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豆 - 第五章(1 / 1)

白豆 董立勃 4233 字 2個月前

白豆 - 第五章 (1)幾個人在說白豆調到炊事班的事。看到胡鐵走過來,故意提高了嗓門說。聲音大得連臥在不遠處的大黑狗也聽到了,抬起頭,朝這邊望了一眼。胡鐵不可能聽不到,可胡鐵聽到了,象是沒有聽見,往這邊望也不望一眼。有人乾脆喊胡鐵,問胡鐵知道不知道,白豆調到炊事班了。還說,胡鐵以後到食堂去買飯,可以不排隊了。胡鐵看看這個人,好象沒有聽懂這個人說的話,繼續走自己的路。好象白豆調到炊事班,是一件和他一點關係也沒有的事。大家不免有點失望。打過仗的人,對太平靜的日子,還真有點不習慣。老想看到身邊有個什麼事,改變一下生活的單調。不管什麼時候,隻要有人吵架,總是會圍著大堆人看。吵得再厲害,也不勸,有人乾脆說,吵什麼呀,打呀。吵著吵著,真打起來了,打起來後,倒是有人勸,隻是勸的人,一邊勸,一邊恨不得打得再厲害些。打得越厲害,看著就越過癮了。在下野地,隻要有人吵架,有人打架,就會有好多人圍著看。如果吵架打架的內容牽涉到男女方麵的事,那就更有看頭了。為這方麵的事,吵架打架的,比彆的事多。胡鐵要和白豆結婚的事,大家都知道。後來,馬營長又看上白豆了,大家也知道了。大家覺得這個事,會有熱鬨看。偏偏胡鐵一下子不吭聲了。文書到炊事班,對班長說營長病了,讓炊事班做好病號飯,給營長送過去。病號飯做好了。病號飯是雞蛋湯麵。班長讓白豆去送病號飯。白豆沒有理由不去送,也不敢不去送。端著病號飯,白豆走進了馬營長住的屋子裡。正是開飯的時間,好多人去食堂吃飯。遇到白豆端著飯走過來。問白豆給誰去送飯。白豆說,馬營長病了,給他送病號飯。連送了三天,中午飯和晚上飯都送。看到白豆端著飯進去。眼睛不能跟著白豆進去看,心卻不能不跟著白豆進到馬營長的屋子。誰都不相信白豆送進去的隻是一碗病號飯。誰都不相信馬營長想吃的就隻是一碗病號飯。除了病號飯外,白豆送去的還有什麼,馬營長吃掉的還有什麼。大家是多麼想知道啊。就象是一出充滿懸念的戲,光看到了開頭,看不到過程和結果,實在讓人心裡很難受。難受也沒辦法。不能跟著進去看,也不能去問。問馬營長,誰敢?借個膽子也不敢。問白豆,白豆也不會說啊。隻好去猜。猜什麼管不了,也沒有人管。你愛怎麼想就怎麼去想吧。連胡鐵也看到了白豆去給馬營長送病號飯。胡鐵沒有象彆人問白豆給誰去送飯。倒是白豆停下來想和胡鐵打個招呼。在下野地,胡鐵也算是她最熟悉的人了。見了他,打個招呼,是再自然不過的事了。可胡鐵並不想和白豆打招呼。白豆剛停下腳步,還沒有開口,胡鐵已經轉過身。轉了身的胡鐵沒有去買飯,他往回走。沒有回住的屋子,直接回到了鐵匠鋪。本來以為已經想通了,已經不在乎了。可是當他看白豆端著病號飯,走向馬營長的屋子時,他知道他隻是在騙自己。他無法去想白豆進了那間屋子會發生什麼。他不敢想,他害怕他要是去想,會讓自己發瘋。他是真的太喜歡白豆這個女人了。白豆來到鐵匠鋪。白豆說,帶我去胡楊林吧。胡鐵搖搖頭。白豆說,我想吃野雞燉野蘑菇。胡鐵還是搖頭。白豆說,你為什麼不帶我去?胡鐵說,你應該到另一個地方去。白豆說,什麼地方?胡鐵說,馬營長的家。白豆說,我隻是去送飯。胡鐵說,誰知道你還送上了什麼。白豆說,你不要胡說。胡鐵說,難道非要看見你鑽進了他的被窩才不是胡說。白豆說,你混蛋。胡鐵說,我混蛋,可我不賤。白豆說,你說誰賤。