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媽和施無為已經把東西運回來一部分了, 也已經搬到了祝顏舒新分的房子裡。祝顏舒在領了教職以後,校長就要給她安排房子。本來是說要從女生宿舍或其他學校的樓裡麵找一間房子給她的, 但代教授攔住了, 他說:“我那間小樓一直都是一個人住,實在是太浪費了, 與其從彆處找一間不合適的房子讓祝女士母女三人擠著住, 不如住到我樓上去, 三樓四樓一直都是空的。代教授的小紅樓一共四層, 一樓是教室和食堂, 二樓是他自己住的地方, 三樓和四樓都被他用來放書了。但確實沒人住, 雖然他也會收留學生, 但學生都有宿舍,也不會在他的小紅樓裡過夜。這樣一來,當然比一個房間要強得多。祝顏舒當即答應了下來。雖然校長很熱情, 但她可不想住沒有廁所和洗漱間的日子, 用馬桶?天啊,那就太可怕了。所以代教授一提,她就馬上答應了下來。校長也就從善如流了。張媽一來, 聽說了這件事, 再去看過小紅樓,雖然嫌棄裡麵亂糟糟的,但也說好。“這樣寬敞多了,你們母女也可以一人一間屋子。”張媽看一看小紅樓的三樓和四樓, 就跟代教授商量,不如將三樓與四樓都借給祝家母女使用,一來,女人家的東西多,二來,這樣代教授以後就不必上樓去了,也可以避一避嫌。畢竟是男女同住一樓,要是祝家母女住三樓,代教授再時不時的跑四樓一趟,多不合適啊。祝顏舒心裡也覺得這樣更好,就是怕太欺負彆人,不好意思。她道:“張媽,你彆這麼說,這樣太不好了。唉,不過要是屋子多一點,我倒想把家父的書都搬過來,放在那邊,實在是讓我放心不下呀。”代教授本來就願意讓出屋子,他一個人也隻睡一張床,三樓四樓除了放書也不乾彆的,現在聽說要放祝家的藏書,立刻連聲答應,“好好好!這樣好,把書都搬來的好!來來來,無為啊,你快再去搬書啊!哎喲,書可不能出事啊,要不我跟你一起去!”兩邊都皆大歡喜了,代教授跟施無為一起回祝家樓裡搬書,張媽擼起袖子開始打掃衛生,她不要祝顏舒做事,隻吩咐楊玉燕和楊玉蟬姐妹把代教授放在三樓和四樓的書都整理一下,騰出幾人的房間,還要再騰出放書的地方才行。她不識字,就不去搗亂了。楊玉燕和楊玉蟬姐妹做家務不行,整理書卻不難。兩人分了工,楊玉燕日語英語俄語法語都會一點,但對古書不在行,楊玉蟬就負責整理古書,楊玉燕做剩下的。兩人各記一份清單,搬一套書就記一筆,清理了一個作者的書就記一筆,規規矩矩的,有條有理的,在三樓四樓間來回穿梭,跑得快極了。祝顏舒尋了一隻椅子,坐下與張媽說話。張媽端一個盆,拿一條抹布,拿著雞毛撣子,來回撣灰、抹灰。張媽說:“小姐,你現在也算是職業女性了喲。”祝顏舒從離開校長室起,嘴角的笑就沒有下去過,笑盈盈的說:“算什麼職業女性?我自己都是半桶水,唉,我現在隻害怕上了講台再被學生哄下去。”張媽說:“你怕什麼喲?你以前還想過要去當女翻譯,當女外交官呢。”祝顏舒:“小時候胡說八道,到頭來隻是惹人發笑罷了。我現在生了兩個女兒,也就是個家庭婦女了。”張媽剛才沒有笑,現在是真的笑了:“快彆逗我了!家庭婦女?從生第一個起,就是我包的尿布,你除了喂奶還乾過彆的?就是喂孩子,也是我幫你托著腦袋,你還嫌孩子沉呢。”祝顏舒嘴硬:“那我也把孩子養大了啊!”