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唇緊緊地貼著他的, 感覺到他的身體瞬間有些僵硬。大約幾秒鐘後, 我伸出自己的舌尖,悄悄舔刷過他的唇,然後在邊上石化掉的眾人的目光中鬆開了他, 手卻仍掛在他的脖子上。他反應了過來。我注意到他的神情裡仿佛掠過瞬間的狼狽,眼睛飛快地看了下四周, 看著我低聲嗬斥道:“你搞什麼……”“我真的不想走。不管會發生什麼,隻要有你在我身邊, 我就一點也不怕。”我打斷了他的話, 仰頭用我能做出的最蠱惑人心的眼神凝視著他,眼睛一眨不眨。意外、不解、懷疑、興奮……他的表情非常怪異,緊緊地閉著嘴, 一語不發地對我對視著。我強壓住怦怦的心跳, 搭在他後頸上的手不動聲色地爬進了他的衣領,用拇指輕輕揉蹭著他後頸正中的皮膚。我知道那是男人的敏感地帶之一。“況且, 你還沒聽我說昨晚我要跟你說的事情……”我輕聲說道, 語調溫柔,像在夢囈。“池景秋!不要臉的女人!你給我回來!”我的身後突然爆發出了一陣驚天動地般的怒吼,那是如夢初醒的鐘小姐在呐喊。我沒回頭,卻可以想象她現在氣急敗壞頓足叫罵時的樣子。“少帥,夫人……快開船了……”邊上響起了個小心翼翼的聲音, 是那個船長。我和樓少白都沒臉紅,他的一張老臉卻漲得通紅,眼睛局促不安地看著地。樓少白的眼中忽然掠過了一絲孩童般頑皮的笑意, 朝我扯了下嘴角,伸手拉下我還掛在他脖子上的手,咳嗽了一聲,對著船長和邊上剩下的另兩個目不斜視的保鏢說道:“她不去上海了。你們上船去好好保護鐘小姐。”“是是……”船長掏出塊手帕擦拭了下額頭的汗,如釋重負般地鬆了口氣,急忙轉身往鏈接甲板和碼頭的踏板而去。“少白哥,她不走,我也不走!”鐘小姐想踏上踏板回來,卻被幾個保鏢攔住了。“可玲,聽話回上海,我過些時候就過去看你!”樓少白朝她喊了一聲。踏板收了回去,輪船在汽笛聲中,慢慢地遠離了碼頭,鐘小姐在船舷上的身影也越來越小,直到縮成了一個黑點,消失在我的視線之中。“走吧。還愣著乾什麼。”樓少白看我一眼,丟下句話,轉身自己朝他的汽車而去。他的背影挺直,腳步像平時那樣沉著而矯健,卻又仿佛多了絲輕快。我吐出口氣,急忙跟了上去。回去的路上,我的眼睛一直筆直地看著前方,感覺到身側的他仿佛不時看我一眼,心中有點發虛。剛才我那個舉動,放在一百年後自然沒什麼,但在這裡,就算用傷風敗俗來形容也不算過。樓少白不是傻瓜,就算一時被我蠱惑,情迷意亂地留下了我,過後心中肯定也會起疑。他要是追問,我該怎麼回答?“啞巴了?剛才的勁頭哪裡去了?”果然,車開出去十幾分鐘後,我聽見他開口對我說話,語調中帶了幾分我熟悉的譏諷之意。我看向了他,他正看著我,目光略嫌銳利,又仿佛有些不滿。我朝他笑了下,有些局促。他現在是覺得我過河拆橋?“池景秋,你為了留下來,也算是費儘心機了,甚至連這種當眾勾引我的舉動都做出來了。我不想讓你失望,所以你也不要讓我失望。不管你出於什麼目的,你記住,從現在開始你要照剛才那樣地對我。要是再惹惱我,我能留下你,也照樣能立刻再次把你送走。”他竟然說得這麼直白,叫我有些驚訝。看他意思,就是要我接下來都要像剛才在碼頭上那樣地哄他高興,要不然他就翻臉再趕我走。我承認自己確實是小人,但這個男人,也真的不是君子。我壓下心中的不滿,側頭看向他,朝他露出個自己都覺得假得有些毛骨悚然的笑:“知道了。”“原來的房子修好了,我先送你回去吧。”