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歲那年，趙凜竹被陸巡一揪掉了頭頂一小撮頭發，醜的不行，同學們都叫她癩子。從那之後的整整一個月，趙凜竹都沒有搭理過陸巡一。陸巡一歉也道了，冰激淩也買了，甚至連嚎啕大哭求原諒都用上了，趙凜竹都不原諒他。那段時間班級裡很流行看一個關於小狗的動畫片，趙凜竹就特彆喜歡裡麵的狗妹妹，陸巡一為此特地買了一大堆狗的玩偶送給趙凜竹。十歲的趙凜竹指著陸巡一狠道：“你學狗叫我就原諒你！”陸巡一愣了一下。“汪汪汪！”趙凜竹終於沒忍住，咧開嘴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陸巡一見她笑了，開心得繼續叫起來：“汪汪汪！”那之後的一個星期，陸巡一跟趙凜竹打招呼的方式都是“汪汪汪”，這直接導致了趙凜竹對那部動畫片的興趣在一個星期之後宣告滅亡。但是從那以後，陸巡一隻要一惹趙凜竹生氣，他學狗叫，趙凜竹都會立馬繃不住臉笑出聲來。此刻亦是如此。趙凜竹一巴掌拍在他腦袋上，說：“起來。”陸巡一乖巧的坐起身來。趙凜竹看著他，想了想，說：“他說，要是他能考上一本學校，我就當他女朋友。”“什麼！”陸巡一立馬炸了毛，雙手握緊成拳，青筋暴起。“我還沒說完。”趙凜竹白他一眼，“不過我拒絕了。”“……那你們之間到底什麼約定？”陸巡一瞪眼道。“你猜。”趙凜竹扯了扯嘴角，似笑非笑的看他一眼，站起身來，“走吧，我送你回家，要是伯母問起你臉上的傷，你就說回來路上我遇見了流氓，你幫我對付了一下。”“等等——到底是什麼啊。”陸巡一忙跟上了趙凜竹的步伐。不過接下來趙凜竹說什麼都不肯再開口了。最後順利的將陸巡一送回了家裡，雖然陸母對這個措辭表示懷疑，但是還是沒有出口拆穿他們倆。陸巡一和顧天誠最後雙雙記了一個大過。說來也奇怪，這兩人打了一架之後反而沒之前那麼針鋒相對了，相反倒生出一點惺惺相惜的意思，甚至彼此之間還約定好以後有機會還要再打一架。知道這個消息的趙凜竹不由得微抽嘴角。日子不疾不徐的過去，等到陸巡一的傷口結痂時，已經是十二月底了。聖誕節在即，趙凜竹的生日也快到了。大街小巷早已掛上了聖誕老人和麋鹿的蹤跡，滿街的小彩燈給這座城市增添了一絲屬於國外的氛圍。這個年代的聖誕節雖然不如後來那般流行，但已經有不少人在過了，而且這時的聖誕節是很純粹的，沒那麼多所謂“崇洋媚外”的猜測。學校門外不知道被誰放了一棵碩大的聖誕樹，上麵除了彩燈，還掛著不少人寫著的小紙條。有述說自己煩惱的，也有向喜歡的人告白的，全是屬於這個年級少年少女心中的小秘密。蘇恬恬也在上麵掛了一張，邊掛邊開口道：“凜竹你真的不寫啊？實在不行把你以後想考的學校寫上去也行啊。”趙凜竹淡淡道：“夢想是靠自己去實現的，而不是寫出來的。”蘇恬恬撇了撇嘴，看了幾張紙條，眼神突然掃到了最上麵的一張，眼睛唰的一下就亮了：“臥槽，凜竹，你看這張，給陸巡一的表白哎。”趙凜竹眼神微微一動，仍在頭也不抬的背英語單詞。蘇恬恬來了興趣，繼續翻了起來，誰知不翻不要緊，一翻居然翻出來十來張小紙條，感慨得舌頭都快被自己給咬斷了。趙凜竹聽得有幾分心煩，戴上耳機繼續背單詞。過了會兒，蘇恬恬戳了戳她，拿下她的耳機：“他們來了。”今天是趙凜竹的生日，他們幾個人打算找個KTV好好玩玩。不遠處穿著隻要風度不要溫度，穿著單薄的三個男人雙手插在兜裡往兩個姑娘的方向走來。顧天誠走在最右邊，嘴裡叼著一根煙，眼中寫滿不羈，一看就是不良學生。謝忱走在最中間，穿著一件藏藍色的夾克，臉上揚著開朗的笑容，手搭在陸巡一的肩膀上，話癆的說著什麼。陸巡一走在最左邊，眼神漫不經心的看著謝忱，不時的點頭附和一句，他的步子邁得散漫，神情疏散，看上去有一種很平淡的帥氣。陸巡一不說話的時候，真的很有一種帥氣的氣質——本來五官長得也好看。“真他媽帥。”蘇恬恬突然說了一句。趙凜竹心裡笑了笑，她正在發愁這種感覺如何形容，被蘇恬恬這麼一說，頓覺說到了心坎裡。這就是帥。三個男生身後的彩燈霓虹不住的閃爍，襯托出他們挺拔頎長的身形，各具特色的麵容逐漸靠近，成為這一年最驚豔的一幕。