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姝僵住了, 並不是被外麵嚇的,而是因為荀翊就離自己這麼近。這換衣的空間狹小,他一隻手攬住寧姝的腰身,另一隻則緊扣著她的手, 不像往常那般溫柔, 而是充滿了強硬的意味,蓄勢待發一般。寧姝勻了幾息, 側過頭去看他, 眼神裡充滿了探究。荀翊微點了下頭, 唇角勾起:“我知道。”寧姝眉頭微微擰了起來。“客官, 您要的溫水。”隔壁傳來青年男子說話的聲音。荀翊鬆開攬住她腰的那隻手,為她撫平了眉心,湊在她耳旁輕聲說著:“周仰, 參知政事周攜齊的嫡子。那夜寧培遠便是與周攜齊商議,險些將你害了。”兩人靠的近,荀翊一鬆開手, 寧姝便不由得向後退了一步,卻又被荀翊拉了回去,“稍等等,戴庸去尋官了。”寧姝的表情有些一言難儘——那皇上也不能隻身涉險啊, 自己又不會功夫, 等下!寧姝又微側著頭仔細觀察荀翊的下頜,這下巴的線條……她伸手輕輕遮住荀翊的麵龐,再看他的眼睛。深的像海一般的眼睛, 沉靜的似是能把人溺死在其中。但此刻,這眼眸中沾染了綢緞的殷紅,像是在深處縱了一把濃烈的火。“麵具……是你?”寧姝極小聲的問道。荀翊看她,微微點了下頭。寧姝:原來戴著木紋麵具的人是你……原來是皇上……我究竟是個弱智還是個眼瞎?也不怪她沒想到,而是荀翊給人的感覺實在太高高在上,不像半夜和秦王跑出來放煙花的人,她也實在想不到救下自己的人會是皇上。她甚至都能腦補一出“一個長得和皇上有些像的暗衛,平日裡保護皇上還會替他出席危險場合,為了不讓旁人發現所以他經常戴著麵具”的陰謀大戲,但卻怎麼都想不到,也不敢想那人就是皇上。而這樣的發現,卻為眼前不食人間煙火似的男子添加了一絲人氣。他原來也是喜歡玩煙花的?原來將自己瓷器規整放到多寶閣上的人是他?原來救了自己的人也是他?不知是不是兩人離得太近,寧姝的臉微微紅了起來。荀翊倒沒想到她會在這時認出自己,原本他帶那麵具也不是為了瞞著寧姝,而是為了不讓外人看去。她竟然也是現在才知道?而且……荀翊心裡有些彆扭,為什麼想起了那戴麵具的身份後,她反而臉紅了?難道她之前對那戴麵具的身份有意?“人呢?!”周仰的聲音再次傳來,有些著急似的,兩步邁到了這側小間前,一把推開門。在寧姝這間前的粗糲男聲回道:“我一直在這屋前,未看見有人出來。”“那他們還能插了翅膀飛出來不成?!”周仰氣急敗壞,“給我找!他們一定就還在這布莊裡!是不是你們方才說什麼說漏了嘴,讓他們生疑了?!”他的腳步急匆匆的向外走去:“關門關門!彆讓他們趁機跑了!”因發現了荀翊的另一重身份,此刻的寧姝反倒覺得安全極了,待外麵人離去了,她小聲問道:“你是怎麼進來的?”荀翊輕叩後麵的牆麵,竟發出“空空”的聲響。這些房間都是一樣的布局,不是真正的泥磚牆體,自然能想辦法進出。小花的聲音在外麵響起:“進來人了,他們在挨間挨間的檢查,這時候要是有個紅外線掃描,嗖的一下,就能知道裡麵有沒有生命體了。”待會兒會如何寧姝不知道,但至少會有短暫的衝突,寧姝擔心外麵的小花不小心磕了碰了。小花若是沒了,塞拉同便也要難找。她這麼想著,拉了拉荀翊的袖子,對他比了個口型:瓷。荀翊點頭,讓她放心。“警報警報!敵人已到達換衣間外!警報警報!”小花學著機器人的聲音,重複說道。寧姝指了指外麵,荀翊環著她的腰一個轉身,便輕飄飄的將寧姝帶到了自己的身後。他的手卻未放,一直握著寧姝的手。“在這兒!”外麵的人猛地一掀簾子,剛出了聲,荀翊已經扯過殷紅綢緞往他身上一揚,飛腳一踹。他一轉身,小花發出“啊”的一聲,下一瞬已經被荀翊塞到了寧姝手裡。