胡鐵說,誰賤誰明白。白豆說,真沒想到,你是這樣一個男人。胡鐵說,是的,彆的男人都比我強。白豆說,我看就是比你強。胡鐵說,那你趕緊嫁給他們吧。快呀,快和他們去結婚生孩子吧。白豆說,你是王八蛋。說完,白豆轉身跑了。看著白豆跑動的背影,胡鐵呆呆地。突然,拿起鐵錘敲。不停地敲,其實鐵錘下什麼也沒有。又一錘砸下來。另一隻手恰在錘下,想躲是可以躲開的。可胡鐵不想躲開。鐵錘砸到手上。手破了。手流出了血。胡鐵把鐵錘扔了。看著那隻流血的手,看著血一滴滴落下,落入腳下的土中。土很乾,也很虛,血落在上麵,砸出煙塵。煙塵裡,血象一些叫不出名字的小紅花開了一片。跑到吳大姐那裡,白豆哭著說,大姐,我想嫁人了,把我嫁了吧。吳大姐說,你想嫁給誰?白豆說,誰娶我,我就嫁給誰。吳大姐說,好閨女,大姐給你做主。誰讓你過上好日子,咱就嫁給誰。白豆哭著不說話。吳大姐把白豆摟在懷裡,說,彆哭了,彆哭了。你以後再也不會受委屈了,不會有人敢再欺負你了。看著白豆哭,吳大姐不難受,準確說,心裡還有點高興。白豆 - 第五章 (2)高高興興去給馬營長報喜。聽吳大姐的話,馬營長好象並沒有太高興。太容易了。馬營長沒有想到會這麼容易,他也不想就這麼容易。世界上真正的好東西,都不可能很容易得到的。就象是黃金和白玉,要得到一粒黃金,得淘去多少砂石啊,要采得一塊好玉,要上到多高的山上啊。就是咱共產黨打江山吧,那就更不容易了。走草地,過雪山,死了多少人,流了多少血。好女人也和黃金白玉一樣,和江山一樣,想得之容易,真得到就難了。不過也不能說白豆不是好女人。隻是他實在太強大了。沒人有敢把他當作對手。聽說,當初老楊也看上了白豆,可讓老胡打敗了,就乘乘地走開了。這個老胡呀,看上去也挺血性的,怎麼就這麼後退了。馬營長歎了一口氣。一副無可奈何的樣子。拉開抽屜,看到了那把左輪手槍。想起了在戰爭年代,他用這把手槍,是如何把敵人消滅掉的場麵。這樣的場麵在這一生中可能再不會出現了,這讓他更加懷念那拚殺在戰場上的往事。本以為和一個男人會有一場戰爭,沒想到戰爭還沒有開始,就結束了。看來老胡還算聰明。不然的話,他會讓老胡死得很慘。彆誤會,馬營長不會用槍的。也不會要老胡的命。其實,有時候,讓一個男人活著,比讓他死了還要慘。這時候,這個男人看起來還活著,其實已經死了。和往常一樣,吃過晚飯,老胡又出門去。看老胡出門,老楊跟在老胡後麵。老胡覺得著後邊有人跟著,走到苗圃木林旁,老胡停下來,問老楊,老跟著他乾什麼。老楊說,你聽說沒有?馬營長和白豆訂婚了。老胡沒有理老楊,又往前走。老楊又跟在老胡後麵。邊走邊說,聽說下個星期就要舉行婚禮了。老胡不理,還往前走。老楊又邊走邊說,沒辦法,胳膊扭不過大腿。這個事,放到誰身上,也得這麼著。老胡還往前走。老楊又說,不過,老胡,你把白豆乾了沒有?象是沒有聽懂老楊的話。老胡停下來,轉過身子,看著老楊。老楊以為老胡沒聽清,又說,我是說,你把白豆乾了沒有,就是那個了沒有。要是你把白豆那個了,也算是沒有吃虧,要是沒有把白豆那個,把白豆就這麼好好地讓給彆人,你就太窩囊了。老胡看著老楊,眼睛好象冒出了火,火倒沒有噴出來,胳膊卻抬了起來,先是向身後拉,緊接著又向前,速度之快帶起了一股風,不等老楊回過神,臉上已經是火燒火燎了。趕緊去捂臉。臉上已經有了五條指印。老胡看也不看老楊的臉,又轉身朝前走。老楊真想衝上去,還給老胡一巴掌。可他知道要是衝上去,能不能打上老胡一巴掌不說,自己要挨多少巴掌就難說了。老楊也是一條漢子。但他是那種好漢不吃眼前虧的漢子。