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也有許多客人到訪。往年楊玉燕都是躲在房間裡,今年受蘇老師教導, 膽子漸大, 就也出來待客, 她也是不知道自家竟然能有這麼多客人。楊玉蟬已經成年, 與祝顏舒坐在一起更顯青春亮麗,許多來拜年的太太夫人都拿她打趣, 詢問女婿的事。祝顏舒哪敢讓人知道楊玉蟬正在談戀愛?這樣她以後分手了怎麼辦?男孩子多談兩次戀愛不算什麼, 女孩子談得多了就不好聽了。馬天保的事最好誰都不知道!她不說, 楊玉蟬自己也不好意思提馬天保,太太們和夫人們得知這樣一個妙齡少女仍待字閨中,暴發出了無比的熱情!再看楊玉蟬,更加覺得她樣樣都好, 年齡正好, 家庭也好。她明年就要畢業,一畢業正好可以結婚了。雖然祝顏舒已經離婚,但前夫楊虛鶴雖然有拋妻棄女的事, 卻是個小有名氣的文人, 比起抽大煙賭錢在家養小老婆等,竟然還顯得不壞。祝顏舒隻有兩個女兒, 她的錢隻會留給她們, 楊玉蟬的嫁妝必定是不會少的。楊玉蟬端坐在沙發上,語調溫柔,說話也很有分寸,懂事又識進退, 在眾位太太和夫人眼中實在是非常合適做媒的,她們七嘴八舌的一聊,仿佛整座城裡的未婚男青年都一下子冒出來了,個個聽起來都是年輕有為,與楊玉蟬說不出的相襯。祝顏舒聽得眼中全是光芒,無奈馬天保的事還沒解決,隻好全搪塞了回去。她看楊玉蟬的神色,想知道她有沒有對哪個青年動心,但楊玉蟬玉麵如冰,聽了再多青年的介紹也隻是心如止水。又過了一會兒,就躲回屋裡去了。祝顏舒暗歎一聲,轉身將混在孩子堆裡吃點心的楊玉燕給抓過來讓一堆太太夫人打趣。不想楊玉燕坐在太太和夫人們中間竟然如魚得水,張著一雙眼睛安安靜靜的,不插話,也不嫌無趣。楊玉燕是“久病”之人,又還沒成年,勉強讀了兩年女中就因病輟學了,一群太太和夫人們都沒找她做媒,隻是握著手摸著臉歎兩句“好可憐的孩子”、“生得像你”,然後紛紛解開荷包,拿出一塊兩塊五塊的錢塞給她。楊玉燕小小發了筆外財,更加安心坐在這裡了。這些夫人與太太一半是以前祝顏舒的同學與朋友,一半是牌友。牌友的數目竟然比同學更多。因為祝顏舒與楊虛鶴離婚以後,與許多同學都斷了聯係,隻剩下當年受過祝先生恩惠的一些人仍然還與她來往。這些人與祝顏舒說一說以前做同學時的故事,留下禮物就告辭了。他們有的衣著光鮮,有的衣衫陳舊,帶來的禮物也有的是名貴的,有的隻是一本舊書。最讓楊玉燕驚訝的是每當一個同學離開,剩下的人都會趕緊說一通此人的八卦。某個衣著光鮮的女士走後,剩下的人便擠眉弄眼的說“她與某某先生是朋友”。那份意味深長的勁喲,楊玉燕都不能裝成沒聽懂的樣子,隻是在心裡思考這位女士是情婦,還是外室?有沒有名份?生沒生孩子?而某個穿著舊衣的男士走後,剩下的人也趕緊說“他的老婆跑了,他在外麵欠了許多債”。楊玉燕剛開始還以為那個剛剛送給她一本舊書的叔叔是個賭徒呢,再聽下去才發現竟然是一個不擅生活的理想主義者,他欠下的債是房租和米店的米錢,老婆逃走也是因為無錢生活才帶著兒子回老家種地去了,並非離婚,而是在城裡沒地種,也沒錢吃飯。他之所以一直留在這裡不肯回老家則是為了追求夢想。這才是她心目中的窮酸文人呢。像楊虛鶴那樣可以在報紙上發表文章的都不能叫窮酸文人了,因為他們一點也不窮酸,荷包鼓囊囊的。真正的窮酸文人,應該是寫的文章都無處投遞,換不來錢,更換不來米麵糧油,最終致使衣食無著又窮困潦倒的,才是正宗的窮酸文人。