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五章權力真空與難題(1 / 1)

北齊帝業 拙眼 1560 字 2個月前

隨著王琳濟陰大捷,大破陳軍中路,趁勢收複失地,南朝也源源不斷增兵江北,意圖截擊住王琳攻勢。在石梁以南,雙方基本已經形成了膠著對峙之態……誰也不敢真個將火藥桶點燃。雖然雙方依然紛爭不止,時有邊釁,但明眼人都已經明白,這場曠日持久的淮南攻守戰,已然落下帷幕了。北齊雖然戰勝,但終歸來說是慘勝。從某種方麵來說,甚至算不上是一場勝利。確實,從大略上來說,北齊是一場大勝,重挫了南朝元氣,此後十數年、甚至數十年,南朝恐怕再也沒有能力北伐,隻會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一日日衰弱下去。但若摳索一點計算,北齊奪取了江陵及江陵東南數個州郡,可陳國也奪取了廣陵、譙郡、秦郡等要地所在。這般算計下來,反倒是南朝更勝一籌,不但得了直接防護建康的緩衝之地,更是直接多出了數十萬的人口,哪怕是拿江陵附近那一大片土地去換,陳頊還是賺的。為此,不少朝臣近日來是牢騷滿腹,有的說王琳不肯全取淮南,是養寇自重,還有的說,南朝兵勢受挫,勢如雪崩,正可一鼓作氣,擊滅敵軍……一派異想天開,以為敵軍是泥巴捏的,勝利唾手可得;另一派不知是何居心,直接懷疑王琳的用心所在。高緯忍了又忍,這才沒有當場發作。當初眼見陳國來勢洶洶,拿出北齊“重西北輕東南”的國策,明裡暗裡勸高緯顧全大局,暫且忍痛的家夥可不在少數。這一拿到些許勝利,這些人又搖身一變,成了最為堅定的國土捍衛者,對著淮南的實際最高統帥冷嘲暗諷,說白了,還是嫉妒心作祟。高緯雖然對於王琳在淮南的影響力也隱隱心存忌憚,但他也能明白,現在的淮南缺不了王琳,在沒有更合適的人選之前,他還真就無法隨隨便便讓王琳將這個位子讓出來。再說,王琳獲得了這樣一場大勝,高緯想儘辦法褒獎封賞他還來不及,怎能將他往外推?這幫家夥真真就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但,在朝中一片歌功頌德之中,有人跳出來“勸大家冷靜”終歸是一件好事,高緯不能將這些人一棍子打死,基本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直到王琳一本奏疏上來,申請回鄴城養老,高緯這才拿出來證明王琳的“清白”,借驢下坡將朝野上下都申斥了一番。好事讓高緯撿了,壞名讓彆人擔了,這是皇帝的基本修養。這件事情已經這樣了,陳軍沒有能力打過來,北齊也沒有力氣打過去,王琳和韋載等雙方屯兵十數萬在邊境上,看著唬人,但雙方都很心虛,多半打不起來……那麼,既然秦郡等地失陷已經成為定局,何必再在這上麵浪費精力?有這個功夫,不如琢磨一下怎麼修理國內猶如一團亂麻的內政。此時,北齊朝廷終於有空隙,將疲憊的目光從一團亂麻的兩國形勢上移開,轉而投向改善民生和消化攻下的周國領土之上。北齊武平七年,夏,天空剛剛露出魚肚白,將要早朝了,剛剛升任太府卿、太子詹事的房彥謙早早起來,妻子李氏一麵服侍他更衣洗漱,一麵打趣似的笑道:“妾身早就說夢到喜鵲是好兆頭,偏偏阿郎你不大信這個,可瞧瞧,沒幾日就升了官……話說,昨日早晨,妾身發現園子裡又開了幾朵花呢……”“唉呀,過幾日下一兩場大雨,就全都落了,夏天開幾朵花又不稀奇,總不能樣樣都是吉兆吧?”房彥謙對妻子頗為無奈,挑了挑眉,淡淡說道:“再說,我升官也不是因為陛下多看重我,這一多半還是右相提攜的緣故,要不然,光熬資曆也不知要熬多久呢。”房彥謙的妻子李氏出身隴西李,門楣高,眼界也不小,說起話來有理有據有節:“上官抬舉也是有的,可你要自己沒本事,立不住,上官憑什麼抬舉你呢?“妾身可是早有耳聞,右相雖然見事極明,但用人往往任人唯親,看得順眼就用,看不順眼就踢,你與右相素無瓜葛,他如何抬舉你?想必這背後,多半是陛下的意思。”“怎麼說?”房彥謙聽出妻子的弦外之音,眼神認真了起來。李氏垂下頭,淡淡說道:“妾身猜的。”