馬營長的病好了,不用送病號飯了。可能馬營長有時還讓炊事班給他送飯。還是文書來說,文書說,營長太忙,沒時間來吃飯,飯做好了,給他送去。沒有病,不用吃病號飯。炊事班長知道營長喜歡吃什麼。讓人用辣椒炒雞蛋。菜炒好了,還讓白豆送去。讓白豆送,白豆就得送。白豆也覺得這是自己應該做的事。她在炊事班炒不了菜,那口大鍋太大,炒菜的鏟子是一把鐵鍁,白豆拿起來就要費勁。蒸饃饃也輪不上白豆,光是那一塊麵,三四個男人一起揉都會是滿頭大汗。白豆也就是乾乾洗菜打掃衛生一類的雜活。飯菜做不了,送飯的事,白豆做得了。給馬營長送過病號飯,再送這個飯,白豆覺得這是件很容易的事。飯菜送到營部。正是馬營長喜歡吃的,馬營長吃得很香。馬營長吃飯時,白豆坐在旁邊,看著馬營長吃。她要等馬營長吃完了,好把空了的碗碟拿回去。吃著飯的馬營長抬起頭,對白豆說,給我倒杯水。白豆看到了暖壺放在窗台上,白豆走過去,把暖壺提起,走到辦公桌前,給馬營長的茶杯續滿水。又把暖壺放回原處。等馬營長吃完了,白豆過去想拿了碗碟離開。沒想到馬營長說,彆著急,坐會兒。白豆隻好坐下了。白豆坐下了,馬營長卻站了起來。站起來後,馬營長走到白豆跟前。走到離白豆很近的地方,近得讓白豆能聞見從馬營長身上散發出的讓她陌生的氣味。白豆有點緊張,不知道馬營長要乾什麼。站到白豆跟前,馬營長什麼也沒有乾,隻是看著白豆。眼前這個女人,馬上就要是他的妻子了,他不能不好好看看,去小賣部買個東西還得看看有沒有毛病呢,況且是要找一個天天年年相伴的老婆了。這樣一想,不能不看得很仔細,從臉上一點點往下看。白豆的臉能感到男人目光的觸摸。這讓她很不自在,不由得低下了頭。低下了頭,並不影響馬營長繼續朝下看。鼻子,嘴唇,下巴,一直到脖子,全是那樣的飽滿,象是剛成熟的水果,透著潤潤的光澤。還想再往下看,卻沒法往下看了。白豆不僅穿了襯衣,襯衣外麵還套了件略嫌肥大的軍便裝。隔著衣服當然什麼也看不見了,隻能看到胸部有一片隆起。白豆 - 第五章 (3)看不見,那就摸摸吧。有些東西,不用看,摸也能摸出成色啊。手指剛一觸到白豆的胸,就象擊中了要害似的,白豆一下子站起來,連退了好幾步,用驚慌的眼神看著馬營長。白豆說,馬營長,你要乾什麼?馬營長沒生氣,反而哈哈大笑起來。好象沒摸到,比摸到了還滿意。看到白豆緊張的樣子,馬營長倒真想和白豆做個遊戲了。做個男女之間最有意思的遊戲。馬營長的辦公室裡有桌子,有凳子以及彆的辦公用品,還有一張床。一張行軍床。這張床跟著馬營長征戰多年,把它擺在這裡,當然不是為做紀念。床,不管是什麼床,總是要用來睡覺的。行軍床也不例外。午困了,在上麵打盹,加班太晚了,乾脆就住在辦公室裡了。一個一心撲在工作上的乾部,一般來說,在辦公室的角落裡,總是會擺著一張用來養精蓄銳的床。一間屋子裡,如果隻有一個男人,這張床的用途可能很單純。但如果還有一個女人,那這張床就可能會隨之變得曖昧了。白豆在站起來往後退的同時,看到了那張床,看到了那張床她才會這麼驚慌。一個男人如果想對一個女人乾點什麼,而女人又不想乾時,那麼,床往往就會去幫男人的忙。單是一個男人就會讓一個女人無法對付,再有床幫忙,那麼,女人肯定是在劫難逃了。白豆再不複雜,活到了這個時候,好多事情也不會不明白的。她到這間屋子來,隻是來送飯,一點兒也沒有想到要乾彆的事。她也沒有想到馬營長會乾彆的事。馬營長也是男人,可這個男人和下野地彆的男人不一樣,他是營長。是下野地的大乾部。隻要是乾部,白豆就象信任父母一樣信任他們。