這一幕，趙凜竹記了很多年。因為很多年，這三人都沒能再湊齊過，當初同行的記憶，便愈發的清晰起來。三人走近，蘇恬恬跳到謝忱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哎喲喂，謝忱，以前沒發現你這麼帥呢，肯定是被身邊的倆大帥哥襯托出了光芒了。”“我呸。”謝忱啐她一句，兩人鬨起來。“走吧。”陸巡一捏了捏趙凜竹的臉，率先往前走去。顧天誠笑的意味深長，也伸出手來，試圖捏一下趙凜竹的臉，趙凜竹驀地抬起手來擋住他：“乾嘛？”“隻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顧天誠說罷這一句，邁開步伐往前走去，似乎根本不想聽到趙凜竹的回答。趙凜竹莫名其妙的覺得自己的耳朵有點發燒。她罵了一句自己神經病，沒事燒什麼燒。趙凜竹的十七歲生日，在生日蛋糕抵達的那一刻，氣氛到達了峰值。那是一個巨大的蛋糕，比五個人的臉加起來都還大，均勻的插著十七根蠟燭，在黑暗的房間裡閃爍著微茫的光芒。“牛逼了。”謝忱感慨道，“顧天誠，你他媽真有錢。”“客氣。”顧天誠笑了一聲，“凜竹，許願吧。”趙凜竹也有點激動，她以前雖然過生日，但是從來沒收到過這麼大的蛋糕，這還是大姑娘上花轎——頭一回。故此，一貫沒有吹蠟燭許願的趙凜竹入鄉隨俗，閉上了雙眼。“三——”“二——”“一——”五張鮮活的臉同時鼓起腮幫子，朝著蠟燭狠狠一吹，蠟燭全數熄滅，房間裡陷入一片黑暗。“生日快樂！”尖叫聲此起彼伏。趙凜竹愉悅的抿了抿唇，露出一抹真心的笑容來。與此同時，她突然感覺到有一雙手攀了上來，輕輕的握了握她的手，摳了摳她的掌心。趙凜竹臉上的笑容微微一僵，順著手的方向側頭望去。燈在這一刻亮起來。握著自己的那隻手飛快的躲了回去，趙凜竹的眼神因突然亮起來的燈光而顯得刺痛，她看過去的方向，沒有站著任何人。趙凜竹扭頭看了一眼，在場眾人愉悅的神情尋尋常常，毫無端倪。是……顧天誠？趙凜竹抿著唇想了想，不知道為什麼有些動搖自己的答案。黑暗之中所做的一切注定成為一個秘密，趙凜竹索性不再去想，進入第三輪的生日遊戲——蛋糕大戰之中。“啪”的一聲，趙凜竹首當其衝，臉上被蓋上厚厚的一層奶油，她頓時一掏蛋糕，隨便揪了個人甩了上去。尖叫聲此起彼伏的響起來。最終五個人齊齊盯著滿身的蛋糕結束這場戰鬥，一看時間，居然已經快十點了。蘇恬恬晚上十一點之前必須回家，大家隻好遺憾告彆，從KTV出來，趙凜竹才發現外麵居然下雪了。這是這個冬天的第一場雪，在她生日的這一天。雪花紛紛揚揚的落下，不知道已經下了多久，但樹枝上已經鋪上了厚厚的一層雪毯，一搖樹便簌簌往下落來，甩了人一身。踩在地上，是軟軟的觸感。五個人站在雪中看了會兒雪，難得沒有說話，一片安寧。最後蘇恬恬拿出手機來，笑得很開：“喂，我們拍一張照片吧。”陸巡一和顧天誠都不太樂意，蘇恬恬隻好把目標指向趙凜竹，撒嬌道：“凜竹，拍嘛拍嘛，這麼好的運氣，你生日這天初雪耶，以後不知道還能不能遇見了。”“凜竹~”趙凜竹最後到底同意，且說服了陸同學和顧同學。五人前的前後的後擺好姿勢，顧天誠用大長手舉著手機，儘量將每個人都框在裡麵。此刻的雪下得更大了些。幾乎每個人的肩頭都鋪上了厚厚的一層。趙凜竹被顧天誠和陸巡一擠在中間的位置，盯著手機鏡頭，眼睛都快酸掉了。“我摁了。”顧天誠提醒了一句，伸出手摁下了拍照鍵。與此同時，陸巡一突然伸出手去，替趙凜竹撣掉了肩頭的雪，他的神情專注，眼神裡不自覺的透露出一絲溫柔來。兩人之間氣氛融洽，顧天誠好似局外人。他臉色有些黑：“這張沒拍好，刪了重新拍。”他動作迅速，居然真的刪掉了，陸巡一太陽穴一跳，差點沒直接跳起來直接開打。所幸蘇恬恬拉了他一把，低聲道：“我還有垃圾箱，能恢複，晚上回去發給你。”陸巡一這才忍住。於是又重新拍了一張，五人都咧開或大或小的笑容，迎著這一年的初雪，留下此刻最美的風景。風華正茂，歲月正當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