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枳嚇了一跳, 連忙衝出去,朝被球揍麵門的孩子走去。邊走邊掐池徹。“這就是你想要他做的?!”“不,不是,當然不是。”池徹連著否定了三遍, 他皺著眉解釋。“我以為他會衝上前, 袒露心扉。”池杳杳正打算怒罵顧懷之時, 爸媽突然從一旁出現,將她一口臟話全壓了下去——當代年輕人,講臟話幾乎成了流行,越是受歡迎的孩子似乎臟話罵的越妙。可杳杳不爭氣。這麼多年了,罵人還是那一句:“顧懷之你混蛋!”她雖然未說出口, 但薑枳光看杳杳剛剛的表情, 就猜到她要罵懷之混蛋了。薑枳無聲歎了口氣, 拉過杳杳的手拍了拍, 算作安撫。“我們看到了, 杳杳, 你和懷之的架回去再吵,我們先帶你朋友去醫院,好嗎?”她的意思是,他們看到了顧懷之剛剛的所作所為, 並向女兒保證,他們也不讚同這個做法。如果杳杳想追究的話,他們允許,杳杳想吵架的話, 他們也同意。這等於是可以奉旨吵架了。池杳杳當然會點頭說“好”。而在她們兩人說話的功夫,池徹已經架起了男生。顧懷之也湊到了他們跟前。“叔叔、阿姨,我喊了輛車,現在就在商場門口。”他說話時隻看了池徹和薑枳,說話時也隻提了他們兩人,好像被他砸傷的學長與池杳杳都不存在似的。可見顧懷之這麼做,隻是為了應付薑枳和池徹,一點愧疚也沒有。“不用你假好心!顧懷之,你個大混蛋!”池杳杳終究沒忍住,罵了出來。顧懷之雖是情急之下拿籃球隨意一砸,可用的卻是巧勁兒。雖然將那位高三學長痛擊到說不出話,但薑枳和池徹帶著高三男生去醫院查看時,醫生卻說沒有大的問題。連鼻血都沒流。“……我有一個大膽的猜測。”薑枳回家後和池徹陰謀論了起來。“你說,懷之會不會早就練習過。”她說的含糊,可池徹秒懂她的意思。“你的意思是,他練習過怎麼拋球可以讓人又疼卻又不會重傷?”嘶……有可能。這小子心機夠深啊。這類心機深的男人有好也有壞。好處是,他要是愛你,他的深心機就是好處,可以保護你,提早注意到你身邊的危險,並幫你除掉。壞處是,他要是變心,一定不會讓你發現,說不定還會吃乾抹淨利用完你的最後一絲價值後,逼你自己主動離開。都是一半的概率,池徹不想賭,也不敢賭。那可是女兒一輩子的幸福。但還沒等到他出言提醒,女兒就對他和薑枳宣布了一個決定。“今兒起,我要跟顧懷之斷絕關係!我以後再也不理他了!”“他不是說會給你解釋清楚緣由嗎?難道他的解釋你不滿意嗎?”薑枳不知道顧懷之是怎麼給杳杳解釋的,但看起來效果不是很好,惹得杳杳更生氣了。她對一旁的池徹使眼色,想讓老公幫忙勸勸女兒。冷戰可以,罵懷之也可以,但要斷絕關係以後再也不理他了,那是不是有些嚴重了?池徹接收到了薑枳的求救指使。但他不僅沒勸杳杳,還對鼓著臉頰、氣的像小河豚的女兒豎起了大拇指。“女兒,爸支持你。”薑枳:“?”不過池杳杳並沒有說到做到。大學畢業後,杳杳就將她和懷之交往兩年的消息帶回了家。“兩年?”薑枳算了算,也就是說,兩人在大二的時候就在一起了。“大二在一起的話,破冰應該更早,是大一?還是高三畢業?”高中三年,無論懷之怎麼逗杳杳,杳杳都沒理過他一次。所以薑枳真的很好奇,到底是發生了什麼,能讓杳杳鬆動?還有,她記得杳杳在大二的寒假,問過她和池徹。‘女追男用什麼方式最好?’薑枳回答的是:“靠錢,拿錢把他砸回來。”池徹則是打量了一下女兒那張和自己老婆有六七分相似的臉,言簡意賅道:“對他笑一笑就行。”兩人當時不知道杳杳看上了哪個男孩,竟然需要她主動追,睡前討論了幾次也沒猜出結果。唯一能肯定的是,那個人絕對不可能是‘顧懷之’。