不過這樣的人,祝家也不敢招惹,才趕走一個,不能再引來第二個,所以祝顏舒連錢都不敢借,隻讓張媽多包了一些點心臘肉送他。聽完同學的八卦之後,還有牌友的八卦。牌友們看起來比同學們更光鮮些,這也合情合理,不然她們哪裡來的錢打牌呢?牌友們的八卦聽起來更加與祝顏舒相似。這個說,某太太的丈夫有了一個小公館;那個說,某夫人的相公又多了一個私生子;第三個說,某某小姐的未婚夫還沒有結婚呢就在家裡養了一個妾。瞧瞧,是不是與楊虛鶴一樣?丈夫這種人,好像除了養小老婆就乾不出彆的新鮮事了。像祝顏舒這樣被人登報離婚的也有好幾個。某個長臉尖酸的太太也是被登報離婚,可她不承認離婚,仍帶著兒子住在以前的房子裡,將前夫逼得出去與新妻另覓愛巢。前夫不回家,家中就沒有生活來源,幸而這位夫人還有嫁妝,娘家也時常接濟,生活並不窮困,但她實在是恨極了前夫,一恨前夫,就命兒子去找前夫要錢,聽說楊玉燕才去見過楊虛鶴,立刻就坐過來詢問楊虛鶴到底有沒有給錢,聽說沒有給,更加與祝顏舒要好起來。她一邊摸著楊玉燕的胳膊一邊說:“我就叫我兒子去他爹門口要錢,不給錢就哭,看他給不給!不給就讓他好好丟丟臉!”摸得楊玉燕起了一身雞皮疙瘩,直往祝顏舒懷裡躲。祝顏舒摟著她笑,道:“我家這是女孩子,比不得男孩子皮厚,她們臉皮薄呢,怎麼好叫她們去那種地方丟人現眼?他那個地方,一年叫我的孩子去一次,回來我都要讓人刷鞋呢。”一群夫人太太們便笑起來,還有的人問楊玉燕今日去見爹,回來果然刷了鞋嗎?楊玉燕就笑著點點頭,乖巧的不可思議的說:“不刷,那鞋我就不穿了!踩了兩腳的泥呢。”太太們就又要笑一場。更兼張媽特意將沒刷的鞋提過來給太太們看一眼,開開眼,太太們實在是笑得開心極了。一直鬨到了晚上六點才漸漸的人都走了,張媽將門掩上,回來收拾這一屋子的瓜子煙頭糖紙。祝顏舒說了一天的話,有些頭疼,回屋躺著去了。楊玉蟬此時才從屋裡出來,跟在張媽後麵幫倒忙,氣得張媽把她推給楊玉燕:“我的好小姐,快陪你妹妹說話去吧,這裡有我呢!”楊玉蟬這才坐到楊玉燕身邊去。楊玉燕的談興未過,見著楊玉蟬就說:“家裡怎麼會有這麼多客人啊?”楊玉蟬一心二用,一邊記著張媽做家事的動作,一邊答道:“媽媽是離婚婦女,所以平時客人都不好登門,隻能在過年這幾天來。”楊玉燕聽著這個就不太開心了,莫明好像被歧視似的。“什麼離婚婦女?真難聽!”楊玉燕說。楊玉蟬愣了一下,雖然離婚這種事好像是女人更丟臉一點,但因為祝顏舒平時的日子過得十分逍遙自在,自家鄰居又全都是租客,平時還真沒有什麼人給祝家母女臉色看,反倒都是捧著她們說話的。楊玉蟬在學校裡時,學校裡的同學們更加標榜進步,更不會歧視她。楊玉燕的反應倒是讓楊玉蟬更新奇些,她以前還以為妹妹不會在意這些。“不用放在心上,沒人敢瞧不起我們的。”她摟著楊玉燕說。楊玉燕不知從哪裡突然開了一竅,天外飛來一問:“你覺得媽媽還會再結婚嗎?”楊玉蟬嚇得一機靈,馬上問她:“你怎麼會想到這個?”楊玉燕想起楊虛鶴那裡的小三和備胎小四,就說:“我就是覺得不能輸給那姓楊的!”她以前從來沒想過這個,今天不知是見過了楊虛鶴還是看到了其他夫人們尖酸的嘴臉,突然覺得如果祝顏舒最後也變得跟她們一樣可憐就太糟了,如果她能更加幸福就好了。楊玉蟬沒想到是這個原因讓她開了竅,笑著道:“傻瓜,難道咱們的人生是跟他賭氣的嗎?媽早說過,跟人賭氣那日子就過不好了。她才不會在意姓楊的那邊過成什麼樣呢,隻要不連累咱們就行。”