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大人!”大家亂亂的喊道,不知道這是怎麼了,一麵喊著請太醫。“這是痰迷了心竅了!”秦郎君高聲喊道,“快打醒他!”站在最近的一個小吏聞言下意識的就揚起手,重重的在劉校理臉上打了一巴掌。劉校理頓時不笑不拍了,但卻躺在地上口歪眼斜流涎水抽搐不停。在場的人手足無措,太醫院離得遠,去叫人要有好一會兒,大家看著劉校理這模樣,心裡多少有了定數。這是風疾!就算請了太醫來,也是無用了!一時間滿場安靜,隻有四周聽到消息趕來的人的嘈雜以及劉校理隨身伴當的哭號。“去怡春堂!”秦朗局忽的又喊道,“聽說京中怡春堂請來了那能起死回生的神醫娘子坐診了,不如快送去看!”他這話提醒了正哭著喊著的劉校理的隨身伴當。那是怡春堂是劉校理的隱產,如今又有了那神醫娘子在,最為安全妥當。“去怡春堂!去怡春堂!”他也跟著哭聲喊道。對,對,那個神醫娘子!頓時人群又亂哄哄起來,畢竟劉校理人緣很好,眼瞅驟然發病,大家紛紛心焦幫忙,找來門板,一眾小吏抬著飛奔去了。怡春堂外的熱鬨還在延續。竇七也不顧胳膊的傷大搖大擺的過來看熱鬨。“程娘子,你躲在屋子裡有什麼好的。”他笑哈哈的說道,“這麼多人等著看神醫娘子真容呢。你以後就要坐堂接診了。可不能要閨閣女子的姿態。早晚都要見人的。”他自一大早來了就開始沒話找話,怎麼惡心怎麼來,雖然這女子早晚就要沒了性命,但不發泄自己心中的不痛快,竇七還是很不舒服。一旁程嬌娘正慢慢的查看藥鋪,對他的話不予理會。竇七對這個反應很不滿意。“這藥鋪看著不錯吧?”他又說道,“以後有了程娘子,更是要大大的發財了。”程嬌娘點點頭。“不錯。不錯。”她這次接話回答了,一麵拉開藥櫃看了眼其內的藥材。竇七哼了聲。“錯不錯的,也不用你操心。”他說道。“我不操心,誰操心?”程嬌娘答道,一麵推上抽屜。竇七心裡呸了聲。怎麼?以為這裡是太平居?背後的主子可不是你!“是嗎,那就恭喜程娘子大大發財了。”他不陰不陽的說道。程嬌娘沒有再理會他,又看向彆處,一副查看自己地盤的樣子。竇七心裡越發不舒服,正要再出言嘲諷兩句,就聽外邊猛地喧鬨起來。爆竹還在斷斷續續的響。其間夾雜著亂亂的人聲車聲腳步聲。“快讓讓,神醫娘子快救命。”聲音越來越近也越來越清晰。竇七站到門前。看著街道上人群分開,一群人抬著一個門板衝過來。他不由眉飛色舞。“哈,哈。”他回頭衝內裡笑道,“程娘子真是吉星,剛入駐,就有人上門求命了!”他說罷再次向外邁步。“真是不知道哪個倒黴催的…”他嘻嘻笑道,瞪眼向湧來的人看去,忽的麵色微變,瞪大眼。怎麼跑在最前邊的那隨從有些麵熟?“快,快,快救救老爺。”那伴當大聲喊著,催促街上的人讓開,然後一眼看到竇七。“竇七,快些讓程娘子救老爺!”他喊道。“哪個..老爺?”竇七不由脫口問道。許是乾爺爺在官廳宣揚,所以找來的客源?乾爺爺那邊自然都是老爺。人群奔近了,竇七看到門板上躺著的人。那熟悉的官袍因為漿洗過多而發舊,此時也不像往日那樣乾淨整潔,而是皺巴巴的上麵還布滿了汙物。其上的老者也不似往日那般和氣可親,而是口歪眼斜,涎水四流,放在身前的手不停的抽搐,讓人觀之嫌惡。竇七隻覺得雙腿軟綿無力,耳邊嗡嗡亂響,周圍人在說什麼話他也聽不到了,隻死死的瞪大眼看著近前的人。“哦,真是沒想到,我入駐這裡第一天,第一個來求診的竟然是劉大人。”耳邊響起一個澀澀的女聲,聲音不大,但卻如同震雷炸響。竇七生硬的轉頭看去,麵前的女子依舊神情木然。“這是吉星高照呢,還是倒黴催的?”她微微側頭看竇七問道。“劉校理瘋了?”陳老太爺驚訝的放下書卷,看著麵前急匆匆歸來的陳紹。“是啊,剛剛發病。”陳紹說道,“我們適才都去藥鋪看了。”陳老太爺看著他一時不知道怎麼反應。“他這人謹慎又極其愛惜自己,雖然常常吃糠咽菜的,但身子卻是結實的很。”