記學校裡還未批改完的學生論文,又也許是覺得姓淩的太折騰,想早點去把他接回來,免得他撞上成先生又鬨出什麼變故。誰知道,嶽定唐看見的,不是活蹦亂跳的淩樞,而是一封求救信。當時嶽定唐的第一反應是,淩樞在作弄他。但想想,似乎又不合情理。為著這一絲的不合情理,嶽定唐直接大清早敲響市局局長的家門,讓他派人跟著自己,循著淩樞離開的軌跡一路找,也多虧淩樞容貌出眾顯眼,不少人印象深刻,終於找到這列火車上。是以,嶽定唐今天唯一吃上的食物,就是手裡這張拖爐餅。彆說淩樞把它吹上天,就算啥也不說,肚子餓的人就連喝白開水,都能喝出三分甜味。“老板娘,咱們這鎮上,有一個叫冬春裡的地方嗎?”淩樞那頭,一張餅下肚,略略飽腹,已經開始向餅店老板娘打聽情況了。老板娘年過四十,猶存幾分風韻,在淩樞他們剛進來時,就盯著淩樞的臉目不轉睛好一會兒。嶽定唐眼尖發現,老板娘端上來的一盤拖爐餅,其大小和數量,似乎也比彆桌的多一點。“你找那地方做什麼?”本是閒話家常的一句話,老板娘卻瞬間有些色變。淩樞瞧在眼裡,不動聲色。“我有個遠方親戚住在那裡,都是長輩們的交情了,到我們這一輩,我見都沒見過,可家裡長輩讓我過來捎東西,天再怎麼冷,我也得跑一趟,您要是知道,給我說道說道?”老板娘左右瞅瞅,倚桌坐下,湊近來,一副八卦模樣。“這鎮上的人都知道,那是個凶地,打從若乾年前,冬春裡一場疫病死了不少人之後,那裡就隻剩下一戶人家,還是一個女人,這女人前年不知從哪兒抱來一個嬰孩,就在那養著,有人說,她偷了彆家的孩子,也有人說,她是從墳堆上撿來的鬼孩子,所以平時沒事,沒人願意靠近冬春裡的,那裡也沒新人家搬進去。”說罷她歎了口氣。“要說可憐,那寡婦也的確可憐,但奈何她命太硬,那孩子,都不知道會不會被她克了去!”淩樞跟嶽定唐對視一眼。他們本來以為,冬春裡很大,找起來費勁,誰知隻有一戶人家。確切地說,是一個寡婦和一個孩子。何幼安給他們留下的謎題,是不是可以很快解開了?兩人再沒了吃餅閒聊的心情,淩樞隨口打發老板娘幾句,就循著對方所指的方向啟程。冬春裡幾乎就在郊外了,今日天色陰沉,加上老板娘剛才說的那番話,還真有點鬼氣森森的氛圍。淩樞他們走過的幾戶人家,都已凋敝多時,沒了人口,連屋子都是敞著的,院子裡不知蒙了多少灰塵,更勿論那些半掩的門後光景了。唯一一戶尚算乾淨的人家,自然就是老板娘所說的絕戶寡婦了。他們站在院外張望時,裡頭正好也有人推門出來。中年女人後麵還跟著個小孩子,麵容清秀,大花棉襖,分不清男女。令淩嶽二人意外的是,女人看見他們的第一句話,不是詢問他們姓名來意,而是咦了一聲。“你們來接人了?”作者有話要說:今日又有瑣事,答應的肥肥沒有兌現,算上昨天的2k,明天應該更新6k,等著_——感謝在2020-01-03 20:15:36~2020-01-04 22:09:50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早睡早起 40個;風煙 6個;秦熠專注按頭十八年 5個;道之 3個;白龍的狐狸嬌妻、棋子、七彩芋圓、梟葉葉是花椰菜花葉病、格路、尹尹花花癡癡、38195364、禾厶、artai、霧潤嘉木、唐橋 1個;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秦熠專注按頭十八年 24瓶;一矜香 22瓶;江翊 20瓶;祁安、unhappy、hellenblue、丹陽似血 10瓶;其實0909 7瓶;zl_an 6瓶;零、香蕉的橘子、是drunk啊、望仔呆毛、小脊椎、未央水鏡、lisa 5瓶;椰椰椰葉青 3瓶;優雅一枝花、一壺酒 2瓶;蕊君茜茜、菊花換酒、慕小寒mi 1瓶;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