現在看來,當初他們的猜測是錯的。杳杳不僅對懷之冰釋前嫌,甚至到了要倒追他的地步。究竟發生了什麼?好——好——奇——啊!!!此時的薑枳已經接近四十五歲了。不僅外表和二十五歲相差無幾,心還越活越少女了,對孩子輩的八卦好奇的不得了。池杳杳被薑枳問的臉通紅,雙手捂著臉躲避追問,支支吾吾了半天也隻有哼唧聲從指縫流出。高一在飯桌前向父母發誓和顧懷之絕交的畫麵,猶在眼前。她不好意思把如何和解的故事告訴薑枳,太丟人了。畢竟全是她主動!高一那場籃球砸臉事件後,顧懷之給她的解釋是——“我喜歡你。”等解釋結果等到表白的池杳杳當場懵逼。“????我要的是解釋,你……”顧懷之打斷她。“這就是解釋,我喜歡你,所以看到他要牽你的手時,不爽,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已經被我砸倒了。”顧懷之喜歡自己?……池杳杳看著他,眨眨眼,又看向他,然後又眨眨眼——如此重複n次後,發覺顧懷之並露出任何惡作劇得逞的表情,相反,他從語氣到眼神,都人真的可怕。於是池杳杳慌了,推了顧懷之一下,就衝回了家。用被子蒙著頭在床上回憶了很久,從幼兒園回憶到學長被球砸,顧懷之在她的記憶中一直是又冷又凶又排斥她的存在。怎麼可能會喜歡她呢?所以,他剛才的那番話都是在胡扯!“明知道我喜歡過他,還要拿這種事情開玩笑!好過分!”這就是池杳杳氣得要和顧懷之斷絕關係的緣由。而在那天後,顧懷之像是變了個人。對她一改往日的態度——雖然還是冷冰冰的,但對她體貼了很多,也不再凶她了。上課她不好好聽講,他不會再罵她了。而是默默將筆記塞給她。冬天她貪美,穿的少,他也不會出言嘲諷了。而是在冬日多帶一件厚衣,趁課間放到她的椅子上。……還有更多大小事。剩下的高中三年,他一直對她很好。她逐漸相信顧懷之喜歡自己的事實了。可是他卻再也沒告白過。大學兩人上的不是同一所學校,顧懷之等了池杳杳十八年,終於在十八歲時,按照他自己的能力重回了他自己該回的路。高考滿分、科研人才、大學嶄露頭角後立馬被發現將其列入國家白名單內。他越來越忙,除了每個節日的禮物會按時送到杳杳手裡,就再也沒在杳杳麵前刷過存在感。杳杳的心從這時候就開始慌了。以前是禮物和人都能看到,現在是隻能看到禮物,以後會不會連禮物都看不到?而這一天很快就到了。大二起,顧懷之連禮物也不送了,又加上有人傳,他所在的學校裡的校花正在追求他。池杳杳一下子慌了,連忙回來找爸媽求教追男朋友的方法。雖然薑枳和池徹給出的答案聽上去都很不靠譜,但父母一般都不會坑孩子的吧?總之杳杳信了。她帶著卡衝到了顧懷之的麵前,先是將卡甩到了他懷裡,然後衝他笑。可能是實驗做傻了,當然,最主要的原因,還是因為他並沒有像杳杳想的那樣不愛她了。他一直都很愛杳杳,不送禮物是因為最近在參與郭嘉的一個機密實驗,太忙,沒時間,今兒才放出來。所以,顧懷之不僅沒反問她“傻笑乾什麼”,反而真像是池徹說的那樣,被杳杳這一笑給笑晃了神。兩人就這麼重新在一起了。然後用剩下兩年的時間,相處、解開多年來的全部誤會、又‘改良’了懷之的所有缺點,終於兩人在大學畢業的時候感情徹底穩定了下來。要不是因為顧懷之想要跟她結婚,杳杳絕對不敢跟薑枳提起他們交往的事。不止是因為丟人。更因為,她害怕薑枳沒有做好女兒要結婚的準備。結婚意味著很可能會有下一代。而有了下一代,則意味著薑枳已經成了奶奶輩了。再聯想起最近幾次回家,總是有意無意地聽到媽媽扯著爸爸的袖子詢問。“老公,你看我看起來是不是老了,是不是沒有以前好看了?”聽上去就是在發愁年紀,在這麼敏感的時期,告訴她自己和顧懷之交往而且想要結婚了,媽媽一定會大受打擊。