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第三十一章(1 / 1)

奉旨吃糖 駢嶼 1599 字 2個月前

“嘭!”隔著層層疊疊的圍牆, 不知有多遠的地方打了一朵煙花,震得人耳朵嗡鳴。人群的驚呼聲嬉鬨聲伴著夜風飄了過來,散在空氣裡,化作塵埃, 落入雪中, 再歸於平寂。“也是。”荀翊飲下一盞酒,盞沿碰在桌上, 發出一聲悶響。他說道:“秦王年紀確實不小了。”荀歧州聽荀翊突然叫自己秦王, 莫名打了個哆嗦, “其實也不著急, 這個婚事還是講究個你情我願,互相看著順眼。”荀翊自然知道為何荀歧州如此,他沉默片刻, 聲音平靜:“母後牽掛你,定然為你尋了個好姑娘。是哪家姑娘,可知道了?”荀歧州撓了撓頭:“好像是寧培遠家的嫡長女, 叫寧姝的,看著還挺好。”荀翊籠著酒盞的手輕抖了一下,他問道:“秦王見過了?”“見過了。”荀歧州又往酒壺裡麵添了些,一邊說道:“說來也是有意思, 這姑娘還挺通曉大義的。”“怎得說?”“哎”, 荀歧州有些不好意思,“這個,說來話長, 皇上不喜歡聽這種事兒,不講了不講了。”說著,他還有點臉紅,也不知道是酒勁兒上來了,還是旁的什麼。見他這幅神態,荀翊眉尾微微一揚:“我們原本便是在閒聊。”“當真要聽?”荀歧州笑著抿了口酒,輕搖著頭,“那日太後娘娘提起給我賜婚,我開始推說自己在京中呆不久,娘娘說無妨,好像登刻就要將寧姝嫁過來似的。我這不想著那太後娘娘都提了,萬一我一回府懿旨就跟著來了呢。聽著這姑娘這麼好,我怎麼著也不能讓她受委屈。但漠北畢竟荒涼,一個就在京中的閨閣哪兒受得住,受不住就容易鬨起來。我就問了問旁人怎麼才能夫妻琴瑟和諧,少有爭執吵鬨。他們說……”荀歧州看了眼荀翊,見他麵上未露出不耐,便繼續說道:“他們說,就,那個事兒唄。男的要是能忙活整晚,女的哪裡有精力鬨脾氣。那可是一晚上啊!皇上,您後宮嬪妃多,您有經驗,您說誰能忙活一晚上?”荀翊清了清嗓子,含糊地“嗯”了一聲。“是吧。”荀歧州越說越上頭,“所以我就去老街略略打聽了一下。趕巧瓷器鋪子掌櫃的說他那兒有個青瓷虎子,每晚用這個當夜壺,就能……忙活挺久。我就想著買了唄,誰知道這時候來了個姑娘,就是這個寧姝。巧不巧?”荀翊沒答,反而問道:“她聽見了?”荀歧州連忙搖頭:“那沒,人家姑娘家清清白白的,哪兒聽得懂這個啊。她隻以為我要買回去當夜壺。她知道這虎子隻是個裝水的,而那掌櫃的隻是拿這個騙我,她就非要買這個虎子。結果我傻,還和她抬價,最後一百五十兩她買走了。”荀翊輕出了一口氣,所以加上汝奉一共二百兩,自己給她的銀子就這麼花了?他說:“然後呢?”荀歧州繼續說道:“這就是我說這姑娘通曉大義的地方了,她後來說,當時是見我不聽勸,怕我因這樣的緣故被人譏笑,她崇敬漠北軍卒戍衛邊境,斷不能見我受此無妄口舌之災。”荀翊微微點頭:“確實是無妄之災。但後來你們又是於何處見的?”荀歧州:“當時我不知道她就是太後要賜婚的寧姝啊,後來我想著去寧府看一眼寧姝是什麼樣的,萬一是個嬌小姐就算了,我是真怕女人哭,一哭讓我乾啥都行,所以我不能娶這種的。就在寧府看見她,一眼就認出來了。”荀翊語氣冷淡:“當真是挺有意思的。”可是表情語氣一點都不像覺得有意思啊!荀歧州心裡喊著,嘴上說道:“其實這寧姝人不嬌氣,懂事兒,最重要的是崇敬漠北士卒啊。挺好。”“興許太後說的不是她。”荀翊淡淡說道。荀歧州愣了一下,片刻後說道:“那也沒事兒啊,她不是被換了婚約嗎?我去和太後娘娘說唄,太後娘娘疼我,定然就同意了。”荀翊聽了一通,不知為何憋的心頭犯堵,端起酒盞又複飲儘,外麵又是一串煙火燃過。荀歧州這時也發現了,以往皇上是不太喝酒的,可今日卻連飲了幾杯。“要不咱們出去走走?”荀歧州提議道,“外麵正要開始放煙花了,我都好些年沒玩過了,難得回次京城。小時候老是纏著母親要買,和魏府的小子們比誰的躥的更高。旁的院子裡沒煙花的,哭的哇哇的,饞啊!”荀翊聽了這話,心有所動,站起身來:“走吧。朕也……”他停頓了一下,自嘲的笑了笑,“好些年未玩過煙火了。”其實,他並不記得自己有過這樣的時光,他的過往,便隻是那般了。