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解了事情的原委，教導主任一把掀開陸巡一的帽子，強忍住笑意，嚴肅道：“把你們的爸媽都叫過來，寫份檢討，下周一大會上念。”顧天誠吊兒郎當坐在沙發上，儼然一副懶得動彈的模樣，陸巡一也不太樂意叫陸父或者陸母過來。至於趙凜竹，更甭想，她爸還在學校裡做研究呢，鬼知道什麼時候回來。看著不為所動的三個人，教導主任氣得吹胡子瞪眼，隻好自己劃拉開通訊錄挨個打電話。趙凜竹玩著自己的手指沒說話，心裡其實有點期待。她已經將近三個月沒見過她爸了。她爸太忙了，要是能過來一趟……也挺好，至少能見上一眼，雖然是用這種尷尬的方式。教導主任掛斷電話，苦口婆心道：“顧天誠，你都高三的人了，怎麼還能跟小孩似的不懂事？離高考還多少天啊？還打架你心裡不虧心嗎，不覺得對不起你父母嗎？”顧天誠默默的翻了個白眼，不說話。“還有你，陸巡一，彆以為你才高一你就不重視高考，有多少人到了高三想要努力卻已經沒辦法了！”“還有你……”教導主任是個四十來歲的男人，轉過頭看向趙凜竹時語氣不由自主的柔和了一些，“凜竹，我知道你是個好孩子，這次的事情也不關你的事，隻是你要記得，以後得專心於學習，千萬不能再參與進這種無聊的事情來。”趙凜竹裝乖點頭：“知道了。”接下來的時間就是漫長的等待。顧天誠的母親很快就來把他給領走了，順帶著罵了他一頓，這廝離開之前甚至還給趙凜竹拋了個媚眼，被她果斷的忽略掉。等到陸母過來，已經差不多接近七點半了，一進來先是揪著陸巡一的耳朵罵了一頓，跟教導主任道了會兒歉，才開口道：“那老師，麻煩您了，這倆孩子我就領回去了啊。”趙凜竹抬起頭，一盆冷水驟然澆下來，她愣了愣，道：“伯母，我跟你……”陸母的表情似乎也有一點尷尬，道：“凜竹，你爸爸估計有點事兒忙，沒接電話吧，不是留了個我的號碼給學校麼，所以……”“知道了。”趙凜竹抿了抿唇，沉默的站起身來，將書包背起，道謝，“謝謝老師，老師再見。”陸母歎了口氣，揉了揉她的腦袋，眼底到底露出一抹不忍來。偏生陸巡一這個缺心眼的還是什麼都沒察覺到，走在最前麵，邊走邊嘟囔：“不就打個架麼，還扯到叫家長上來了。”陸母連聲道歉，拉著趙凜竹出了辦公室的門，才一巴掌拍在陸巡一的禿瓢上，道：“你瞧瞧你這樣，跟你腦袋上這大烏龜真挺配。”陸巡一氣道：“你到底是誰媽？”趙凜竹落在最後麵，步伐緩慢，最後她扭過頭去看了一眼緊閉的辦公室房門，抿了抿唇，飛快的扭過頭，加快步伐追上前麵的陸母。連電話都沒接。真是忙啊，她想。到了樓底下，陸母拉著趙凜竹的手道：“凜竹，去咱家吃飯？”“不了伯母，”趙凜竹笑了笑，道，“我家裡還有點飯沒解決呢，我回去吃。”“……”陸母猶豫了一下，到底點了點頭，“成吧，你要是不夠就來咱家啊，咱家永遠給你留著一個位置呢。”“恩，謝謝。”趙凜竹笑了笑，“伯母再見。”陸母和陸巡一拌嘴的聲音不斷落入耳中，趙凜竹擰開鑰匙房門，又聽了會兒才走進房間。她忍不住想到，如果她媽沒有走，她會不會也跟她媽這樣聊天說話？答案不可獲知，因為這個假設性根本不存在。她連母親是個什麼性格的人都不知道，假如溫柔得根本不會跟人吵架呢？趙凜竹的晚飯用一碗麵解決，刷乾淨碗之後開始寫作業，寫完的時候已經九點鐘了，第二天是周六，不用上課，所以趙凜竹沒太早上床。她又做了一套卷子，座機突然響起來，或許是下午太失落，所以此刻的期待顯得更加明顯。趙凜竹飛快的站起身來，連卷子都因為她身體帶起來的風而飄飄悠悠落到地上。趙凜竹接起電話：“喂？爸？”“是我。”那頭響起趙父的聲音，“凜竹，爸爸這邊的事兒還沒忙完，這個星期可能回不來了，給你打了些錢在卡裡，下個星期六一定回來，好嗎？”“……”趙凜竹低下頭去，眼中細碎的光芒全數熄滅下去，沉默著沒開口。趙父也察覺到氣氛的不對，頗有些尷尬的開口道：“我下個星期一定回來，幫你帶你最喜歡吃的冰淇淋，好嗎？”