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凜竹有點發燒，並不高，三十八度三。外麵的小雨淅淅瀝瀝又下起來，直到趙父來接走她，雨才停下來。車窗上有細碎的小水珠，順著玻璃窗一點一點的往下滑，好幾滴交融在一起，又變成一股一股的分散開來。趙凜竹用手在車窗上劃拉，直到趙父叫她下車，她才發現自己在車窗上劃拉的是數學公式。果然，對於她來說，還是學習比較重要。趙父撐著傘，語氣有些埋怨：“怎麼突然又成了發燒了？跟你說了就在家休息你偏不聽。”趙凜竹沒有應茬，頭一次覺得跟個女人似的嘮叨關心自己的老爸還挺讓人感動的。她躺在床上，喝完藥之後很快又昏睡了過去，等到再次睜開眼，外麵的天已經黑了。趙凜竹聽到陽台外麵都悉悉索索敲東西的聲音，她緩了一會兒出去看了一眼，發現陸巡一站在樓下往自己的房間望。對方見到她的身影，眼神一下亮起來，他的禿瓢已經冒了些青茬出來，看上去不再像之前那樣珵亮，趙凜竹突然有些懷念之前的觸感。陸巡一問道：“好些了沒有？”趙凜竹已經退燒了，這一下午睡得她挺爽的，於是點點頭：“考的怎麼樣？”“正常發揮吧。”陸巡一摸了摸自己的腦袋，笑道，“趙凜竹，你沒去考試，這次我鐵定贏你啦。”“明天還有兩科。”趙凜竹看著他，語氣平淡，“兩科我就能超過你。”“得了吧，彆吹牛了。”陸巡一翻了個白眼，突然往前邁了一步，手攀上陽台的欄杆。趙凜竹還沒來得及阻止，對方就已經翻了進來，一下落到了她的眼前。趙凜竹的心猛地一跳。陸巡一伸出手，摸了摸她的額頭，滿意的點了點頭：“不燒了。”“神經病。”趙凜竹眼中閃過一抹複雜，罵了他一句，往屋裡走去。陸巡一忙跟了上來：“喂，你真要跟那傻逼去約會？”“誰？”“就，顧天誠。”“哦。”趙凜竹這才想起來，“人要言而有信。”陸巡一低聲嘟囔了一句什麼，趙凜竹沒聽清楚：“啊？”“沒什麼。”陸巡一很快掠過，手欠的開始翻屋裡的東西。這不是陸巡一第一次來她房間，每次他來都翻得她房間亂糟糟，所以趙凜竹已經習慣了，並未開口阻止。可就在陸巡一翻得正起勁兒的時候，敲門聲突然響起來，趙父的聲音傳進來：“凜竹，醒了嗎？我煮了點粥。”陸巡一猛地一顫，心裡罵了一句，急道：“我靠，我靠，我躲哪裡！”趙父不太樂意他來趙凜竹的房間，這要是被看到了，跳進黃河都洗不清。趙凜竹翻了個白眼，拉開衣櫃，這廝立馬手忙腳亂的躲了進去。趙凜竹咳嗽了兩聲，才拉開了房門。趙父道：“剛剛聽你在跟誰說話？”“練英語呢。”趙凜竹冷靜的說。“哦。”趙父點了點頭，“彆學習了，好好休息。”他說著關上了房門。衣櫃的門顫顫巍巍地推開，陸巡一拍著自己的胸口站出來，小聲道：“怎麼搞得跟偷情似的。”趙凜竹踹了他一腳：“還不趕緊滾？”“切。”陸巡一道，“誰樂意留著？”趙凜竹懶得搭理他，一心喝起趙父燉好的小米粥，陸巡一自覺的往陽台方向走去，有半條腿都吊在外麵了，突然扭過頭來，喊了一句：“喂。”“嗯？”趙凜竹抬起眼看他，一雙大眼裡閃爍著如星般的光輝。陸巡一說：“你不準去。”趙凜竹知道他這是在繼續剛剛的話題，不由得好笑，反唇相譏道：“我去不去關你什麼事。”“操。”陸巡一罵了一句，一腳踹上陽台。裡麵突然又傳來趙父的聲音：“凜竹，你在跟誰說話呢？”陸巡一嚇得直接栽了下去，狠狠的落在地上，嚇得趙凜竹三魂沒了一魂，連忙衝了出去，往陽台外看。孰料這廝拍了拍灰站起身來，望著趙凜竹直笑：“擔心我啊？”“滾。”趙凜竹罵道。陸巡一聳了聳肩：“沒事。”他說完一瘸一拐的往自家回了。趙凜竹拍了拍自己的胸口，低頭一看，才發現剛剛手裡的小米粥全灑胸口了。果然，陸巡一還是一如既往的煩人。第二天趙凜竹又生龍活虎的去參加了考試。她已經不燒了，但感冒還沒徹底好，說話時嗓子仍然啞得厲害，蘇恬恬嘲笑她成了公鴨嗓。