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淼淼唧唧歪歪,陸巡一的眉心也不由得微微皺起來。她見陸巡一沒什麼反應,捂著自己的胳膊演的更加起勁兒,將柔若無骨的形象深入人心。孰料陸巡一和趙凜竹都是不走尋常路的,對她的表演完全嗤之以鼻。陸巡一其實是一個很沒有耐心的人,當周淼淼第N次哼哼唧唧的時候,他終於按捺不住的開口:“閉嘴。”周淼淼一愣,驚慌的看向他。陸巡一麵無表情,平靜的眸子裡泛起不耐煩:“扶你隻是因為你是女生而已,彆演了。”噗。趙凜竹心裡笑了一聲。周淼淼的臉色瞬間漲紅起來:“我,我沒有,我的手真的很痛……凜竹的力氣太大了……”陸巡一捏了捏自己的眉峰,冷銳的麵孔更添了幾分漠然:“手痛腳能走吧?鬆手。”“你……”趙凜竹心道是了,這才是她熟悉的陸巡一嘛。什麼對女生的紳士,都是虛假的,這貨說到底其實就是個冷漠的性格,對誰都挺不在意的。也就在她麵前跟個傻子似的,完全不著調。到底哪一麵是他的保護色,趙凜竹還真是一點都不清楚。周淼淼也顯然沒有想到陸巡一對女生都能說到這一步,不自覺的就鬆掉了手,愣怔著站在原地,半晌都沒說出一個字兒來。趙凜竹等得很心煩,不由得開口道:“還要多久?”“走吧。”陸巡一把住車把手。趙凜竹回頭看了一眼,發現周淼淼眼睛通紅,看上去跟兔子眼似的,還挺慘的。她又有幾分心軟,壓著聲音道:“喂,你怎麼一點也不憐香惜玉?”“我又不喜歡她。”陸巡一皺著眉頭。“女孩子啊,總該溫柔一點吧。”趙凜竹說。“怎麼,你吃醋啊?”陸巡一似笑非笑的看著她,眼中閃爍著促狹的光芒。趙凜竹直接一個白眼拋過去:“神經病。”她踩上腳蹬:“鬆手!”陸巡一忙鬆開手,趙凜竹跟隻蝴蝶似的躥了出去,瞬間騎走很遠。耳邊風聲鼓鼓,趙凜竹鬱結了一整日的心情不知道為何順著這涼風而一點一點的消散開來。這個季節的傍晚最是迷人,連空氣之中的灰塵都好像帶著醉人的芬芳。這是趙凜竹最喜歡的時候。可是趙凜竹騎了有一段距離,卻發現陸巡一沒跟上來,她停下來,回身看過去,發現周淼淼纏著陸巡一正在說些什麼。陸巡一明顯很不耐煩,但總不好對一個女孩子動手,隻好任由對方纏著。陸巡一遙遙的喊她:“趙凜竹!”切。趙凜竹回過身來,大大方方的揮了揮手,道:“她又不會對你做什麼,隻會對我做什麼,你就送人家回家唄!”趙凜竹蹬開腳刹,飛快的往前騎走了。經過十字路口,趙凜竹才察覺到有什麼液體順著自己的手臂往下流,她皺著眉頭思考了一瞬,才停下自行車,撩開衣袖一看,剛剛的血痕不知道為什麼裂得更開,血流如注。之前沒看到的時候倒沒有察覺疼,現在看到了,趙凜竹才後知後覺的感覺到那種疼痛。她倒吸了一口亮起,將袖子往上撩起,正在琢磨回家路上有沒有小藥店時,手腕突然被人給一把拽住。趙凜竹抬起頭,迎上一雙含著擔心的眸子。“怎麼回事?”顧天誠提著她的手臂,眼睛死死的盯著她的傷口。趙凜竹錯愕:“你怎麼在這裡?”顧天誠臉上閃過一抹尷尬,很快掠過這個話題,問道:“哪裡劃的?”趙凜竹指了指自己自行車上的鐵片。鐵片就在自行車把手偏下的位置,以前是有保護措施的,但之前壞了,趙凜竹一直都沒有去處理,誰知道這次居然就劃到了。上麵還有鐵鏽。顧天誠道:“走。”“去哪?”趙凜竹微微怔住。“處理傷口,”顧天誠強硬的想把她從自行車上拖下來,“你不怕破傷風啊。”“沒事。”趙凜竹搖頭拒絕,不為所動,“謝謝。”顧天誠像是有點生氣了,一雙深邃的眼眸瞪著她,眼中閃過一抹戾氣,但很快被他壓下去,他一字一頓的說道:“你怎麼這麼不聽話?”“……”趙凜竹皺了皺眉,“顧同學,我們好像不太熟吧?”顧天誠深吸一口氣,按捺住自己的不耐煩,一字一頓的說道:“好,那趙同學你好,我姓顧,叫顧天誠,現在認識了?熟了?”“……”趙凜竹心道有你這麼隨便的嗎?