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二章射虎(1 / 1)

北齊帝業 拙眼 1531 字 2個月前

北齊武平元年十月底,深秋,齊國武鄉。連日的陰雲密布,冷風呼嘯,荒涼的曠野中寂寥無人,幾隻鳥雀站在空曠平原的一株枯樹上,用短小的喙梳理自己的羽毛,時不時抬起頭,警惕的望向山林的方向。從樹根底下,傳來了大地的顫抖。忽然間,一大群烏鴉被驚起,如同黑色的火焰一般升騰起來,驚叫著飛向四麵八方。林間的山道上陡然出現了隆隆的馬蹄聲,地動山搖。無數刀槍劍戟閃爍著詭異的寒光。驚恐的野獸彙聚成了一條洪流,穿過山道的儘頭,泄入曠野。皇帝下詔秋獵,所有隨行王公都必須參與。任城王高在隊伍的最前列指揮著,圍獵的隊伍瞬間變成了三四股,他自己帶著一隊騎士衝出山道,迂回包抄,不讓這些野獸衝撞了皇帝的龍帳。皇帝的臨時居所在一個小山包上,被搭建的如同宮殿一般,在這個陰鬱的天氣裡,燭光輝煌,歌聲悅耳。皇帝高緯臥坐在鋪著狼皮的地上,從高台上俯視下方的這一場圍獵。幾隻狐狸在荒草中躥來躥去,火焰一般跳動,一瞬閃沒,馬蹄聲很快就響起來了,南陽王高綽被一群親衛簇擁著,縱馬狂呼,圍殺這幾頭毛色豔麗的火狐。不遠處,另外一群王公,在追逐著狂奔的鹿,羽箭四處疾射,平靜的曠野儼然變成了天然的獵殺場。裡麵,還有一隻斑斕猛虎。“傳命,誰射殺了那頭猛虎,重賞!”高緯將目光從獵場中收回,微笑著問道:“眾卿覺得,此次圍獵,我等能得獲幾何?”皇帝開口詢問,自然是要謹慎回答。隻要抓住一個基調,狂拍馬屁就行。這個時候祖怎麼能不露臉?在眾人還在思索如何應對之時,他馬上回答道:“陛下洪福齊天,諸位公卿騎**湛,自然可獲全功,臣先行為陛下賀!”說罷,將杯中美酒一飲而儘。高緯微笑,命宮女將祖麵前的酒杯再斟滿,祖自然是表現的受寵若驚,一番謙虛的表態之後又是一飲而儘。朝臣紛紛叫好喝彩。於是高緯再賜禦酒。皇帝並沒有把氣氛搞得很嚴肅,宣布一切禮節從簡,上了歌舞。兩側的殿門都關上了,擋住了山上淩冽的風,殿角架著巨大的火盆,溫暖的像春天一樣。眾臣們高舉著酒杯,狂飲不止。殿門下,兩隊宮娥整整齊齊的、如同拉簾布一般上來了,抱起樂器,跪坐在殿階下,或彈箏、或吹簫,琵琶聲與下方馬蹄隆隆交相應和。十幾個妙齡美女步伐款款,身穿古雅的宮裙,開始了歌舞……舞樂動人,而高緯的思緒卻飄上了遠方。他的心裡並無一絲快樂的漣漪,有的隻是滿心的憂慮。片刻之後,招手叫來路冉,吩咐了幾句。祖表麵上是在觀賞歌舞,實際卻在暗中觀察陛下的臉色,思索著何事讓陛下不喜,等一下若是陛下提起來,自己該如何應對等等……,忽然間,便見皇帝的貼身內飾過來,附耳過來低聲交代一句:“陛下傳喚祖大夫……”那邊,皇帝已經站起身來,朝後殿走去。祖連忙放下酒杯,躡手躡腳的緊追而去。高緯徑直出了後殿,推開門,腳下是一片平地:“六鎮你想清楚怎麼應對沒有?”祖一聽,連忙道:“陛下放心,臣自有對策,保準不給陛下添亂……”“哦?”高緯看向他,牽了一下嘴角,道:“你的對策是什麼?”祖一張老臉綻開討好的笑顏,道:“這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那些丘八,個個底子都不乾淨,一揪就是一大片,臣思來想去,沒有比在這方麵入手更快的了……”高緯半晌無語,斜乜了他一眼,能把這種見不得光的鬥爭手段說的如此光明正大的,恐怕也隻有他了:“你個老貨倒是實誠……”“陛下謬讚,此乃臣之本分,哈,本分……”“你剛才說的好呀,常在河邊走,那有不濕鞋,但是……你是不是忘了自個兒呀?”祖險些一頭栽下去,老臉難得紅了半天,支支吾吾道:“這個……這個……”他一心想立下不世之功,倒是把這茬給忘了。若論起貪腐,他祖雖然厚顏無恥、拒不承認,但總歸自己心裡還是有點數的……讓一個黑點無數的人去彈劾彆人貪汙,祖的下場隻會比他們更加淒慘。本身他自己就是小辮子無數,六鎮也是相當凶猛的,到時候隻怕他會死無全屍。