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弧覺得自己是在做夢。平王死了?平王怎麼會死了?說這話傳這個消息的人都瘋了吧?那是平王,那是陛下唯一的兒子,那是王朝的繼任者,唯一的。誰會讓他死?誰舍得讓他死?誰又敢讓他死?誰又能讓他死?“高大人,高大人,您不能進…”“誰敢攔我!誰敢攔我!”秦弧抬起頭,看著隻穿著家常袍子,瘋了一般闖進宮門的高淩波。如果說平王出事,最著急的人高家也是之一。“高家不一樣。”高家不一樣,高家不僅僅是臣,還是親戚。臣,誰都能為臣,也能為任何人的臣,但親戚就不一樣了。“不就是仗著平王,要是沒有平王,他們高家也沒這麼囂張。”“平王嗎?”平王嗎?平王嗎?算什麼大事,算什麼大事,小事一樁而已。天空中似乎又響起炸雷,秦弧忍不住抬頭去看。“有雷。”女聲含笑說道。有雷…雨水砸落在他的臉上,夏日的雨冰涼刺骨。不會的,不會的。“郎君,是真的,老爺傳說出話了,您也快回去,消息要立刻的向川州送去。”不,他不走,他在這裡等著,等著她。秦弧看著眼前女子,看著她與晉安郡王並肩而來。是你…還是他?眼前的女子嘴角似乎彎了彎。“要是我的話。”程嬌娘微微一笑,“我就不會在這裡了。”要是她的話。要是她能的話。她又怎麼會來到這裡。她又怎麼會丟下她的家人,一個人來到這裡,一個人在這裡。如果她能引雷,她就直接劈了那楊氏一族,她們程氏還怎麼會滅族,她又怎麼會來到這裡。可是這世上從來就沒有如果。程嬌娘這一句話答,秦弧心中如同巨石落地。不是她,她說不是。他忍不住邁上前一步。“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不會的。”他說道。程嬌娘看著他搖搖頭。“不,你不知道。”她說道。秦弧神情一怔。“不,嬌娘,我不是這個意思。”他上前一步,聲音有些沙啞,忙忙的搖頭,“嬌娘,我不是…”忽明忽暗的視線裡,這女子忽的抬起手在唇邊做個噓聲,又微微一笑。屈身施禮。她說不用客氣也不用解釋。她說小事而已。她說不用說了。沒什麼可說的了…….秦弧的聲音在嗓子裡盤旋,卻最終沒有說出口。看著這女子擦身而過,夜風吹起她的衣裙。秦弧想轉過身,卻最終沒有,他站在原地閉上眼。對不起,對不起。你說的沒錯,我和他們果然都是一樣。都一樣。都一樣的這樣看待你。“程昉。”晉安郡王的聲音在後響起。程嬌娘停下腳。“你想走一走嗎?”晉安郡王問道。程嬌娘笑了。“這時候,不合適吧。”她說道。晉安郡王笑了笑,忙又收起笑。這時候也並不是適合笑。“嗯。”他看著她,忽的點點頭,“我又輸了。”程嬌娘看著他,眼神詢問。“你的確比我慘。”晉安郡王說道。程嬌娘噗嗤一聲笑了。“這時候不合適笑啊。”她說道,收住笑。晉安郡王挑眉負手吐口氣。“這時候,就算是我們哭,也沒人信啊。”他說道。程嬌娘再次微微一笑。“哭和笑,又不是給彆人看的,信不信的,又有什麼。”她說道。晉安郡王看著她一笑點點頭。“好了,我走了,不過,該說的話還是要說,”他說道,伸手拍了怕程嬌娘的胳膊,又回頭看了眼還站在那邊的秦弧,“程昉,彆難過。”程嬌娘屈身施禮,看著晉安郡王的馬車先行。馬車駛動,半芹到底忍不住從車窗裡回頭看了眼,見街道上秦弧依舊站著,隻不過此時已經轉過身來,看著她們的馬車,忽明忽暗的街上讓他也變得昏昏不清。半芹收回視線垂下頭。回到家中,廳堂裡範江林黃氏程四郎都在等著,周箙也坐在一旁,見到她進門,幾人都站起來,神情不安但又竭力的掩藏。“還沒吃飯吧,飯準備好了。”黃氏說道,忙帶著丫頭們下去。“到底怎麼回事?”周箙先開口問道。“具體我也不清楚,我看到的結果是平王死了,皇帝病了。”程嬌娘說道。“平王怎麼死了?”範江林問道,雖然已經驚訝過一次了,但此時聽程嬌娘說來,他還是再次驚訝。“雷劈死的。”程嬌娘說道。此言一出,範江林和周箙臉上的神情都很怪異,程四郎因為不知道前情所以倒還正常。“怎麼會這樣巧?”範江林說道,麵上浮現幾分懊惱,“如果不是因為我們,當初妹妹你也不用立下那樣的誓言,以至於今日….”