但馬營長的手指還有那張床,讓她又想到了另一個問題,馬營長是營長是乾部,可他也是個男人。白豆不能不緊張。馬營長的笑,讓白豆更緊張。白豆想,馬營長一定覺得她太傻,才會這麼笑。可白豆又不知道,怎麼做,才能讓馬營長覺得她不傻。白豆隻好說,馬營長,我該走了。馬營長說,以後,咱們就是一家人了,你彆老喊我馬營長了,就喊我老馬吧。說著,馬營長又往白豆跟前走。白豆沒有地方退了。白豆說,馬營長,你彆過來。馬營長說,我不過去,你過來。白豆站著不動。馬營長說,你彆怕,我們馬上就是一家人,我會對你做什麼呢?這句話,在白豆聽來完全是另外的意思了。似乎是在說,我們馬上是一家人了,我們還有什麼事不能做呢。白豆說,不是的,我們還不是一家人。馬營長說,你不是願意嫁給我了嗎?白豆說,可我們還沒領結婚證。馬營長說,那隻是一張紙。白豆說,可那張紙很重要。馬營長說,再重要的紙,也可以撕碎,也可以被水泡爛,被火燒掉。白豆說,可沒有那張紙,有些事就不能做。馬營長說,如果我硬要做呢?白豆說,你不會的。馬營長說,為什麼我不會?白豆說,你是營長,你是乾部,你在大會上,教育我們要思想好,作風好。馬營長說,可現在,我隻是個男人。說著馬營長向前跨了一大步。這一大步,帶著一股力量,把白豆逼到了牆邊。白豆的身子完全靠在了牆上。馬營長呼出的熱氣,圍繞著白豆。白豆象是被放在了籠屜裡的一個白麵饅頭,想跑沒處跑,就是有處跑,也沒勁跑了。她閉上了眼睛。閉上眼睛,卻還能把馬營長看個清楚。她看到馬營長抱住了她,把她拖到了行軍床上,把她摁倒在了床上。又把她的衣服脫光了。想喊救命,卻喊不出聲。再說了,又沒有要你的命,救什麼命呀。就算是喊出了聲,有誰敢往這間屋子裡闖,誰敢來阻攔馬營長啊。馬營長象座山朝她壓下來。看來這回是死定了。既然死定了,何不睜開眼,看個明白呢。睜開眼,一看,床還在角落,上麵除了被子什麼也沒有。再看自己還靠著牆站著,身上的衣服還是好好的,連亂都沒有亂一點。再看馬營長,還站在對麵。依然象座山,隻是這座山,沒有壓下來,穩穩地立在那裡,似乎永遠不會倒。可馬營長不是山,他是人。因為山不會笑,而馬營長現在臉上帶著笑。他是真的高興。說句不好聽的話,在下野地,有多少女人想和他接近啊。這幾年,至少有十個女人想跟他上床,都被他堅決地拒絕了。白豆能這樣,不說白豆長得比彆的女人強,至少作風要比她們正派。馬營長的老婆可不能在名聲上有一點不好啊。都說英雄難過美人關,馬營長偏偏不會在這一關上栽跟頭。同樣,他也看不起那些隨便的女人。白豆不知道,她剛才的表現,讓馬營長更堅定了要娶她做老婆的決心。看到馬營長的笑,白豆這才覺得自己真是太可笑了。真是個怎麼笑也不過分的傻子。她的臉紅了。不是讓馬營長笑紅的。是自己笑自己才笑紅的。拿了碗碟,走出營部。一出營部,白豆的眼中竟一串眼淚落下來。隻是白豆不知道,這眼淚是高興的,還是不高興的。還是因為彆的。一點兒也不知道,女人是不是到了這個時候,都會這麼糊塗,連為什麼流淚都不知道了。目送白豆走出營部後,馬營長馬上喊來了吳大姐,讓吳大姐馬上去籌劃給他舉辦婚禮的事。白豆 - 第五章 (4)隻有他知道,剛才他差一點就可能犯一個嚴重的錯誤。馬營長對吳大姐說,快一點,簡單一點。回到屋子裡,看到曾梅在剪一張紅紙。問曾梅在做什麼。曾梅說,剪一個喜字。白豆說,剪它乾嗎?曾梅說,給你用啊。白豆說,我用它乾嗎?曾梅說,彆裝了吧,誰不知道,下個星期天,你就要和馬營長結婚了。白豆說,我真不是裝的,沒有給我說呀。