傷口已經有些要結痂的意思,顧天誠看得揪心,懶得再同她多言,二話不說將趙凜竹從自行車上一把抱了下來,嚇得趙凜竹猛地拽住了他胸前的衣服。顧天誠翻身騎了上去,道:“坐上來。”趙凜竹看了一眼自己的傷口,想了想,還是翻身坐上了後座。顧天誠伸出手拽住她另一隻沒受傷的手,搭在了自己的腰上。趙凜竹有些不太適應的縮了回去,對方又再次摁了下來,這一次摁得更緊,他一字一頓的說道:“我騎車野,你不抓緊摔了我可不管。”趙凜竹還是收回了手。顧天誠蹬下腳蹬,自行車跟飛似的衝了出去,嚇得趙凜竹條件反射般拽緊了對方的衣服。風聲裹挾著顧天誠誇張而自由的笑聲傳入耳中,迎著秋季爽利的風,趙凜竹聽到顧天誠的聲音:“我就說吧!”趙凜竹撇撇嘴,為了自己的生命安全,沒有再繼續反駁。顧天誠帶她找了一家看上去還挺正規的小型醫院處理傷口,擦著碘酒的護士一邊處理一邊感慨道:“你可真夠心大的,這傷了得有一段兒了吧?”趙凜竹眼不動眉不皺的。護士道:“不疼啊?你真能忍。”“還好。”趙凜竹說。倒不是她不疼,隻是從小到大即便是疼她也不會表現出來——因為表現出來也隻能給自己看,沒人關注得到她。所以久而久之,趙凜竹連疼痛都變得不動聲色。顧天誠在一旁反而看得挺揪心。他靠在門欄上,雙手環胸,眉頭狠狠皺緊,不時的倒吸一口涼氣。護士處理完傷口就出去了,顧天誠盯著她看了半晌,突然開口道:“疼的話可以叫出來的。”趙凜竹淡淡的:“有什麼好叫的。”顧天誠說:“女孩子要柔弱一點才會招人憐惜。”“沒必要,”她說,“本來就不痛,叫那麼誇張乾什麼?”“我發現你真的很奇怪誒。”顧天誠搖了搖頭,道,“不過我喜歡。”趙凜竹站起身來,率先往外走去,顧天誠忙轉身跟上。趙凜竹今天沒帶夠錢,醫藥費是由顧天誠暫時墊付的,走到門口趙凜竹才開口道:“今天,謝謝你。錢我改天再還給你。”“不客氣。”顧天誠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笑得真誠,“不還也沒事兒。”趙凜竹笑了笑。顧天誠繼續跟在她的身後和她搭話:“喂,你之前說跟我不熟,現在呢?現在總熟了吧?我現在算得上是你的救命恩人了吧?”“嗯哼。”趙凜竹輕聲應了句。顧天誠繼續得寸進尺:“給恩人一個你的電話號碼,不過分吧?”趙凜竹抿了抿唇,念出一串數字來。顧天誠繼續道:“我騎車帶你回去?”趙凜竹的手臂上包了一大圈的白紗布,騎車的確不太方便,正愁怎麼把自行車弄回去呢顧天誠就主動送上門來,她也不是什麼忸忸怩怩的人,大方的同意了。顧天誠努力了這麼久,終於取得了突破性進展,甭提多愉快了,馬不停蹄的上了自行車拉著趙凜竹就往回走,一路上腳蹬得跟風火輪似的,忒賣力。顧天誠不僅靠近了趙凜竹一步,還得到了對方的家庭住址。如果沒有在趙凜竹樓下撞見陸巡一,簡直堪稱完美一天。“怎麼他送你回來的?”陸巡一迎上前,皺著眉頭望著顧天誠,敵意十足。兩人之間刹時迸發出對峙的火花,眼看著就要打起來了,趙凜竹突然抬起頭,視線落到了自家。每每她回來時都暗著的房間,此刻居然亮著燈,趙凜竹的心臟猛地跳了一下,神情微微一變。陸巡一道:“對了,趙凜竹,你爸回來了,他說……”後麵的話趙凜竹沒聽清,她已經邁開步伐往回走,根本顧不上身後兩個男人會有怎樣的交鋒。仔細算算,她已經快半年沒見過她爸了。上次見她爸,是她中考的那天,考完之後她爸就跟銷聲匿跡了似的,一個月後才電話聯係她。那個時候她已經考上了A中,向她爸報告好消息,對方卻平淡得像是一件家常事,什麼都沒有表示。說不失望,是不可能的。但是她已經習慣了。有些失望,經曆了太多次成了習慣,就變得不動聲色起來。像是一朵開在歲月之中的黑暗之花,安靜,卻尖銳。
第16章 黑暗之花(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