楊玉燕想一想這話,剛升起的一股邪氣就散了。還是媽說的對。楊玉蟬以前也想過這個,因為她是見過有人來找祝顏舒做媒的。她當時是很害怕的,害怕祝顏舒再次結婚以後會不要她們姐妹。現在她仍然有一點擔心,擔心祝顏舒再次結婚以後,大家會相處得不好。楊玉燕說:“那如果媽媽要再婚,你覺得什麼人合適?”楊玉蟬一下子被問住了,蓋因她從來沒想過這種事,所以根本提不出條件來。“是個……可靠的人吧?”楊玉蟬說。楊玉燕的條件可要詳細多了,立刻就能扳著手指數:“首先,這個人不能年紀太大,長得也要好看些,帥氣一點的,性格溫柔一點,有些情趣,不能太死板。媽媽喜歡打牌,他不能對這個說三道四。上回出去吃飯,我看媽媽也是喜歡浪漫的,這個人如果不懂情趣就不行了。”她一邊說,楊玉蟬一邊點頭,覺得確實應該如此。楊玉燕:“還有,應該是門當戶對的人。媽媽這樣的生活方式,如果不是門當戶對的人家可能根本就看不慣,既然是再婚,更加要合心合意,不能讓媽媽被人挑剔。”楊玉蟬也點頭說:“沒錯。而且最好西化一點,太封閉的家庭也很麻煩,最好家裡長輩就已經接受西化了,這樣更寬鬆。”張媽在廚房伸著腦袋聽兩姐妹一樣樣的數,心花怒放,恨不能立刻跑去告訴祝顏舒!她忍到兩個女孩子回屋換衣服,立刻跑到祝顏舒的臥室。祝顏舒正躺在床上養神,聽到門響,睜眼看是張媽,按著額頭說:“張媽,我晚上就在屋裡吃,不出去了。”張媽一個箭步過來,滿麵欣喜:“太太,你猜我剛才聽到大姐與二姐在說什麼?你猜!”她把祝顏舒拖起來,一句一句一字不差的學給她聽,聽得祝顏舒兩頰起火,捂著臉低聲道:“這兩個死孩子!怎麼……怎麼……瞎說什麼啊!”可哪怕她捂著臉,張媽也能看到她眼裡的快樂與上翹的嘴角。張媽扶著她的肩說:“太太,你養了兩個好孩子!她們都孝順你呢!沒一個瞧不起你!沒一個怪你!她們都愛你呢!”祝顏舒眼中一熱,珠淚瞬間落下,她抹去淚,仰著臉,紅著眼睛站起來,坐到梳妝台前,開心又得意的說:“那當然!我的孩子,我還能不知道?”她這一會兒也不覺得累了,摸摸臉上的粉,起意要重新化個妝。張媽替她倒了水,侍候她洗臉,重新上妝。祝顏舒問她:“晚上都準備了什麼菜?不如再燒一條黃魚吧。”張媽連忙答應下來:“太太既然要吃,那我就去做,魚還有一條,本來是準備明天中午燒來吃的,不過晚上桌上也沒什麼菜,燒個魚擺著也好看,就是裝魚的盤子才被大姐給打了。”祝顏舒此時滿心歡喜,打了盤子也覺得開心:“她小孩子一個會乾什麼?盤子打了就打了,換一套來使。”張媽說:“大姐這兩天成天想著要做家務,我看,她是又鑽牛角尖了。”祝顏舒還是笑意盈盈的:“這樣也好,總比她傻乎乎的隻想著愛情強。這兩天她要乾什麼家務你都由著她,不管是打掃還是洗衣服都讓她去乾,吃點苦頭就知道了。”張媽一聽就笑了:“那她不出兩天手就要凍壞嘍!”祝顏舒:“凍壞家裡也有藥的嘛。”張媽笑著說:“太太,您這促狹勁跟年輕時一樣!”當晚,晚飯過後,楊玉蟬又跟進了廚房看著張媽洗碗躍躍欲試,張媽就道:“我這手也有些疼,要不然,大姐,你幫我洗一回?”楊玉蟬連忙說:“好啊,張媽,我來!”張媽便讓開,把水池讓給楊玉蟬,再站在旁邊一步步指點她怎麼洗盤子,怎麼洗碗,怎麼刷鍋,事後還要清理水池和垃圾桶,還要將流理台都抹乾淨。一通事畢,楊玉蟬腰酸背痛,兩隻手臂都酸得提不起來。張媽看了看她通紅的手指,說:“如果手不舒服就塗點藥,藥就在廚房放著,不然你喊我給你拿也行。”楊玉蟬不覺得手有什麼問題,就說不必。張媽也沒堅持。