“拿好,省得一會兒不見了。”荀翊說道。綢緞似火一般,在寧姝周圍褪了下去,待她再看清的時候,前麵已經有人打了起來,想來皇上出門果然也有人暗中護著,不可能隻自己到危險的地方。寧姝也往前擠了擠,蹭到荀翊身前,張開雙臂像護崽似的——保護皇上,人人有責!荀翊看她小小的一個擋在麵前,有些心疼,可隨即又想到,因自己是皇上,所以她才要保護自己。若自己是那個戴著木紋麵具的男子,她會不會有所不同呢?他不知道自己好似哪裡在變,好似不知滿足,好似要求更多。荀翊清了清嗓子,低頭對寧姝說道:“他們不知道我是誰。”寧姝有些詫異的回頭看他。荀翊揚起眉毛:“周仰好女色,你應該站在我身後。”寧姝:???自己被電視劇的邏輯套進去了,單方麵的先入為主了!所以這根本不是什麼刺殺皇上,而隻是個見色心起的故事?她立刻往荀翊身後一躲,從他身側探出半個腦袋:“可是方才他還將我們當成普通人,如今你有這麼多暗衛護著,也能猜出個大概吧。”她話音方落,周仰從一側衝出來,看著荀翊眼神都變了:“我要活的!把這個男的抓了給我!就把女的賞給你們!”寧姝:???不是說好了是好女色嗎?!為什麼到了我這裡就是抓男的?!沒想到你還挺有眼光的,一下子就能分清哪個比較值錢?但我有被冒犯到哦。荀翊聲音有些冰冷:“看來他猜不出呢。”寧姝默默地又站回了荀翊身前,表示讚同:“是個弱智。”“一會兒再帶你放花燈。”荀翊說著,由一旁又扯了塊布子遞給寧姝:“水丞包一包,免得磕了。”外麵已經傳來了兵卒的聲音,戴庸已經回來了。布莊方才關閉的大門就這般被撞了開來,周仰氣急敗壞的走到門口,指著打頭的戴庸質問道:“什麼東西?你們也敢來我這兒搗亂?也不問問我是誰?”“知道。”戴庸看見荀翊和寧姝站在裡麵好好的,這才放下心來,雖然有暗衛的保護,但他還是著急,一路狂奔回來的。“不就是參知政事周攜齊的嫡子嗎?”“知道你還敢……”周仰話沒說完,眼看著京衙提督穿著一身便服,急急忙忙的從人群裡衝了出來。“戴大人!”京衙提督得了消息,從家裡連忙趕來,一見戴庸連忙行禮。戴庸“嗯”了一聲,“剩下的事兒便不用多說了吧。”京衙提督一揮手:“布莊的夥計、護院,還有周仰全部帶走!”他明白戴庸突然前來想必是因為之前那對夫妻的事兒,但那事兒無人聲張,自己可以權當不知情。可如今這出何嘗不是在演給自己看?想來皇上已經知道了,若自己想要保得官位便還是應當表現的大公無私些。他目光掃到店內,看見荀翊就那般站在裡麵,登刻便要跪下去。戴庸眼尖,一把將他攙住,在旁說道:“大人,小心台階。”京衙提督看向戴庸,戴庸隻輕輕地搖了搖頭,輕聲說道:“皇上和寧美人出宮看燈,切莫掃了皇上的興。”京衙提督吞了下口水,為在皇上麵前好好表現,將功贖罪,做事便愈發麻利起來。周仰一直到被抓走,還在那處尖叫:“輕些!本公子的手也是你們隨便碰得的?!”待到人都被抓光了,寧姝這才轉頭看向荀翊,小心問道:“相公,方才他……你不生氣吧。”荀翊微微笑了一下,“不氣。總比出言辱了娘子好。”他越回憶便想的越多,寧姝之前是想去問秦王那木紋麵具男子的身份的。她要問來作甚?寧姝不知為何,總覺得皇上哪處有些不對,好像是在生氣的。嗯,鋼鐵直男被這種猥瑣男惦記一般都是會生氣的,更何況是皇上。布莊裡的人頃刻間便被清的一乾二淨,大門一關,荀翊說道:“娘子方才看中了哪匹布?讓戴庸送到馬車上,造衣局的手藝不差。”寧姝:……怪不得你方才這麼篤定自己買的起,原來根本就沒打算給錢!在下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