——池杳杳從小就愛跟著薑枳屁股後麵跑,在她心裡,全世界最喜歡的就是媽媽了,漂亮、聰明、又善良的媽媽,比一切都重要。比顧懷之和爸爸都重要。對她這麼重要的媽媽,她當然是一點都不想讓薑枳傷心。哪知薑枳不僅不傷心,不惆悵,還對她和懷之的這段感情故事相當感興趣。四十歲的薑枳並沒有覺得自己老了。哪怕是女兒和閨蜜的兒子領證並辦了婚禮,她也沒有想起年齡這件事。之所以杳杳會聽到她問池徹,自己是不是老了。純粹是薑枳在撒嬌。因為每次薑枳這麼問完,池徹都會特彆捧場地誇她漂亮,而且是一誇就是兩小時起步。真正讓薑枳注意到自己年紀大了,不再年輕,是因為薑順堯病了。在從醫院vip病房看完老薑同誌回家的路上,薑枳靠著池徹的肩膀問他。“媽媽是不是老了?”她這話要是讓彆人聽,一定會覺得可笑。嶽冉今年已經65歲,老不老的,還需要問嗎?但池徹要是和彆人一樣,也不會追到薑枳了。他攬著薑枳的肩膀詢問。“怎麼了?”“我感覺她在爸爸病後變老了許多。”薑枳的五指攥的緊緊的,嗓子也又緊又乾,她回憶著從前的嶽冉對比著。“從前媽的頭發一直都是黑的,也就今年,在爸病後,她的頭發才開始變白。”“嗯……”池徹對此有不同意見。“媽的頭發早就白了,隻是她一直在染發。”“是嗎?”薑枳驚奇了,她怎麼不知道?是她太過不關心嶽冉嗎?不是,她絕對不是一個粗心大意又不孝順父母的白眼狼。隻是嶽冉性格一直特彆年輕,比薑枳還像年輕人。而且可能是遺傳問題,嶽家的女性都老的慢,薑枳四十多歲的臉看上去不到三十,嶽冉六十多歲的臉不到五十。帶著這張隻是成熟但遠遠談不上老的臉,大家本身就不會將她和白發聯係到一起。覺得嶽冉就該是黑發,就應該是年輕的,又怎麼會想到她去染發呢?嶽冉也不喜歡彆人說她老,她享受每次出去,站在同齡中看上去比她們小一輩的感受。更享受彆人羨慕或嫉妒的問她怎麼保養的時,假裝詫異地回答:“保養?我從來沒有特意保養呀。”所以嶽冉染發這件事隻有薑順堯知道。池徹能發現,是因為一個意外。他知道薑枳最初喜歡自己是因為臉,所以這麼多年從來沒放棄過形象管理,多運動多護膚,還定期去發型店做頭發,每個月去一次,幾十年過去,必定會撞上嶽冉幾次。薑枳點點頭,接受了頭發的解釋,可她不止發現了這一點。“我覺得她氣色也一下子變差了,皮膚變得暗沉,以前的她皮膚又紅又潤。”“嗯……”對於這一點,池徹又有不同意見。“媽的膚色看起來暗沉,是因為她最近不穿顏色鮮亮的衣服了,加上日夜擔心爸,肯定皮膚會差一些,但沒有你想的那麼嚴重。”是這樣嗎?薑枳按照池徹的說法回憶了一下,好像還真的是這樣。她鬆了口氣。“好吧,那看來都是我的錯覺,我以為這次爸病重的事情將媽媽打擊的很重,今天看她的時候,還覺得她臉上多了很多細紋,尤其是眼睛,她的眼睛周圍布滿了紋路。”就是因為看到嶽冉的那雙眼,才讓薑枳深深觸動,覺得媽媽老了,然後由眼角的細紋向外延伸。發現了嶽冉身上其他幾處讓她變老的‘證據’。聽著證據被池徹一一推翻,薑枳放心了。即便知道人總會老,這是不可避免的,可還是不想看到父母變老,尤其是不想看到一直少女態的嶽冉變老。但很可惜,最後薑枳說的這一點,偏偏是對的。這一次她不是誤會,也不是粗心大意沒發現,而是嶽冉雙眼邊的皺紋真的突然增多。那雙眼,一直到了六十都被稱作美目,如今卻因為薑順堯的病一日比一日加重,變黯淡了。如今池徹才發現,嶽冉的那雙眼睛好看,隻是因為女兒爭氣,孫女可愛,愛人又幾十年如一日的疼愛她,所以她的眼睛可以一直靈動,瞧人時有光在流轉。而薑順堯的倒下,讓她眼裡的光消失了。人們不會再將注意力集中在她眼睛中的光上,自然就會被皺紋吸引去視線。