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蹄花(1 / 1)

夜裡有些偏涼,還下起了雨。燈是暖黃色的。廚房裡的灶台上放著幾隻碗,爐灶裡生著火,上麵放著一隻砂鍋,蒸氣頂著蓋子,嘟嘟的冒著。整個廚房上麵都是白色的蒸氣,朦朦朧朧的,隻有下麵一米左右是清晰可見的。顧青池坐著矮矮的小凳子,坐在爐灶前麵,他這樣坐著,比灶台還要低一點,他身上還披著小毯子,把自己裹起來的時候,灶台就完全的把他遮了起來。從外麵看連頭頂都看不到。他正好在燃著火的爐灶前麵,火映到他的臉上,瓷白的臉上附了一層紅,像掃了一層胭脂。謝陸嶼站在顧青池旁邊,微微的彎著腰,半身隱沒在蒸氣裡,正用毛巾包裹著砂鍋鍋蓋,打開來的時候咕嘟咕嘟的聲音就連著香氣一起湧了出來。連外邊的雨聲都被蓋過了。蓮藕蹄花湯,豬蹄已經爛熟開花,連著蓮藕跟各種食材配料熱熱鬨鬨的擠在一起,不停咕嘟咕嘟著的湯清而不油,可以看出做湯的人很有經驗,食材處理的很好。謝陸嶼現在拿了勺,正在嘗味道。蒸氣在他周身縈繞,謝陸嶼側身站著,剃的寸板側麵還很個性的刻了一條線,由寬到窄,刀鋒一樣鋒銳的貫穿過去,看著非常的不近人情。但他現在圍了小豬佩奇的圍裙,一手拿著砂鍋蓋子,一手拿著湯勺,專心致誌的嘗味道。要是他這幅樣子流傳出去,一準兒得上熱搜,再狗血的小報都不敢這麼寫。開玩笑,那可是謝陸嶼。打進娛樂圈那天起就日天日地,到了現在,謝陸嶼這仨字兒都帶著狂霸拽酷炫的味道。狂霸拽酷炫的謝哥砸了咂嘴,滿意道。“差不多了。”顧青池就在他腳邊的小凳子上披著小毯子坐著。不大的廚房被火烘的暖乎乎的。這種氛圍,讓顧青池逐漸就平靜了下來,有一種很安心的感覺,漸漸就脫離了那種情緒非常雜亂的狀態。持續不斷的胃疼也沒有再讓他煩躁。他又套上了那層套子,把自己跟那些負麵情緒隔離了來。爐灶裡的火燒的正旺,偶爾燃燒著的木柴還發出劈裡劈裡的聲音,顧青池看著看著,就開始想伸個懶腰開始打起盹來。湯已經熬的差不多了,謝陸嶼把湯勺連帶剩下的湯放進旁邊的小碗裡,又拿了另一隻長勺,盛了湯,把溫熱的小瓷碗遞給顧青池。“先拿著,暖暖手,待會涼一點就能喝了。”小瓷碗很厚,剛熬好的滾湯放進去,隔著碗壁也隻能感受到溫熱。顧青池就兩手捧著小碗,認認真真的等著湯涼一點。雖然碗不大,但整碗涼的慢,謝陸嶼見他等的認真,找了個小瓷勺給他放在裡麵。“用這個。”顧青池就開始一點一點喝了起來,熱熱的湯落進胃裡,幾乎立刻就緩解了疼痛。謝陸嶼站在一邊,一邊看一邊瞎操心。“吃點東西,彆光喝湯啊,白天沒吃什麼吧?大半夜起來找巧克力。”顧青池頓了一下,遲疑著用勺子碰了碰謝陸嶼給他盛進去的一塊骨頭,最後從旁邊找了一粒花生米,吃完就跟完成任務一樣,再也不肯碰一下。謝陸嶼a艘簧既get到顧青池的意思。“嫌骨頭啃著不方便?小小年紀的,牙口又不是不行……”謝陸嶼一邊嘮叨著一邊拿了個小碗開始用工具將肉拆成小塊,然後放回砂鍋裡。第二次給顧青池盛湯的時候就換了一隻碗,給他盛了半碗湯半碗肉。蹄花已經煮得綿軟不膩,幾乎不用費勁嚼就能吞下去。這一次,顧青池很乖的都吃掉了,然後把碗再遞給謝陸嶼。謝陸嶼順手就給他摞到了旁邊灶台上的另外一摞碗上。顧青池:盯“不能再喝了,大半夜的塞那麼多,對胃不好,回去睡覺,明天再給你做好的。”顧青池這才慢吞吞的把視線從自己的小碗上移開。爐子裡火還沒滅,謝陸嶼把碗筷放進盆裡,戴上手套把砂鍋先從火上拿了下來。然後顧青池就站了起來,要去拿碗筷去洗。“誒誒,放那彆動。”顧青池頓了一下,放下了碗筷。“彆動那個了,油膩膩的,給我把調料放櫃子裡。”謝陸嶼示意了一下菜板那的一堆調料,刀也放在旁邊。“刀彆碰,待會我收,去吧,放完再把你小凳子小毯子收了。”謝陸嶼做這些做的很快,習慣了,他做飯是一把好手,雖然聽起來有點不可思議,但他擱家裡都是自己做飯。除此之外,他還會做布丁跟烤蛋糕,堪稱一句賢惠。顧青池很快就把調料放回了原位,小毯子疊好,小凳子放到角落,接著就安靜的站在門口看著謝陸嶼把廚房裡的一切都收拾妥當。謝陸嶼收拾完灶台跟碗筷,最後把小豬佩奇圍裙解了下來。