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有什麼不對嗎?”秦喜心下一沉,卻不敢妄自揣測,窺著皇帝的麵色問道。“沒什麼不對,隻是朕不想吃這些……”皇帝看了他一眼,秦喜立即心領神會,他瞥了眼一旁的侍女,口中笑道:“想來萬歲不喜歡吃甜的,奴才這就把東西撤下去。”他將燕窩小心端起,退了出去。經過院門時,守門的侍衛跟他開起了玩笑——“秦公公,這樣的頂級血燕,又便宜了你,幾時也給兄弟分一杯羹?”秦喜二話不說,上前就是一個爆栗,“這是娘娘為萬歲準備,可是你們吃得的?”侍衛們年少氣盛,忍不住抱怨道:“萬歲不要撤下的,我們怎麼就吃不得?!”秦喜看著他,露出一道古怪的冷笑,“這是雲嬪親手烹調的——你若實在命大,可以拿回去嘗嘗!”他在“親手”二字上加重,侍衛雖然年輕,卻也不是傻子,聞言有如醍醐灌頂,驚出了一身冷汗。“難道這羹裡……?”秦喜又給了他個爆栗,“胡說些什麼哪!”他不理這懵懂的青年,逕自走開,一旁年長的侍衛寬慰道:“貴人們的東西,你最好少碰,裡麵保不齊有銀針也測不出的東西……”他說著,自己也打了個寒戰,於是閉口不言。……城牆上的警哨聲淒厲,充斥了所有人耳邊,可那城外的一點奇特哨聲,卻是清越激昂,在這萬鈞之重中決然穿過。“是韃靼王帳的鳴鏑!”晨露麵色一寒,沈參將已經說出了口,他神色冷肅,好似已經把生死置之度外。王帳的鳴鏑,象徵著可汗的無上威權,一令既出,即使所指的是父母友人,也必定萬箭齊射。“是要趕儘殺絕嗎?”沈參將一邊命人緊急加固城牆,一邊低語道。日光照著城下廣袤的平原,隻見篙草被踐踏得青黃衰敗,玄黑色甲冑刀箭羅列陣前,那一張張粗獷的麵容看不分明,卻帶著悍烈的煞氣。無數的寒光在豔日下灼灼發亮,山川草木都為之顫慄。遠處的雪峰晶瑩閃耀,彷彿一位天人,靜靜俯視著這一場人間殺戮。滾木從上墜落,雲梯被掀了又架,帶著火焰的弩箭在城頭飛越,城磚的縫隙中流淌著永不歇止的鮮血。有人從城頭墜落,或是慘號,或是無聲,旁觀者卻是睚眥欲裂,怒吼著沖上前去。天空一碧如洗,處處可見強矢在陰暗裡散發的黯然光芒。韃靼人越發近了,幾乎可以聽見他們歡呼和禱求長生天的聲音,彷彿風聲瑟瑟。沙塵將天空遮蔽了半邊,大地彷彿都在呻吟不止。城頭上已經可以看見韃靼人特製的彎刀,雪亮地映著飛濺的鮮血,轉瞬即逝,卻也是越發危急。尖利的呼嘯聲從頭頂飛掠,晨露從容閃過一枝箭,任由它釘入城磚,發出嗡嗡的聲響。“好箭法!”她居然笑著讚道,沈參將瞥見這一幕,嚇得魂飛天外,無奈他身負守城要責,也無暇分身來管。城頭上的彎刀逐漸多了起來,身著黑甲的韃靼勇士在城牆上終於佔住了一小塊地方。彷彿一朵小而危險的烏雲,卻即將壓城欲摧!守城的將士們在金戈聲中汗濕衣襟,他們用憎惡的眼神看著這一片不祥的烏雲。彷彿如急流遇見巨石,烏雲仍是被拆散著,殺戮著,片刻破碎,卻又執拗地恢複。雲梯上的第二批將士已經趕到,他們大喊著沖上城,用木和皮革的盾牌替同伴遮擋著。晨露輕笑一聲,手中羽箭指向湛藍的天空——隨著她的手勢,無數大弓的弦在顫動,發出奇妙的嗡嗡聲,越過這些韃靼將士,彎曲落於城下大軍之中。閃著寒光的箭頭隨即綻開了一朵朵鮮豔的紅花,大軍騷動著,再也無法聚集完整的陣形。一筒筒箭奪走了無數人的性命,城頭幾經反覆,守軍終於支撐不住,士氣開始低迷。“是時候了!”晨露示意沈參將,後者雖然躊躇著,卻還是鳴起號角,示意撤退。守軍們如潮水一般敗退,從城牆上飛快撤退,勝利者們喘息著,就地坐下,也已經異常疲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