他說道,“怎麼,怎麼就突然瘋了?”“也不是瘋了,適才診斷是,風疾。”陳紹說道,神情亦是複雜又古怪。風疾,那還不如瘋了呢。陳老太爺神情更加無語。瘋了至少什麼都不知道,看熱鬨的都是外人,自己卻是無知無悲歡喜。但風疾的話,那可是心裡清楚,身子不動,到時候看熱鬨受煎熬的是自己。“是,她乾的?”他遲疑一下,問道。這,這不可能吧?難不成真是大羅神仙,能定人生死?荒唐啊。“她,也沒乾什麼啊。”陳紹說道,神情複雜,“她還進了個怡春堂藥鋪去當大夫了。”這件事陳老太爺自然也知道,這些日子他們也一直暗地裡注意著事情的進展。跟劉校理和解了。以太平居賠償。又自願以醫術相幫。看的他們父子有些糊塗。心裡有時感歎到底是個小姑娘家,又能如何呢,這樣倒也是最好的,但有時又覺得事情總是有些怪異,就在這反複思慮間,陡然就傳來這個消息了。室內一陣沉默,父子二人都各自出神。“還有一件事。”陳老太爺忽的說道。陳紹抬頭看他。“風疾,是不治之症。”陳老太爺說道。是啊。這個誰都知道。陳紹點點頭,有些不解父親說這個什麼意思。陳老太爺意味深長一笑。“程娘子,非必死之症,不治。”他說道。陳紹恍然,同時又悚然。一切如此的巧合,一切如此的天衣無縫。風疾,是不治之症,但又是不會立刻死了的,但一切都完了,這還不如那幾個潑皮一般直接被射殺死的痛快!生不如死。前途前程灰飛煙滅。一個風疾的人,就是一個廢人了。一個廢人,還能對人有什麼威脅呢?陳老太爺側頭看自己的書架,其上也掛著一個字。九.“九天。”他喃喃說道。九九歸一,大道如初。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是好運氣?還是好算計?“程娘子,劉大人怎麼樣?”為首的官員搶先問道。怡春堂的廳堂裡站滿了人,有官員,也有聞訊趕來的劉校理的家人。堂內哭聲不斷。當程嬌娘從門板邊轉過身的時候,所有人的視線都盯著她。少女束發素衣,神情木然,在這種場合下,倒是看起來很沉重很合適,隻有站在人後牆角處的竇七依舊渾身戰戰,他也隨著人群的視線看向那女人,麵色慘白如鬼。這不是巧合,這絕不是巧合。“還好,還好。”程嬌娘說道。此言一出滿場人都鬆口氣,更有家屬們喜極再次哭起來。“沒有性命之憂。”程嬌娘接著說道。“那快請程娘子給治病吧。”家屬們忙亂亂的喊道。程嬌娘看向他們搖了搖頭。“這個,我治不了。”她說道。滿場人愣住了。“你們還是另請高明吧。”程嬌娘略一施禮抬腳邁步。看她要走,家屬們回過神忙攔住。“……娘子,你是李道祖的弟子,還有誰比你更高明!”有人喊道。也有人想到要緊的事。“娘子,診金,診金不用怕,我們出得起,一萬,二萬,三萬貫都行,立刻就拿來。”病急亂投醫,病急舍的萬貫家財,這都不稀奇。隻是聽劉家的人喊出這話,廳中有人還是忍不住神情異樣。一向節儉,嫁女都嫁不起,曾給女婿家賒賬抵嫁妝的劉家,能立刻拿來三萬貫?這邊亂亂的喊,程嬌娘神情依舊。“一則,我不是什麼李道祖的弟子。”她說道,“那是謠傳而已。”“橫豎不管你是誰的弟子吧,你不是能起死回生嗎?快請你救救我家老爺。”家屬們急道。他們急的恨不得上房揭瓦,越發顯得麵前的女子穩穩沉沉,還極其有規矩,再次慢慢的施禮答話。“我是可以起死回生。”她說道,抬起頭看了家屬一眼,又回頭看門板上的劉校理。劉校理一如送來時的模樣,雙眼緊閉,嘴微張,涎水不停的流出。“可是,劉大人病不致死啊。”她說道,“我的規矩是非必死之人不治,所以,我治不了他,真是抱歉了。”所以因為沒有性命之憂,她才說還好還好,但也正因為這還好,她不能相治。這風疾之症,哪裡還有人能治的好!這倒是好,還是不好啊!這是運氣好啊,還是倒黴啊!在場的眾人神情複雜,心中忍不住喊道。這還不如病重致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