張媽:“行了行了,你也就是生了她們,剩下的你乾什麼了?到現在連灶都不會升,水都不會燒,真要靠你,兩個孩子早餓死了。你還記不記得?大小姐發奶蘚,二小姐拉肚子,你就會哭著喊我。”她掐著嗓子學祝顏舒,“張媽!張媽你快來啊!燕燕拉了!”祝顏舒重重的哼了一聲,不高興了。張媽放下抹布,回來說:“小姐,我這麼說是想告訴你,快彆想當什麼家庭婦女了,你也當不成。還是做你的職業女性吧。不然,你這輩子隻會打ma:'j-ia:ng?老了也隻會打ma:'j-ia:ng嗎?”祝顏舒就是有一分退縮之心,也被張媽給嚇回來了。她現在是一點退路也沒有了,想一想,要是等死了以後,回顧前生,隻剩下打ma:'j-ia:ng?那這人生也太悲慘了。祝顏舒坐不住了,找了間空屋子就開始寫教學計劃。中午飯,她們是去食堂吃的。張媽不好意思去吃食堂,說:“我還沒乾完呢,你們去食堂吃,我在這裡隨便吃一點就行了。”可是,代教授是一大早就跑去祝家接人了,早飯就沒做,灶都是冷的。楊玉燕到廚房看了看,見隻剩下了幾個冷饅頭,出來對祝顏舒說:“我看一會兒打點飯給張媽帶回來好了。”祝顏舒說:“也好。對了,多打點,代教授和施同學去搬書了,也沒吃呢。真是,這代教授一聽到書,就連午飯都不吃了。”母女三人拿著碗和鍋去食堂了,不想傅佩仙竟然就在食堂門口等著,她一看到楊玉蟬與楊玉燕姐妹就迎過來了。楊玉蟬趕緊上前相迎,留下楊玉燕給祝顏舒小聲介紹一下傅佩仙。楊玉燕簡單扼要:“傅家四小姐,要嫁給她馬上就要去前線的表哥了。”祝顏舒看傅小姐的短發,小聲問:“哦,那她表哥還挺開明?”女學生剪短發的多,但也不是人人都剪短發,多的是剪了短發回家挨打的。傅小姐都要嫁人了還是短發,可見家人開明,未來公婆也挺開明的。楊玉燕搖搖頭:“這個不知道。”傅小姐與楊玉蟬一起走過來,自我介紹:“我叫傅佩仙,與楊大小姐是同窗,伯母好。”祝顏舒笑著說:“我叫祝顏舒,你稱呼我祝教授就行。”傅佩仙瞬間震驚了,馬上問:“我的公告欄上見到說校長新禮聘了一位學問大家,祝教授,就是您嗎?”祝顏舒也有些驚訝:“校長已經公告了嗎?”一行人也不去食堂了,先趕去校長樓前的公告欄,那裡已經圍了一群學生,都在看新的公告。祝顏舒他們走過去看,見校長在公告上寫時值多時之秋,時局動蕩,人心不安,為了令同學們能聽到更多的聲音,看到更大的世界,接觸到更多先進的思想,他特意三顧茅廬,將祝家祝顏舒先生請出來了,大家若能學到祝先生先進思想的皮毛,那就是眾人的幸事,不亞於黑暗中的火花,深夜的一盞路燈雲雲。由於吹得很大,讓人不免對祝顏舒先生添了許多神往之情。公告前的學生們就在紛紛議論這祝先生是什麼來曆,怎麼校長如此推崇他呢?站在那裡的傅佩仙剛才也看到了公告,也與大家有同樣的疑惑,實在是她想像不出還有什麼思想是她沒有接觸到的,是她沒有思考過的。但親眼看到祝顏舒之後,她才猛然發現——這確實是她從未想過的!祝顏舒先生,一位離婚女性,有兩個女兒,在家中操持家務多年,竟然在這動蕩不安的時刻裡,毅然決然的走出家門,走進學校,成為大家的教授。她的勇氣實在是太令人震驚了。而她選擇的道路,也令傅佩仙感受到了震撼。她陡然發現,擺在她麵前的路其實遠遠不止她以為的那幾條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