趙凜竹出校門口的時候撞上了正在等她的顧天誠。這不是重點。重點是對方手裡拿著一捧紅豔豔的紅玫瑰，招搖無比。高中的年紀，很少會有男生送女生玫瑰，一般收到一隻都足以炫耀好長一段時間，更何況是這樣誇張的九十九朵。顧天誠本來就是學校的風雲人物，又如此招搖地站在門口，自然吸引了一大批女生好奇的視線。等到顧天誠走到趙凜竹麵前，將玫瑰遞給對方時，幾乎所有女生的眼中都迸發出了豔羨的目光。趙凜竹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想了想，道了句謝，接過來直接遞給了蘇恬恬。蘇恬恬捧著玫瑰一臉茫然：“什麼？”“你家的Rose不是特彆喜歡啃花嗎，拿回去給她啃吧。”Rose是蘇恬恬家的一隻泰迪狗，平日裡最愛的就是撕花和咬花，但蘇恬恬一般都是拿野花給它咬，至於玫瑰……也太奢侈了。而聽到這句話的顧天誠的嘴角明顯也抽了抽：“不喜歡？”趙凜竹誠實的點了點頭：“太招搖了。”“女生不都希望招搖嗎？這樣才能吸引彆人羨慕的眼神。”趙凜竹想了想，很認真的說道：“大概我不是女生吧。”顧天誠張了張嘴，有些無言以對。趙凜竹繼續道：“是要去吃飯看電影？”蘇恬恬自覺的抱著玫瑰同趙凜竹道彆離開，顧天誠點了點頭，領著趙凜竹往校門外走去，沒了玫瑰加持，打量的眼神少了不少，趙凜竹也自在了不少。顧天誠看著自己身側走著的趙凜竹，心道真他媽夠勁兒。他喜歡的就是跟彆的女生不一樣。顧天誠帶趙凜竹去吃飯的地點並不是多麼昂貴的地方，而是一家火鍋店，彆說還真挺巧，趙凜竹的確很喜歡吃火鍋。她能吃辣，也喜歡吃辣，不知道顧天誠是歪打正著還是提前做了功課。兩人挑了一個雅座坐下，顧天誠正要開口，突然發現眼前的女生開始掏起了自己的書包。掏啊掏，掏了半天，她拿了一本英語單詞出來，翻開背了起來。顧天誠嘴角一抽：“你……和我約會還背單詞？”趙凜竹背完一個單詞，才開口道：“顧同學，之前偶然聽其他人提到了你的成績，聽說連本科都上不了，你真的不要趁最後的半年時間努力一把，爭取大學考個好學校嗎？”顧天誠太陽穴微抽：“你這話聽著怎麼跟我媽說的一模一樣……”趙凜竹笑了笑：“實在不行，我也可以幫你補課。”趙凜竹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這句話落下尾聲的瞬間，她突然覺得背後一陣火燒火燎，像是有誰在看她似的。可是她回過頭去，卻隻能看到雅座互相隔開的一道牆壁，什麼也沒有。有點滲人。顧天誠這時開口道：“你幫我補課？得了吧，你才高一，還幫我補課呢。”趙凜竹想了想，道：“高中三年的課程我其實在初中就已經自學得差不多了，幫你補課應該沒什麼問題的。”“……”顧天誠一頓，“你是人嗎？”“……”趙凜竹皺了皺眉頭，很認真地回答道，“我隻是比其他同學多花費了一些時間而已。”顧天誠歎了口氣：“咱們出來約會能彆老談學習嗎？”趙凜竹道：“我和你出來約會本來就是被你逼迫的，除了學習還能談什麼？難不成談情說愛嗎？”雖然的確是他逼迫的，但是能不能彆這麼直白啊……顧天誠頭一次覺得自己無言以對。趙凜竹歎息一聲，道：“和我待在一起很無聊的。”“不無聊。”顧天誠笑了笑，露出四顆大白牙來，很認真的說道，“你看書吧，我看你就夠了，一點不無聊。”趙凜竹被她酸出了滿身的雞皮疙瘩，同時覺得背後那種火燒火燎的感覺更甚了一些。奇了怪了，後麵也沒人啊。趙凜竹歎了口氣，重新攤開英語單詞，懶得再去思考這詭異的問題，當真認真地背起單詞來。至於顧天誠，也真的雙手環胸，靠在座位上，認真的看起她背單詞的神情。他們兩人互不乾擾，但都各自做著自己想做的事情，格外認真。氣氛竟然出乎意外的和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