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提筆(1 / 1)

嬌娘醫經 希行 1275 字 2個月前

婢女慢慢的磨好了墨,看著蹙著眉頭認真想的丹娘。陳家詩禮人家,開蒙應該要早一些,但丹娘這般的女孩子,比男孩子要求輕鬆,想必如今不過是剛開始讀三經,詩詞歌賦可不是啟蒙的孩童能做到的。小姑娘估計是聽過兄長師傅父親祖父談詩論詞。程嬌娘神情淡然,隻是看著牆壁。“我們是來賞梅的。”婢女小聲的提醒丹娘,“你可以以此為起。”丹娘啊的一聲。“對,對,我想到了。”她說道,咳了咳嗓子,“賞梅,山寺,山寺來賞梅。”婢女笑著點頭。“好好,就是這個。”她笑道,“接下來呢?”“梅花…梅花…”丹娘歪著頭想。“不能用梅花了。”婢女提醒道。丹娘便嘟嘴。“我不會了。”她說道。程嬌娘低頭看她。“無妨,就一句也可以。”她說道,伸出手。婢女忙將筆遞給她。“寫我方才做的那句嗎?”丹娘眨著眼問道,“我做的詩也能題寫了?”程嬌娘點點頭,握住筆,初始覺得有點顫抖。明明有力氣了,為什麼會顫抖,為什麼,鼻頭會有一絲酸澀。寫字,寫字而已。她抬起頭,看著雪白的牆壁。“丹娘,我把你的,詩,改動幾個字。可好?”她問道。丹娘嘻嘻笑。“好啊好啊。”她說道。婢女突然有些緊張。看著站在牆邊。提起筆的程嬌娘,雖然自己也覺得這緊張有些莫名其妙。程嬌娘抬手落筆。第一點顫顫,以至於流墨。婢女心中呀了聲。本身在牆壁書寫就比往常書寫要費力,娘子又是從未提過筆的,至少她來了以後從未見過。手還在抖,還在抖。她何必呢,不寫了,手腳能動。治病能養身,字,寫不寫會不會能不能寫又有什麼要緊。“笨,連字都不會寫,彆說是我女兒!”腦中陡然有一個聲音炸過,程嬌娘隻覺得轟的一聲,眼中水霧彌漫。是誰,是誰。她深吸一口氣,手腕一轉,行雲流水。一旁的奴婢隻覺得呼吸都停止了。她從來沒想到,看一個人寫字還能看出這種感覺來。似乎都要窒息的時候。那女子的手再次轉動了。奴婢舒了口氣,手扶著胸口,感覺過了一輩子這麼長,其實不過是一眨眼間。“山..”她慢慢跟著念出來。“寺..”丹娘也念道。“待..”奴婢念道,忽的咦了聲,眼睛瞪大。她要說什麼沒來得及,被丹娘接著念下去。“梅…”丹娘仰著頭念道。“開..”程嬌娘念出最後一個字,收筆,站後幾步。雪白的牆麵上,一行大字此時格外的顯眼。程嬌娘看著,婢女也看著,丹娘也看著。一個暢然,一個驚然,一個俏然。父親…雖然還不記得你是誰,記不得我是誰,但是,隻要我還在,我就能等,你等我,等我想起一切,在這期間,我必然也要活的怡然。“走,賞梅去。”程嬌娘說道,揣袖邁步向後門而去,並未再回頭。丹娘小孩子早就換了興趣了,聞言高興的跟上去,婢女從怔怔中回過神,看到大殿裡隻有自己了,忙也跟上去。她們這邊出後門,正麵又進來一群人,操著不同於京地的口音說笑熱鬨。“……張江州先生是為我等赴考學子謀利,所以年後開堂授課,專講經義。”“……隻是學子眾多,不知我等能有幸聆聽與否…”“……此時來的尚早,待正月來,這裡梅雪相映,必然詩興大發…”“……如果寫得好,這裡就會用青紗罩起來,這麵牆都留存了….”“……文明兄,那你快作一首,我挨著你寫,到時候沾光流傳千古…”大家說笑著站頂到了白牆前,頓時愣住。“這誰啊?