他斜睨我一眼,腳下油門踩了下去,汽車速度一下加快。街道漸漸窄了起來,路上人來人往,有些雜亂,車子的速度又慢了下來。我有些無聊地看著車窗外的一張張臉孔,突然覺到車子一個急刹,整個人就撲到了前檔板上。幸好車速不是很快,但也夠疼的。“怎麼開車的……”我剛要罵他,頭上一沉,他已經把我猛地往下麵按壓,自己也伏在了我的身上。“媽的,彆起來!”他罵了句粗話,在我耳邊大吼一聲。我還沒反應過來,一陣劈裡啪啦爆豆般的槍響,伴隨著路上行人的尖叫之聲,子彈從我的頭頂身邊呼嘯而過,耳畔是玻璃碎裂和子彈打在汽車外罩上的尖銳金屬撞擊之聲。竟然遭遇了一場埋伏暗殺!我欲哭無淚,這什麼世道!我也太倒黴了,怎麼會攤上這樣一檔子的事。隻能拚命把自己的身體蜷成一團往擋板下麵鑽,心中祈禱這汽車的鋼鐵殼子夠硬,千萬彆被打穿了,那我就要成馬蜂窩了。耳邊彈聲稍歇,我的頭頂一輕,看見樓少白已經坐起了身,一隻手操控著方向盤,猛踩油門朝前衝去,另隻手從車座下飛快地拎出了一架連發輕機槍,從已經碎裂的前檔玻璃朝外回擊。車速很快,幾乎像箭一樣地向前衝去,但是外麵埋伏的殺手不少,甩掉了開始的幾個,又有新的從邊上的小巷裡冒出來,車前車後,槍聲不絕於耳。樓少白一邊開車,一邊操控本來要雙手抵肩發射的輕機槍,連我也看得出來,十分不便,他的衣袖下浸染出了一道血跡,不知道哪裡已經中了彈。我一陣心驚肉跳,脫口大喊:“樓少白你到底行不行?”他飛快瞟我一眼,罵了一聲:“閉嘴!待著彆動!”我倒是想聽他的,就這樣縮在位子下不動,問題是眼看這樣要是衝不出殺手的火力包圍圈,他萬一掛掉了,我還能有什麼好下場?“我開車,你對付他們!”我一咬牙,朝他大聲吼道。他俯身躲過了一陣密集的槍擊,朝我大吼:“你行不行?”“不行也要行,總比兩個人都死在這裡好!”我咬牙切齒地說道,豁出去了。他不再猶疑,猛地將自己的位子往後扳平,順勢仰倒。我生平從未像現在這樣地手腳協調,飛快地爬到駕駛座上,半蹲著身子躲避著飛彈。握住了方向盤,猛地一踩油門,把當先衝了過來的一個殺手撞翻在地,剩餘的麵有驚恐之色,紛紛躲避,汽車勢如瘋虎般地呼嘯而過。樓少白仿佛有些驚訝,這個時候,居然還哈哈大笑起來,“乾得好!”他吼了一聲,翻身敏捷地爬到了我原來的位置,端著手上的槍朝外麵的殺手射擊。“輪胎被打爆了!”我尖叫一聲,感覺到方向盤在打顫,車身不受控製地歪扭了起來,手一鬆,差點撞到路邊的一道石欄,急忙打了下方向盤,這才堪堪避了過去。殺手人數雖多,但手上都是單發手槍,樓少白端了輕機槍,心無旁騖,火力上立刻就占了優勢,加上我這種不要命般地橫衝直撞,一闖出這條兩百米長的街道,身後的殺手終於被甩開了。激烈的槍戰聲把街口的行人都嚇得跑光了,連警察也縮到了不知道哪裡,直到這輛已經麵目全非癟掉了兩個輪胎的汽車再也開不動了,最後停在路邊,幾個聽到槍歇後冒了出來的警察才認出了樓少白,大驚失色,急忙圍了過來。原來死裡逃生就是這樣的感覺……我全身汗淋淋的,手腳發顫地癱坐在了座椅上,整個人隻顧抖個不停。一轉頭,看見汩汩的血從他的衣袖下不斷滴淌而下,他的臉色慘白,愈發襯得眉黑目墨。“樓少白你不會就這樣掛了吧?”我抖抖索索著從齒縫裡擠出了這幾個字。“掛了?”他蹙眉,扭頭望著我。“就是死了!”我大聲說道。“你放心,就算掛,我也要晚上聽完你給我說過你的事情後再掛!”他朝我哈哈大笑起來,一臉的滿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