然後拿上外套,也不穿,直接搭在肩上,習慣性的咬上一根煙,又成了那個瀟瀟灑灑的謝哥。隻是馬上就把煙取了下來,夾在指間。“走了。”顧青池嗯了一聲,安靜的跟著他往樓上走。彆看謝陸嶼話一直沒停,但他其實有點緊張。他一直想說什麼就說,想做什麼就做,因為他不在乎其他人會怎麼看他。藝人能經曆過的各種風雨,謝陸嶼幾乎都經曆過,網暴緋聞醜聞,小報對謝陸嶼異常偏愛。這些隨便任何一樣拿出來幾乎都能毀掉一個藝人的演藝生涯。但謝陸嶼幾乎都經曆過。謝陸嶼成長的太快,木秀於林,年少輕狂,招風,所有人都在等他低頭,等他妥協。但謝陸嶼都走了過來。他並沒有就這樣停止生長,他頂住了狂風,不停的往深處紮根,長成了參天巨木,締造了一個奇跡。頂著狂風生長起來的謝陸嶼有一顆強大的心臟。就算是少年時,他心中更多的也是狂傲。緊張,擔心,這種對自己不自信的情緒,謝陸嶼幾乎沒有體會過。討厭他的人很多,喜歡他的人很多。謝陸嶼都不在乎,他不能讓每一個人都喜歡他,他本身就是這樣的,不喜歡他也不會改變。但在顧青池麵前,他下意識想展現自己好的那些方麵。謝陸嶼想讓顧青池開心,想讓他跟他相處愉快。他想取悅他。因為,並不是無關緊要的人。是心動的人啊。顧青池好看嗎?這是當然的,謝陸嶼在圈裡這麼多年,也就見了這一個。謝陸嶼一開始,投向顧青池的目光也是單純的欣賞。美好的東西大家都喜歡,謝陸嶼也不例外。沒有所謂的不解風情。所有的不解風情隻不過是沒有美到觸動對方的程度。第一次更衣室留下的印象是真的深刻,美,真的美,美到鋒銳,讓人幾乎不敢觸碰。這樣銳利成刀的美,在他打開更衣室門的一瞬間,直接衝擊過來,深深的在謝陸嶼心口劃了一刀,留下了不可磨滅的痕跡。謝陸嶼原本沒打算靠近,有些東西,就適合遠遠的看一眼,然後永遠留在心裡,等到什麼時候慢慢回味。後來人群中匆匆一瞥,他漫不經心的抬眼往過來,謝陸嶼突然就心多跳了兩拍。當時謝陸嶼被狗仔堵了很久,被問了一些非常弱智的問題,謝陸嶼是帶著滿身火氣過去的。他望過來這麼一眼,就讓謝陸嶼冷靜了下來。然後就是莫名的失落。他還是那樣,漫不經心,眼睛裡什麼都沒有,他看著謝陸嶼他目光跟看著其他的什麼沒什麼不同。謝陸嶼對於他,什麼都不是。謝陸嶼活了這麼二十幾年,第一次這樣患得患失。他還不太明白自己的異常是因為什麼。但就是忍不住去想,忍不住靠近。謝陸嶼在這裡碰到顧青池並不是巧合。世界上哪有那麼多巧合,上天給的所有緣分都用在了那兩次會麵上。謝陸嶼已經足夠幸運,上天偏愛他,給了他兩次相遇。那麼接下來,謝陸嶼就主動踏出一步。一起都很順利。他還是那樣,沉默著,自顧自美成藝術,不去理會所有的注視。這可真瀟灑。然後他就看到了更多,漸漸就知道了很多關於那個人的事情。他知道他的名字叫顧青池。他知道顧青池雖然看著懶懶散散的,實際上也很懶懶散散,但交給他的任務都會認真完成,即便並不情願。他知道顧青池喜歡一個人待著,總是很安靜,自帶著憂鬱氣質。他知道顧青池有時候自己待著,會莫名流露出脆弱的表情。他知道顧青池其實不愛吃巧克力,嘗到苦味的時候會不太高興。他知道顧青池看著很好養活的樣子,其實很挑食。然後就越想靠近。就像飲鴆止渴,越陷越深。謝陸嶼其實很敏銳,他是個演員,還是個很有天賦的演員。他習慣觀察彆人。人的小動作表達的含義,下意識發出的暗示,情緒的細微變化,謝陸嶼都能準確接收到。也就說,謝陸嶼察言觀色的本事到了恐怖的程度。但謝陸嶼從來都沒有用這項本事討過誰歡心,他不屑,也沒必要,隻有演戲的時候他才會認真起來,用這項本事去揣摩,去分析。他曾經想過,要是他哪天用這個去討人歡心,那他得墮落到什麼程度。現在他將這項本事用在了顧青池身上,用儘心思去取悅他。所以他能知道顧青池什麼時候不高興,什麼時候會開心,皺眉又是因為什麼。就像個變態。所以他知道,顧青池,其實不怎麼喜歡謝陸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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