高緯失望的歎了一口氣,“這件事,誰來牽頭都行,唯獨不能是你,否則怎能服眾?”“要不,讓韓立他們……?”祖換了個人。高緯斷然拒絕道:“不行,朕改主意了,他們禦史台不要表態,一個人都不準彈劾……”“陛下?”祖愕然,曆代先君雖然不得不倚重六鎮,可都是對六鎮忌憚不已,有這樣可以扮倒六鎮的機會,陛下怎麼會主動放棄呢?“朕的首要目的,是深化改革,而不是製造內訌……讓六鎮與朕與朝廷離心離德。動了他們,等於動了大齊立國之根基,現在朕還遠遠沒有到要靠排除異己來掌控權柄的時候……”“但是陛下,您不動他們,他們就會阻撓陛下的呀!”祖大驚失色,以為皇帝在六鎮的壓力麵前動搖初衷了,當初,提出全盤漢化鮮卑的注意是他提出來的,主要思路也是他的,他有大半的心血都在上麵,他的千秋功績,還有後世之名,全都寄托在上麵了,辛苦籌謀了那麼久,等到的是皇帝的退縮?這絕對不行!“朕讓你不準以這個罪名動他們,這個……你們都乾不來,都不夠分量!”高緯背著手,眺望遠方,人嘶馬叫,人影嘈雜,“朕要整治他們,但不能是馬上,朕若以貪腐為名整治,動不了他們的根基,還容易遭到反噬,朕若不出手就罷了,朕若出手,必定要將這些蟊蟲的勢力連根拔起……!”“你回到晉陽之後,把工作的重點放在各地方的整治上麵,晉陽軍的情況尤其要了解。尤其是,查看吃空餉的情況!”祖一聽和晉陽軍扯上了,馬上便心生退縮之意,苦著臉道:“陛下,這個晉陽軍務連段太宰都不敢說完全能夠掌控,那些將主,背地裡的門門道道可多了,這要是查下去被發覺了……”那些將主手裡一堆兵馬,可不是吃素的。當著高歡的麵他們也敢鬨。更不要說要求陛下處置他區區祖了。高緯不悅道;“朕自然不會讓你衝鋒在前,明著查不行,還可以來暗的。鄭宇前不久上了一份奏疏,說要清查天下人丁……”祖是個人精,馬上領悟到了精髓,“陛下的意思是說,聲東擊西?果然好計策!”“關鍵還是普查人口,幫你清點晉陽軍隻是順帶……”高緯沉默了一會兒,說:“這事還沒有拿出來討論,到時候鄭宇若是拿出來了,你知道該如何做吧?”“老臣明白!臣絕對不和鄭尚書唱反調!不僅唱反調,臣還得推鄭尚書一把……”祖兩眼綠的發光。禦史台通過整風運動將手伸向大齊的各大州郡了,戶部眼瞅著也要發達,現在就不是為個人恩怨報私仇的時候,非常時期,他和鄭宇應該聯手才對!之前的恩怨,以後再算!趙彥深還能在朝廷上站幾年?他要是下去了,鄭宇就是祖最大的競爭對手!高潤這些宗王是絕對不會在陛下的考慮之內的。這也是祖如此熱衷、如此著急的原因,他得要跟鄭宇競爭,好好積累政治資本。漢化鮮卑、削權六鎮,這可是大齊多少宰相沒有辦成的事!他祖要是辦到了,元輔丞相之位還有的跑嗎?“你看著辦就行……”高緯回到了前殿,宴飲剛剛達到**。殿階下,舞女們不停的旋轉著身子,衣衫輕擺,個個香汗淋漓,嬌喘微微,顯出無儘的妖媚之意……高緯擺擺手,歌舞頃刻而止。飲儘一杯酒,提起架子上的長弓,大踏步邁出殿外,山包下,一群騎士正圍殺猛虎,猛虎的身上布滿了血痕。麵對絕境,那猛虎發狂了張開血盆大口便撕咬著周邊的騎士,南陽王高綽最先落馬,摔斷了兩根肋骨,險些死於虎口,被親衛撿回一條命。高緯張開弓,瞄準猛虎的咽喉,忽然,那頭虎鬼使神差的撇開眾多騎士,朝山包上撲過來,矯捷的像閃電。周身禁軍大驚失色,紛紛拔刀在前,“護駕!”高緯凝神望向猛虎,在猛虎將要撲上之時,猛虎忽然轟然滾下,兩支羽箭從後腦貫入,箭尖直接穿透了口鼻和左眼!眾人還驚魂未定之時,皇帝哈哈大笑,出列問道:“何人所射?”一眾禁軍膘騎和下場射獵的左右公卿之中各踏出一人:“臣鮮於世榮(楊素)參見陛下!”前不久,開府儀同三司、鄭州刺史鮮於世榮被征召回朝,封車騎將軍。而那個領著一隊精銳禁軍的小將,不是楊素是那個?高緯頷首,大手一揮:“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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