可他不打算告訴薑枳,他懂薑枳。但池徹也就隻能瞞她幾天,薑順堯病的很重,嶽冉不忍心讓他受苦,便沒有強行留他,簽下了放棄搶救同意書。她會這麼做,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嶽冉在嫁給薑順堯前,是嶽家寵出來的嬌小姐,嫁給薑順堯後,便成了薑順堯捧在手心裡的嬌小姐。當了一輩子嬌小姐,在麵對這種情況,她竟然能不慌不亂,單純為了愛人不再痛苦,忍痛做出這樣艱難的決定。並且在薑枳和池徹提出要幫忙操辦葬禮時,被她柔聲拒絕了。“不用,我來吧。”“這是他的事,本就應該由我來做。”這一刻不用池徹在一旁解析,薑枳也能看出母親的變化了。當了六十年嬌小姐,突然變成了穩重溫和的老太太。這個跨度好大,大的令人心酸,大的讓人害怕。葬禮結束後,嶽冉執意讓薑枳回去,她想一個人靜一靜。薑枳帶著愁容離開,回去的一路都很沉默,包括回家後的用餐,也是一言不發,隻是機械地咀嚼。但池徹沒有問,他知道,她早晚會跟他談的。他隻需要等她想開口。果不其然,在午夜,池徹被枕邊人的動作驚醒。她突然從一旁坐起,不停地顫抖。他嚇了一跳,連忙將她摟進懷裡。被溫暖包裹,薑枳還是止不住的哆嗦,邊哆嗦邊喊。“池徹。”他記得,她那晚一共喊了他七次名字。他也應了七次。“我在。”“彆讓我留到最後。”“好。”池徹抱著她的胳膊緊了緊。“等到了那時候,一定是你先走,我殿後。”池徹說到做到。本來因為想維持薑枳喜歡的外表,他一直在堅持運動,自從那晚答應了要比薑枳死的晚,他就製定了更詳細的健身計劃,也將一日三餐安排的更健康,更合理。在這樣的靜心維護下,直到薑枳過完七十大壽,突然昏迷的那天,他的身體各方麵素質都很好。薑枳昏迷的時間不長,幾天後便醒了,可身體素質卻一落千丈。原本每天還能散步兩小時,現在卻連從病床走到衛生間的力氣都沒有。重病後的薑枳,渾身都痛,因為痛感一直持續,無論是她醒著還是睡著,這導致她每天都活在煎熬中。因太痛而失去了品嘗美食的興趣,芭蕾舞新星的舞蹈錄像也無法讓她高興,她每天隻有一個感受,就是好疼。這樣的她自然是心情和脾氣都差。很多人都是溫柔了一輩子,等到老了、尤其是重病臨死前,變成了不講理的老頑童。愛無理取鬨又脾氣超凶。薑枳就是這樣,不僅僅是因為病痛折磨,而是整個人的心性返老還童。變得像是小孩。薑枳吃不下飯,她也不喜歡看彆人吃飯。尤其不喜歡看到自家老頭子在一旁嚼肉嚼的津津有味。薑枳越看越不爽。死老頭子,沒注意到她咬不動嗎?!他是一輩子沒吃過肉嗎,敢當著她的麵吃的這麼香。門外的顧懷之見妻子沒推開門,而是怔怔地站在門口,疑惑地問。“杳杳,怎麼不進去?”杳杳對他招招手,指著門上的窗戶說道。“你看,爸媽好恩愛哦。”在門外的夫妻兩人看來,此刻的病房內,是正溫柔注視著父親用餐的母親。他們沒有猜到的是,他們的母親注視父親的目光不僅不是溫柔,甚至可以稱得上是怒氣衝天。這會兒的薑枳心眼壞極了,她在心裡冷哼池徹。‘趕緊來塊骨頭給這老頭牙崩掉。’疼痛還讓她一宿一宿睡不著,而明明有護工卻堅持陪床的池徹,身體倍兒棒,不僅吃得香,睡得也熟。每次薑枳被疼醒,難以入睡的時候,都會聽到從床邊傳來的呼嚕聲,她也會生悶氣。然後踹醒池徹。“怎麼了枳枳?”哪怕七十歲了,池徹對薑枳的稱呼也沒有改。“我……我渴了!老公,我要喝水。”薑枳可沒露出那老頑童的一麵,她隻是嬌滴滴的跟池徹撒嬌。她以為池徹是沒看出自己的小心思,才會任她差遣。事實上,池徹早就看出來薑枳的壞心眼了,但一個願打一個願挨。池徹看她使性子,沒有任何不滿,隻會覺得安心。