但這並不是結束,張媽過了一個小時就開始燒水,清理爐灰,將各人洗漱的水送進各人的屋子,還抽空煮了一鍋梨湯。楊玉蟬事事都要伸手,樣樣都要幫忙,張媽就照祝顏舒說的將她提溜的滿廚房轉。楊玉燕在屋裡看到給她送洗腳水的人竟然是楊玉蟬,嚇得險些從床上蹦下來。楊玉蟬一臉疲憊的把洗腳盆放在地上,跟著就倒在她的床上了,捂著後腰呻-吟。楊玉燕湊過去:“你這是乾什麼呢?”楊玉蟬含糊:“我幫幫張媽。”楊玉燕撇嘴,看破不說破,就道:“那也挺好的。張媽一直想讓咱們幫她乾家務,你幫她也不錯。”反正她不乾。她脫了襪子,把腳伸進熱水盆裡,被燙得渾身舒服,然後就看到熱水壺沒提過來,推推床上的楊玉蟬:“姐,你沒給我把熱水壺提過來,我一會兒還要續水呢。快去,快去。”楊玉蟬被推起來,胸中油然而生一股怨氣,可卻無處可撒,隻得一步一步出去,到廚房提來熱水壺,再過來給楊玉燕續熱水。張媽緊跟著過來,遞給她一條拖把,道:“等會兒把這水倒了以後還要再把地上的殘水拖一下,燕燕洗腳愛撲騰,水灑得到處都是。”她接過拖把,轉頭就看到楊玉燕正輪流翹起兩隻腳在玩呢,水淋淋漓漓的從她雪白圓潤的腳丫上落下來,落回盆中,濺到地上。楊玉蟬登時就斥道:“彆玩水!你多大了還玩水!”楊玉燕嘟著嘴不玩了,也泡夠了,把腳從盆中拿起,擦乾,縮回床上,指揮她姐:“盆拿走吧,對了,張媽是不是煮了梨湯?你給我端一碗唄。”楊玉蟬一手是熱水壺,一手是拖把,地上還有一個洗腳盆,還有滿地的水,親妹妹又給她找了個活,她真是覺得自己少長了兩隻手!“自己出去喝!”她說。楊玉燕揚聲喊:“張媽,張媽,我想喝梨湯!”張媽的聲音便響起來:“來了,來了,小祖宗,我給你端!”楊玉蟬怒極。楊玉燕坐在床上乖乖巧巧的,待張媽端來梨湯,便甜甜的道謝,捧著小口小口的啜吸。張媽慈愛的看楊玉燕喝梨湯,一轉頭看到楊玉蟬連洗腳盆都沒端出去,立刻驚道:“大姐,你動作怎麼這麼慢?快一點,你自己還沒洗呢!我給你把梨湯放在你的屋裡桌上了,收拾好這裡打了水就回屋洗吧,還有彆讓梨湯放涼了啊!”張媽說完特彆輕鬆的甩手出去了,自己盛了梨湯端回屋喝,聽著客廳裡楊玉蟬來來去去的動靜。她把楊玉燕的洗腳水倒掉了,張媽趕緊伸頭喊一聲:“大姐,洗腳盆用過也要刷一下的,要立著放哦!”然後回屋繼續看經書喝梨湯。繼續聽楊玉蟬拖地,放拖把,被楊玉燕要求“幫我把碗放回廚房”“我不想下床,還要穿褲子和鞋”“好姐姐,謝謝你!”然後楊玉蟬自己倒水,回屋洗漱,再自己出來收拾,最後又過了五分鐘,再衝回廚房放碗。張媽心中暗歎,梨湯肯定已經涼透了。第二天早上,張媽正在廚房裡做早飯,聽到身後有動靜,轉頭一看,楊玉蟬雙眼泛紅,捂著手站在她身後說:“張媽,我的手有點疼,不知道是怎麼了。”還能怎麼了?被冷水凍著了嘛,沒乾過活的大小姐,怎麼可能受得了?張媽歎氣,拿出藥油來讓她擦手:“大姐,要把藥油全揉進去才行哦。”藥油刺鼻,楊玉蟬坐在沙發上揉手指的關節,關節處奇特的麻意和癢意讓她一晚上都沒睡好,手心手背又紅又燙又癢。原來家務是這麼難的事嗎?為什麼張媽做了一輩子都沒事,她才做一天就不行了呢?楊玉蟬心中滿是苦楚與迷茫。究竟是她太無用,還是彆的什麼原因呢?祝顏舒從臥室裡出來就聞到了一股刺鼻的藥味,掩著鼻子看到楊玉蟬在沙發上,連忙擺手:“回屋去擦啊,在這裡擦藥味道多大啊。”楊玉蟬便起身,待要回屋,又停下,轉身問祝顏舒:“媽,你以前乾過家務嗎?”祝顏舒攏著披肩,慢條斯理的點頭:“乾過呀,怎麼沒乾過?