“好咧。”荀歧州連忙跟著站起。戴庸連忙上來勸阻:“皇上,外麵實在是人多,還是早些回宮吧。”“無妨,朕去走走。”戴庸連忙給荀歧州眼色,讓他勸著皇上回宮,還生怕他不理解的說道:“萬一遇上什麼歹人可該如何是好?”荀歧州恍然大悟:“我記得鎮遠大將軍府有我小時候戴過的木頭麵具,給皇上戴上就行了,今晚有儺戲有打夜壺,街上多著這些雜耍藝人,定然不會被人發現。”戴庸:……高估秦王殿下了!戴庸急忙說道:“這可不行,怎能讓皇上……”喂!你們彆走!聽聽我勸啊!荀翊:“戴庸在此處等我們。”戴庸:???“皇上!”荀歧州回頭說道:“認識你的人更多,有你跟著不是一下就被認出來了嗎?”戴庸:?為什麼秦王殿下突然又變聰明了?!荀歧州尋來的麵具倒是保存的好,也沒什麼奇異的造型顏色,隻是一張弧形的老樹麵具。因這老樹生的大,鮮少有紋路在上麵,隻用淡青色的筆墨由上至下沿著弧線,在左臉的四分之一處粗粗畫了一道。荀翊戴上麵具,便與荀歧州一同往外去了。“先買煙花,再找地方,我帶著火折子了。”荀歧州輕車熟路地帶著荀翊尋了個仍在售賣的地攤兒挑了半天。旁邊有對年輕夫婦走過,婦人噘著嘴有些不高興:“怎得花這麼多銀子買這個,我隻是看看,又沒說想要,家裡還有舊的。”“銀子日後還能掙。”郎君柔聲說道。“倒是過年了,辛勞娘子,以往你都沒有這樣的物什。”“那倒不是。”婦人小聲說道:“舊的我也喜歡,但凡是你買的,我都喜歡,不在乎貴賤。”“就這些了。”荀歧州想要給銀子,荀翊卻將他擋了下來,“朕……我來。”兩人買好煙花,荀歧州問道:“咱們去哪兒放?那頭人太多,不去湊熱鬨。”像是有什麼在指引著他,荀翊看向京城的另一邊:“那邊吧,人少些。”荀歧州對京城沒了十多年前的熟悉感,聽荀翊這麼說也沒多想,隻說:“走!”由熱鬨到冷寂,不過是兩條街巷的時分。他每晚都會到她身邊去,但卻從未親自踏上這一條路,青磚上的落雪已被鬨得一塌糊塗,原來不遠,也並不難行。“這兒?”荀歧州問道。荀翊“嗯”了一聲,“就在這兒吧。”他憑著記憶裡的方向,走到一堵牆旁,指尖搭在石牆的縫隙上。他的手乾淨修長,骨骼明朗,是另一種生命力的舒張。寧府將她扔在了府苑的外沿,和這堵牆隻有一個景致小院相隔。在自己知道的時間裡,她與自己一般,也未曾放過煙花,更彆提在除夕。她每年都陪自己過除夕,自己卻從未送過什麼給她。而如今,她應有一份熱鬨。“姝姝!牆外有人放煙花!”汝奉輕呼一聲,“好漂亮。”寧姝抬頭向外看去,那小小的一簇煙花就從牆外不遠的地方升了起來,旋儘世間所有瑰麗燦爛的顏色,逆著風雪向上。“真的!”寧姝見那煙花似是離自己不遠,隻隔了個堆著假山石的小院,便沿著煙花盛放的方向走過去。“嘭!”一聲大響之後,煙霧拖著長長的尾巴攀上了夜空,不知撞了多少雪。空中綻放了巨大的煙花,絢爛的能使一切都失去顏色,像是將周圍所有的光都吸走了,隻有此處,最為光亮。“哈哈哈哈。”一陣男人爽朗的笑聲由牆後傳來:“原來你沒放過煙花啊!無妨,兄長給你補上!”寧姝臉上的淺笑刹那停滯——是秦王?秦王是兄長,那弟弟是誰?她哪裡知道皇家的那些親戚關係,隻想了下下,搬來梯子爬上牆去,雙臂架在牆沿上。這套她輕車熟路,以往寧趙氏不讓她出門的時候便這麼乾,反正也無人來自己這兒查看。隔著牆,寧姝就看見荀歧州和一個男子站在一處,荀歧州笑的爽朗,毫無遮掩。他聽見動靜,轉頭看向牆後,有些吃驚,“哎,怎麼又這麼巧?寧姝?你怎得還爬牆?”寧姝看著他身旁的那個戴著奇怪麵具的男子,他正拿著火折子低頭點煙花,聞言,修長的指尖顫動了一下。“嘭。”又是一團煙花劃過天際。寧姝看見帶著奇怪麵具的男子穿著一身煙色的大氅,頭上身上已然落了許多的雪。他也在看著這處,隻是隔著麵具,寧姝不知道他是什麼模樣什麼表情,隻有一雙眼睛深的像海。雪,寒冷,盛放的煙火,還有無關的喧鬨聲。煙花的光亮驟然放大,寧姝仰頭去看。而荀翊微微抬頭,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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