胡鬨嘛!”詩詞詩詞,不是詩至少也是詞,哪有寫一句話的,這叫什麼?“山寺待梅開。”有人大聲念道,“這又不能算是起句,勉強算個結句,可是這單單的扔在這裡算什麼!”門外又有人進來了,看到這邊熱鬨自然看過來,頓時也跟著跺腳。“真是胡鬨胡鬨,好好的毀了這堵牆…”“也沒個僧人看守,任人胡亂塗寫麼…”在亂糟糟搖頭歎息叱責覺得有辱斯文中,有人咦了聲,認真的看著那牆上的字。“這種字…是什麼體?怎麼好似從未見過?”他喃喃說道,一麵不自覺的在手上臨摹。漸漸的有人也注意到了,由不得他們注意,那一行字大咧咧的寫在牆上,實在是太顯眼了。“哎,你們看,每一個字都不一樣!”“妙啊妙啊,果然,果然,行雲流水,轉換自如…”“不過可惜,第一字起筆猶豫,以至於整個字無勢…”“…我四歲起遍習字帖,怎的從未見過這五種字體?”小小的偏殿裡人越來越多,熱鬨又吸引了更多的人過來,遠處的不知道發什麼了什麼事,互相詢問。“有人寫了妙詩?”“此時尚未到最好的時候,暫時好而已,用不了多久就有更好的。”有人驚歎,有人淡然,有人不屑。有三四個遠處賞梅的人也聽到這邊熱鬨。“慶林兄,我們方才進去時,隻有四首詩,看著也都了了,該不會是因為你的詩吧?”有人說道。被喚作慶林的中年男人眉宇間有難掩的激動,但強自鎮定。“不才怎敢。”他說道。“我早就覺得慶林兄方才的詩有大不同。”其他人紛紛誇獎到。以一首詩詞揚名的人可是不少,甚至還會得到某些大人物的青睞。這種好事竟然回落在自己頭上,那人忍不住呼吸急促,而同伴也又是嫉妒又是激動,雖然做不了一舉成名很可惜,但做名人的朋友也是不錯的。“快去問問,去問問。”當下急忙忙說道。幾人過來,這邊偏殿已經擠不進去了。“請問,這裡出了什麼事?”一個人深吸一口氣,故作驚訝茫然的問道。“有人寫了一好詩。”前麵的人激動的說道。果然,幾個人對視一眼,慶林兄的臉都微微發紅了,垂下的手攥住。“是什麼詩?作者何人?”同伴顫聲問道。那人回頭白了他一眼。“人太多了,擠不進去,我還沒看到…”他說道。那你跟著激動個什麼…幾人心內鄙視。前前後後的詢問中,終於問出來了。“沒有留名。”沒有留名?寫了詩怎麼會不留名,那豈不是媚眼拋給瞎子看嗎?幾人愣了下,看慶林兄。“我,我記得寫了名字的。”慶林兄紅著臉說道。“或許是太小了,沒看到吧。”有人低聲猜測到。問來問去前邊的人都說不清,幾人一急之下硬是頂著白眼擠了到了門口,到這裡再也擠不進去了。“那是我學兄寫的詩!”有人再忍不住吼道。站在前麵擋住路的人唰的回過頭,但奇怪的是並沒有激動崇拜,而是翻了白眼。“這一招不好使,死心吧。”他們齊聲說道,“我們還沒看夠,是不會讓開的。”“真是學兄寫的詩!”幾人忍不住再喊道。“什麼啊,這裡看的不是詩,而是字。”前麵的人嗤聲說道,“你們寫的詩,你們寫在牆上的詩在人家的字麵前算個屁啊。”什麼?不是詩?是字?幾個人踮腳按著前邊幾人的肩頭看過去。山寺待梅開。五個字墨跡淋淋,帶著幾分豪氣幾分滄然幾分難言的神韻,赫然闖入眼簾。這麼簡單的一句白話,在這橫豎撇捺回轉間,竟然如同龍眼點睛,躍然鮮活,轟然聲聲。山寺待梅開,待,梅,開!(。。)

举报本章错误( 无需登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