曾梅說,天下還有這樣的怪事,馬上就要當新娘了,卻不知道哪天結婚。白豆說,誰給你說的?曾梅說,這個事,我也編得出?剛才吳大姐來了,讓我這幾天一定要把喜字剪出來。看來曾梅說的是真的,想想也不覺得太奇怪,既然你嫁給誰都可以由彆人安排好,那麼,結婚的日子由彆人來安排也是正常的事情了。曾梅說,對了,剛才文書送來了一封信,說是你的。曾梅說著,從紅紙下取出一封信,遞給白豆。白豆一看封皮,就知道是白麥寄來的。白麥在信上說,兩個孩子來了,可我也並沒有為他們太操心。老羅這一點還為我著想了,說是我還要上學,就找了個保姆。又做家務又帶孩子。有了保姆,我倒輕閒了。什麼也不用管。隻是吃飯時,能見到這兩個孩子。孩子長得倒不難看,可我怎麼看,我和他們親不起來。吃過飯,他們就回自己屋子了。房子大得很。孩子住在另一間。倒不覺得這兩個孩子給我帶來了什麼麻煩。可我心裡頭還是彆扭。一看他們,就覺得是他們把我的親生孩子給掐死了。白豆覺得白麥這該這麼想,這個事,孩子們知道什麼,要怨也得怨那個老羅呀。白麥在信上說,知道自己不能再生孩子了,就一下子對老羅煩起來。老羅一碰她,她就更煩。可她又不能不讓老羅碰。老羅是她老公。老婆不讓老公碰,這樣的老婆還算什麼老婆。沒有辦法,白麥說,不想讓老羅碰,還得讓老羅碰。白麥說,老羅一碰完了她。就馬上象一頭豬了,睡得呼呼響。白麥說,看著老羅睡覺的樣子,真想把老羅腿中間的那個東西剪下來,去喂狗。白麥說,你不讓我生孩子,你的那個玩意兒還有什麼用,還不如剪了算了。白麥說,好幾次,我都把剪子拿到了手裡。讀到這,把白豆嚇了一跳。白豆心想這可得給白麥好好說說,這個事這不能乾。白豆知道,她就是不說,白麥也不會乾。白麥是什麼人,白豆知道,白麥見了老鼠,嚇得亂跑,膽子比雞還小。這個事,她也就是想想說說,她乾不了。白麥說,老羅好象也覺得有點對不起她。一上完學。就讓她去當乾部了。白麥是乾部了。白麥可真了不起,白麥可真有出息。當乾部的事,白豆連想都不會去想。白麥說,沒當乾部,覺得乾部了不起,當了乾部,才知道當乾部原來很容易。也很輕鬆。白麥說,她每天早上去機關的大樓裡上班,大樓是紅磚砌成的。牆厚得很,冬天暖和夏天涼快。白麥說,她的工作就是下麵單位送來的材料在一個本子上登記了,然後交到有關部門就行了。一天裡有大半天都閒著,閒著沒事就看報紙。白麥說,好幾次夜裡做夢,夢到自己生了個孩子。夢一醒,就恨老羅。給白麥回信。白豆想在信上說,這回我是真的要結婚了,是和一個叫馬柴的男人,他是我們的營長。可有了前兩次的教訓,白豆想了想,還是沒有寫上去。白豆害怕還會再變。儘管她想不出一點要變的理由。什麼事,大家都說,再一,再二,不會再三。白豆心裡想,這回我一定要等到進過洞房後,再寫信告訴白麥。白豆就在信上,讓白麥想開點。已經這樣了。再恨也沒有用了。就是把老羅殺了,也不能再生孩子了。不如開開心心地活著算了。人就是這麼回事,咋樣活,都是活一輩子。白豆沒有想到自已會給白麥講起了道理。白麥現在是乾部了,懂得一定比白豆多多了。白豆不管說什麼,白麥全都知道。白豆不管白麥知道不知道,想什麼就給白麥在信上說什麼。六隊有人帶話來,替翠蓮帶話給白豆,說她要生孩子了。翠蓮生孩子,不是彆人生孩子,對白豆來說,是個大事。不但一定要去看,還要給翠蓮帶東西去。想到了野雞。生完孩子,身體虛弱,急需要滋補。沒什麼能比得上一隻野雞,更合適拿去慰問翠蓮了。野雞倒是多,水邊蘆葦叢裡,沙漠附近的胡楊林裡,到處都是。隻是野雞會飛,看到容易,要捉到卻不容易。