才結婚時,我當然要乾家務啊。”楊玉蟬忙問:“那你是怎麼乾的啊?”祝顏舒兩手一攤:“我就乾了半天,中午就回家找我媽了,我媽,也就是你姥姥就把張媽送來了。當時我喊張媽是叫張姐的。”想起以前的事,讓祝顏舒笑眯了一雙眼睛,真懷念以前的青春時光啊。張媽從廚房出來,笑著說:“當年可真是輕鬆啊,我才來時對我說是一對才成婚的小夫妻,活不多,人又年輕臉嫩,不會使勁使喚人,結果來了以後才是上了賊船呢,你媽沒過兩個月就懷了你,跟著就是生孩子做月子,再就是養你們這兩個小東西,活越來越多,累得我喲!”說起以前,張媽與祝顏舒都很愉快。唯獨楊玉蟬沒有得到想要的答案。看她神色消沉,祝顏舒說:“你姥姥當年說這世上最可惜的事就是聰明人鑽牛角尖,偏偏聰明人最愛鑽牛角尖。”張媽問:“怎麼會是聰明人?我看都是蠢的才鑽牛角尖呢。”祝顏舒:“張媽,我當時也是這麼想,可我媽說這聰明人因為比彆人都聰明,就更難改錯,他要是以為這世上沒有他解決不了的難題,他就會不停的鑽牛角尖。蠢人才走一步,他已經走了一百步。所以蠢的人就算錯也錯不多,聰明人一旦犯起錯來,那都是大錯。”張媽聽了一深思,不由得感歎:“老太太這話才真是明白!我平時見的都是蠢人出錯就已經夠讓人生氣的了,可是他蠢啊,你也不能跟他太計較,有時跟蠢人也計較不清楚。可要真是遇上一個聰明人出錯,那……那我就隻能喊阿彌陀佛了。”楊玉蟬似明非明。祝顏舒看著她說:“大姐,我平日裡誇你聰明漂亮,那都是因為我是你媽。你的老師同學誇你聰明漂亮,那是因為你在學校的功課很好,活動積極。但事實上,我覺得你是個傻孩子,你和燕燕都不是聰明孩子。所以媽隻希望你這一生平平安安的,從沒希望你出人頭地,大富大貴。”楊玉蟬看著母親,往日聽多了的話,今日聽起來另有一番道理,更令人清醒。祝顏舒:“你要看清自己的本事在哪裡,自己的能耐又有多少。彆做自己做不到的事,人,貴有自知之明。”楊玉蟬終於聽懂了,她捂著滿是藥油的手,僵立無言。祝顏舒:“回屋塗藥吧,今天早飯讓張媽給你送房裡去。”楊玉蟬站在原地三息,才轉身離開。她的臥室門緊緊關上以後,張媽走到祝顏舒身邊,擔心的說:“太太,大姐這回能明白過來嗎?”祝顏舒:“這回不明白,還有下回呢。她在學校裡跟馬天保情投意合,出了學校以後還能情投意合才是本事呢,馬天保在學校裡可以與她一起讀書看報,出了學校要掙錢養家,他還有多少精力時間與她一起讀書看報?等過了這個年,幫著馬家租了房子以後,我看她還能自欺欺人多久。”她當年會喜歡楊虛鶴,那是因為楊虛鶴能一直跟她讀書讀詩,兩人一直過著隻羨鴛鴦不羨仙的生活。要是楊虛鶴是馬天保,她的愛情也不可能保留那麼久。歸根到底,當年她的愛情與幸福的婚姻都是祝家的錢買來的,可惜現在祝家沒有錢再幫楊玉蟬買一份完美的愛情回來了。張媽感歎:“唉,其實馬家也挺可憐的,就是跟咱們家不相襯,大姐真嫁過去非吃苦不可。”祝顏舒攏著披肩,沒有說話。作者有話要說:今天這個寫得太順利了,所以隻能更這一個,霖霖今天更不了了,我要去睡了。大家晚安^^感謝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感謝投出[手榴彈]的小天使: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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