因為這樣證明,薑枳的意識還是清醒的,她還知道生氣,還會耍心眼,他巴不得薑枳繼續這樣使性子下去。但這樣的無理取鬨時期也並沒有持續多久。五個月後,薑枳的病情急轉直下。病痛終於將她折磨到透支,在死前的一個月,薑枳不再對池徹使小性子了,她失去了辨認周邊人是誰的能力。偶爾大罵“何遇你不要臉”,偶爾輕泣“池徹,我好痛”……不管她說什麼,都會引得周遭人淚目。當初池徹就知道嶽冉做出的決定很艱難。如今站到嶽冉當初的位置,池徹才知道,嶽冉內心比他還要強大,比他還要堅強。愛了五十多年的老伴躺在病床上,閉著眼睛痛的直哼哼。他知道隻有放手,才是結束她這場病痛折磨的最好辦法,可是他又放不下手,不能看著她就這麼離去。哪怕是認不出自己,隻是她在自己身邊也好啊。池徹有過這樣的念頭。但最終,他還是放手了。他也簽下了那一份同意書,放棄了搶救,放棄了強留。而在他決定簽那份同意書前,早已經神誌不清的薑枳像是忽然有了心靈感應似的,又喊了一聲“池徹”。可是說出口的不再是她好痛。而是……“池徹,我放不下你……”少年夫妻老來伴。誰又放的下誰呢。一輩子沒掉過眼淚的男人,被老伴的一句話喚的淚眼婆娑。他抓著薑枳的手,不管她聽不聽得到,執著地一遍又一遍重複道。“放下吧,我沒事。”薑枳沒聽到池徹的寬慰。她根本沒有最後一個月最痛苦時期的記憶,那一個月的她神誌不清,但凡有點意識,也會在池徹攥著她的手痛哭流涕時,出聲安慰他。明明是早就想好的情節。她先離開,然後在離開前,告訴他‘我死後還會在你身邊陪伴你’,寬慰他,讓他有繼續活下去的動力。明明還有很多話沒交代給他。都是一些死之前說才比較合適的話,可以讓他寬慰,也可以讓杳杳和懷之感到寬慰的話。雖然兩人攜手已經送走了太多人,親人、朋友,比他們走的早的大有人在。可薑枳知道,她才是池徹的主心骨,她要是走了,池徹一定很難活下去,她必須要說點什麼。偏偏神誌不清來的那麼突然,睡前她還沒想好那些話的措辭,睜開眼她就沒了意識。她沒有那一個月的記憶。所以,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死了。明明閉眼前,看到的是已經是老爺爺形象的池徹再給她掖被角,薑枳還以為睡醒時也能看到他。而當睜開眼,看到的是年輕版的嶽冉站在她跟前,薑枳愣住了,一時反應不過來。直到聽見嶽冉和表情一樣焦急的聲音顫抖著,又是倒吸氣,又是大喊著。“枳枳?啊……枳枳你醒了?!”看著她又是叫醫生,又是喊薑順堯,又是哭又是笑。薑枳才反應過來。看來她死了。看來她回來了。嶽冉喊的同時,腳沒從原地挪動半步,眼睛也沒敢挪動,天知道在女兒昏迷的日子裡,她出現了多少次女兒睜眼的幻覺。每次歡天喜地將醫生喊過來,才發現她剛剛看到的隻是幻覺,是幻想中的女兒睜開了眼。這一次,她不敢離開,更不敢將眼睛挪開。生怕一個不留神,又成了幻覺。幸好這一次老天沒有再捉弄她,真的不是幻覺,枳枳真的醒了。她不僅睜開了眼,那雙眼還會流淚。她還帶著沙啞的嗓音喊嶽冉,說她好想好想嶽冉。嶽冉回她。“傻枳枳,媽媽也很想你啊,但不要哭啊,媽媽就在這裡。”薑枳哭的反而更難過了,她說著嶽冉聽不懂的話。“可是我也好想他啊……”作者有話要說:下一章是全文完的大結局,是現代。這一章寫得太久了抱歉,因為這一張注定甜不了,我寫不甜的東西就很難受,寫的時候很焦躁,可是不寫這些情節又不行,因為寫了這些他們才能順理成章的回現代,雖然一起老死也是he但我還是瘋狂卡了nnn天。
64、書中的結局(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