白豆去捉不容易,可有一個人去捉很容易。白豆想到了這個人。這個人為她捉過好多次野雞。可白豆不知道,這一次,他會不會再為白豆捉一隻野雞了。太想提一隻野雞去看翠蓮了。不管那麼多,去找他,讓他幫個忙,他要不幫,再想彆的辦法。其實還有彆的辦法。下野地有個養雞場。去找馬營長,讓他給批一隻老母雞,憑白豆現在的身份,他不會不同意。可不知為什麼,她不想去求馬營長,說是馬上要和馬營長結婚了,可總覺得和馬營長生分。去鐵匠鋪。胡鐵在打鐵。白豆說,有個事,想讓你幫個忙。白豆說,翠蓮要生孩子了,我想去看看她。白豆說,我想給她帶一隻野雞去。白豆說;我明天去看翠蓮。白豆 - 第五章 (5)胡鐵手中的鐵錘沒有停下來過,可白豆站得離他很近,說話的聲音也很大。他不可能沒有聽到白豆的話。可胡鐵不說話,隻是用鐵錘敲著一段指頭粗細的鋼筋。隨著他的敲打,鋼筋不斷變化,直到變成了一把菱形的小刀子。顯然,現在他對這把小刀子,比對白豆的話更有興趣。白豆說,行不行,你說句話啊。胡鐵抬起頭,看看白豆,又低下頭繼續鍛打。不說話,也是一種回答。可這種回答,不是白豆想得到的。卻是白豆能想到的。這個時候,能讓胡鐵說什麼呢。白豆說,算了,不求你了。白豆轉身走了。背後,那把鐵錘有節奏地敲打著。炊事班下班晚,回到屋子裡天已經黑透。曾梅還用剪刀在剪紅紙。看到白豆進了屋。曾梅說,有個姓胡的男人來找你。白豆說,有什麼事?曾梅說,他沒說什麼事,隻是說把一樣東西交給你。白豆說,什麼東西?曾梅說,呶,就在那。白豆轉過臉,看到火牆的鐵絲上掛著一隻野雞。好大好肥的一隻野雞,還是隻母的。白豆的心裡不由得熱了一下。曾梅從八隊調來,不知道白豆和胡鐵的故事,也就沒有問那麼多。曾梅不問,白豆當然不會講。可是看著那隻野雞,白豆想起了不少事。看來,這一輩子不可能再去胡楊林的泉水邊去吃野味野蘑菇了。曾梅舉起一幅剪好的窗花讓白豆看。問白豆好看不好看。白豆說,好看。白豆又說,怎麼剪了這麼長時間,還沒有剪好啊。曾梅說,還要剪好多呢。吳大姐說了,窗戶上,門上,牆上,都要貼。白豆說,貼那麼多乾嗎?曾梅說,看你說的,喜慶啊。營長結婚,不是彆人結婚,當然要隆重啊。白豆,你真有福,能嫁給營長,多風光啊。白豆說,要不,給吳大姐說說,換你去得了。曾梅說,你真會胡開玩笑,這種事,還有換的。白豆說,有什麼不行的。你沒聽大家都說,娶誰不是娶,嫁誰不是嫁。曾梅說,彆人能換,你換不了。白豆說,為什麼?曾梅說,馬營長喜歡的就是你呀。這天夜裡,在下野地一間地窩子裡,一個叫翠蓮的女人生了一個男孩子。這是下野地出生的第二十三個孩子。有男人有女人的地方,一定會有孩子。一個孩子的出生,就象一個老人的死,那是再自然不過的事了。隻不過,一個老人的死,意味著許多故事的結束,而一個孩子的出生,同樣意味著許多故事的開始。哪怕這個孩子還沒有睜開眼,都有可能成為故事中不可替代的角色,而左右著某些故事的進程。比如說,因為這個孩子的出生,叫白豆的女人,就要在明天擒著一隻野雞,去六隊看望一個叫翠蓮的女人。再比如說,因為這個孩子的出生,叫翠蓮的女人乳房就一定要流出乳汁,如果流不出,或流出的少,一個姓牛的男人就很著急,就得去想辦法。還有好多比如……我們暫時還想象不出,隻有等到發生了或快要發生了,才能告訴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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