那樣驚人的誓言,肯定大家都記著呢,如今平王又是如此駭人的死亡方式,這兩廂一對,要是說沒人懷疑程嬌娘,那才是奇怪呢。況且就算真沒人懷疑,也肯定有人要讓人起這種懷疑。看,周老爺嚇得都不敢上門了,估計周箙是自己硬跑出來的。“這世上的事有時候就是這麼巧。”程嬌娘說道。她是知道要出事,還是皇室承繼的大事,也想到了那位未來的太子帝王會有事。隻是天象可不會告訴她。這個太子危竟然是直接就死了。而且還是被雷劈死。當她聽陳紹說這個躺著的是平王殿下時,真的很驚訝。天威難測啊。生死是有常,但怎麼死卻是難測,尤其是還如此巧合的跟自己曾經說過的話牽連上。這實在是太巧合,所以高淩波的瘋狂在程嬌娘看來倒是很正常。大殿裡的人看她的那詭異的神情,也很正常。秦弧的脫口質問,範江林和周箙躲閃的神情,都正常。這種事這種神情身為程家子弟是再熟悉不過的。觀天道為順天意。天意非人力可以逆轉。天道運轉,隻是世人看不到而已。人對於自己不懂不知的事向來都心懷恐懼,無事還好,遇到了便難免妄自揣測。“爺爺,爺爺,那些人指指點點的說我們呢。”“理他們作甚。”身材高大白發長須仙風道骨的老者,卻永遠一副無賴壯。程嬌娘嘴角彎了彎。理他們作甚。“那,不會有事吧?”範江林再次問道,遲疑一下,“他們信不信?”“不會。”程嬌娘說道。看著範江林和周箙微微一笑,“因為暫時他們還需要我。”至於信不信。又有什麼乾係。信也就信了,不信又能如何?連高淩波不也收住恨不得當場吞了她的凶狠暫時退開,連太後也不得不收起對她的忌恨暫時忍耐。所以,理他們作甚。聽到這裡範江林稍微鬆口氣,黃氏也帶著人送飯來,周箙起身就走。自從見了程嬌娘,他隻說了一句話,此時更是直接告辭。“周公子。”黃氏忙喚他,“您也吃了飯再走吧,來了半日了…”“不用。”周箙說道,頭也沒回。“多謝哥哥。”一個女聲在後響起,周箙的腳步一頓。哥哥….“你有事,我們也不會好過,沒什麼謝的,也不是為了你。”周箙悶聲說道,依舊沒有回頭。“是,所以我會努力讓自己沒有事。”女聲說道。我會努力讓自己沒有事….誰想有事,麵對那些鋪天蓋地的置人於死地的事,努力,又會是多麼的艱難….“誰要你努力。”周箙猛地轉過身,帶著幾分惱怒喝道,“我隻是不想你有事,怕你有事,就算有事,你還有我…..我們。”廊下燈光裡的女子看著他微微一笑,屈身施禮。“所以,多謝哥哥。”她說道。………………………………………………………天色大亮的時候,熬了一宿的陳紹終於從宮中輪換回家,一進門就看到站在院門前的陳十八娘,他不由嚇了一跳。陳十八娘麵色憔悴,雙眼紅腫,一旁的丫頭仆婦一臉的無奈,再看一旁鋪著席墊,很明顯竟是在這裡等了一夜。“十八娘,你這是乾什麼?”陳紹皺眉說道。“父親,平王真的..真的…”陳十八娘顫聲問道。“我不是已經讓人捎信了嗎?”陳紹說道,歎口氣,“這種消息難道能亂說嗎?”陳十八娘搖搖頭,後退兩步,有眼淚流下來。“怎麼會,怎麼會…”她喃喃說道。誰知道怎麼會這樣!雷劈死了平王,也把滿朝人都劈懵了,除了罵一聲娘,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陳紹吐口氣,看著失魂落魄的陳十八娘。她也算是平王的老師,教導這麼久,心裡也是接受不了的。他才要勸兩句,陳十八娘調頭跑開了。怎麼會,怎麼會….陳十八娘的眼淚模糊了雙眼。平王那麼勤奮那麼努力,平王一定會做一個好君王。可是為什麼,勤奮努力都沒有用,人說沒就沒了….“隻要多練,就能和娘子寫的一般好了嗎?”“不能,有時候是天賦。”不能!不能!不能!有時候是天命!勤奮努力都沒有用!都沒用!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陳十八娘站住腳抬頭看著天。天不公!天不公!她不服!不服!**************************儘力寫二更,大約在下午三四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