趙凜竹咬了咬下唇，正要開口，趙父又開了口：“先不跟你說了，待會兒還有一個急會，先掛了，下周見啊。”“再見。”趙凜竹隻來得及說出這兩個字，電話就被猛地掛斷，忙音在耳中響起，她失落的靠著桌子發了很久的呆。從小到大總是遇到這樣的事情，她本來早就該習慣了，可每次到了這種時候，都還是忍不住的失落。趙凜竹想，或許是因為今天下午的事情吧。那種感覺，就好像一屋子幼兒園的小朋友都被自己爸媽接走回家了，隻有她拽著幼兒園大門的欄杆，一直等待著那個永遠不會出現的人。最後幼兒園的老師忙完之後，親自把她送回空蕩蕩的家中。這種感覺，明明她已經很久都沒有嘗試到了，不知道為什麼，在這個深夜，突然變得格外明顯。剩下的半張卷子趙凜竹並沒有做完，她從冰箱裡拿了一個冰激淩，舔了兩口才覺得稍微緩過來一些勁兒。今夜的月色極好，細碎的光芒被切割，在窗前灑下光輝，趙凜竹靠在窗邊看月亮，卻什麼都沒想。這樣的沉默本該繼續下去——如果陸巡一沒有突然出現在旁邊的陽台的話。“給我來一個。”陸巡一突然開口道。趙凜竹嚇得扭頭望去，發現這丫的頂著自己的大禿瓢，認真的盯著自己手上的冰激淩。趙凜竹於是進房間裡拿出一個冰激淩遞到了對方的手裡。陸巡一說：“你怎麼能想到在我腦袋上畫烏龜的？”“覺得跟你的氣質特彆搭。”趙凜竹懶懶的道。“我呸。”陸巡一哼了一聲，道，“我剛剛翻了翻我們學校的貼吧，我腦袋上的大烏龜都他媽快成我們學校的校徽了。”“噗——”趙凜竹沒忍住笑了笑，“這不是挺好的嗎，你沒憑借你的實力名垂青史，憑借你的大烏龜遺臭萬年了，也算是為人類做出了貢獻。”“求求你。”陸巡一翻了個白眼道，“我寧願默默無名。”“嘖。”趙凜竹眯了眯眼，沒說話。陸巡一一口咬下一半的冰激淩，道：“你怎麼就這麼喜歡吃冰激淩，女孩子吃多了冰的來那例假時不是會痛嗎？”趙凜竹道：“是啊。”“那你還吃。”“吃啊。”趙凜竹聳了聳肩，“冰激淩那麼甜，吃起來爽啊。”“生活已經太多苦了，總是要多點甜？”陸巡一試探性的問道，“其實你沒有我苦，爸媽不在家不挺好的，你看我天天被我爸打被我媽罵的，這日子真是受夠了。”“臭小子你說你媽什麼壞話呢！”隔壁傳來陸母的怒吼聲。趙凜竹帶著笑意回頭望去，柔和的月色將她的半邊臉頰襯得溫柔無比，她一字一頓的說道：“要是可以，我還真挺想和你換的。”“我爸我媽是真心疼你。”陸巡一想了想，說，“你想喊他倆爸媽我也不介意，真的。”“唔，你不介意，不代表彆人不介意啊。”趙凜竹聳了聳肩，道，“你家親戚能樂意嗎？突然多這麼大一女兒，以後要是隨份子得多隨多少錢出去啊。”陸巡一噗嗤一聲笑出來：“你要不要想這麼多？”“這事兒也不遠啊。”趙凜竹平淡的開口，“要是就你一個，以後就不用隨份子了，要是有我，鐵定能上清華北大，這得隨多少份子過來？”陸巡一目瞪口呆：“你……”他“你”了半天才說出接下來的話：“你真不要臉。”“陳述事實而已。”趙凜竹說。陸巡一被她刺激得無話可說。趙凜竹咬下最後一口冰激淩，望著月光發了會兒呆，才開口道：“喂，我幫你整理一下重點吧。”“啊？”“學習的重要知識點。”趙凜竹很有耐心的回答，“你不是想考過我嗎，你知道考試都有哪些知識點嗎？”“小妞，很有自信嘛。”陸巡一咧嘴道，“不怕我真超過你啊？”“除非你先把你腦袋裡麵的水給倒掉。”趙凜竹瀟灑地扭過頭往屋子裡走去，“謝謝你，我心情沒那麼糟糕了，還有，對不起啊。”陸巡一先是一愣，緊接著聳了聳肩，放大聲音吼了一句：“不客氣，沒關係！”趙凜竹低著頭笑了兩句，沒再搭理這傻子。有的時候，陸巡一也沒那麼糟糕，相反挺可愛的。趙凜竹一想到這裡，不由得懷疑自己是不是受了什麼刺激，居然會覺得這家夥可愛。——咳咳，大概是傻得可愛吧。她在心底給自己的想法找了個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