李氏話是這樣說,但房彥謙卻不能不想得深遠一點,目光漸漸深沉起來:“說起來,右相如今的身子確實不大好,病情一日比一日沉重,叫了好幾個醫者去看,也拿不出好法子,前幾日還沒來上朝,陛下還特意傳喚醫官去他府裡醫治……”他說到此處,眼底分明閃過幾絲渴望,卻又搖搖頭道:“不過,這個位子暫時還不是我能肖想的,論政績,我不如高熲、裴世矩,論資曆,我更是不知道排到那裡去了,我所依仗的,無非就是清廉官聲而已……“你知道的,陛下一向喜歡有能力的,至於清廉不清廉反而要往後排一排,我既然已經升了官,大概也就不會再升了。”“還有,你自己猜想可以,但你要曉得,這個當兒,不該說的話,千萬不要亂說。”房彥謙神情嚴肅,“朝野上下,不知道多少人盯著相位,一個不小心,就是四麵皆敵,全家都得遭受連累。”“是。”妻子連忙答應了,接著認真的擺弄丈夫的服飾,銅鏡裡,房彥謙皺著眉頭,心事重重。祖珽病重,將要去位的消息,不光刺激著房彥謙,滿朝上下,但凡是在仕途一道有著野望的人,全都跟聞到了血腥味的鯊魚一般,動了起來。煩惱的不單單是房彥謙一個人,高緯這幾日也正茶飯不思,正發愁著呢。事實上,不光是祖珽眼看著就要不好,慕容儼打贏了鼎定關中的一戰之後,似乎也消耗了所有的精氣神,請退的折子上得勤快,讓高緯一下子有種措不及防的感覺。姑且不論他們二人出了狀況,朝廷馬上就會出現一大片權力真空,高緯還得仔細推敲那裡有合適的替代人選屆時好補上。最重要的還是朝廷的正常運作受到影響……這幾日,高緯頓時有一種回到剛親政時候的感覺,各種政務一團亂麻,事事都要親力親為。煩心事不少,譬如如何安頓遷入關中各地的兵馬,如何安定關中人心,如何將利益重新分配才不會激起社會動蕩,等等等……這些都是朝廷當下急需解決的問題,至於淮南這僵持住的局麵,其實還隻是小事而已了。高緯很清楚,一旦他解決不好這些問題,很快這些問題就會成為帝國的隱患,雖然暫時不至於要命,時間長久,遲早會成為拖垮齊朝的一個重要因素!於是下朝之後,高緯自然而然要求私服出宮,前往右相府邸探望,宮人不敢加以阻攔,到得祖家門前,著實將這一大家子人給嚇出了一身冷汗……他們不知道皇帝微服出宮,右相府門前還有一大批前來送禮的官員呢!門口呼啦啦拜倒一大片,人人心裡都跟擂鼓一般,心虛的厲害!高緯額上的青筋跳了又跳,卻是麵無表情,隻淡淡道了一聲“平身吧。”便越過眾人,徑直往大堂走去。祖珽早被家人攙扶著站在一側,見到皇帝大步而來,連忙要作揖行禮,被高緯攔住,“你重病在身,就不用拘禮了,好好保養身子才是正經事……”他頓了頓,接著又補充了一句:“祖卿人緣不錯,那麼多人來送禮,朕瞧著,門口排的隊倒是比上朝還要齊整一些。”祖珽家人連忙拜倒在地,就是祖珽也慌不迭要向皇帝請罪,高緯又虛虛一扶攔住他,笑眯眯道:“好了,朕何曾有怪罪你的意思?你不要多想……”祖珽默然無語,他那裡是多想,他這是唯恐想得還不夠多!彆人不曉得皇帝的脾性,他祖瞎子又如何能不知道?陛下眼睛揉不得沙子,曆來都是一個當麵笑眯眯,轉眼來一刀的狠角色!如果他對你繃著臉,你多半可以把吊著的心放下去,反正最多挨一頓罵,貶一貶官什麼的,如果他發笑,那你就要思考這笑是真心笑還是怒極反笑!屬實難伺候!祖珽心裡想哭,但哭不出來,擠了半天,才乾巴巴解釋道:“這些人,都是聽說臣將致仕,上門來討教的人。”高緯饒有興趣的拿起小桌上的精致茶盞,對著光觀賞了一番,隨口問道:“討教什麼?討教為官做人的學問,還是套一套誰會接任下一個右相?”這是能大家串聯在一起討論的東西嗎?“臣有罪!”祖珽幾乎就要把頭低到地上去了!高緯把玩茶盞的手勢停了下來,神情頗為複雜地望了祖珽一眼,見到這個為他披荊斬棘、共建中興大治的老臣如今重病纏身,形銷骨立,心裡也頗為不忍。他把茶盞放在一邊,撇過頭去,淡淡道:“好了,朕看你也沒多久了,朕也不想多追究了,反正朕看你這愛財物的毛病是到死也改不掉的……朕今日找你,是有要緊事。”“陛下請說。”一聽到要緊事,祖珽心裡微微一動,勉力打起了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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