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到了月底,墨菲的銀`行`卡裡收到了人生的第一筆工資,這著實令她開心了好一陣子。她還收到了第一次來自新朋友的邀約——範佩佩和趙月約她這周末去北京京郊的草原上玩一圈。她一口答應下來,笑迷了眼。正樂嗬著,有人敲門,居然是將房子轉租給她的中年男人。墨菲把他迎進來,心裡卻有點兒疑惑,自己住進來的時候押一付三總共付了四個月的房租,水費電費也交足了量,按理說兩個月後才用付下一筆費用,他現在上門來乾什麼?中年男人一副欲言又止的神色,墨菲便給他倒了杯水,讓他坐下來說話。中年男人猶猶豫豫地說,上個月他的母親出了點意外,正在醫院等手術,手術需要一筆大錢,他把所有能看得見的錢都拿出來了,湊來湊去還差那麼一小筆。當時這個房子是他年付租下來的,轉租給墨菲的時候還有八個月租期,雖然已經答應了墨菲三個月付一次房租的要求,可是這一次,實在是手頭有困難,需要錢救急。墨菲一聽便明白了,說來也巧,如果他早來一天她還沒有收到工資的話,想付也付不出這多餘的錢來。她算了一下手上的錢,扣除一個月的花銷,剛好能把剩下那四個月的房租給付了,救人救急,她留在卡裡也沒什麼用。兩人當麵轉了賬,中年男人對墨菲謝了又謝,心滿意足的走了。墨菲看著卡上隻剩下一點餘額,突然有種坐吃山空的感覺,原來工資是這樣的不經用。突然想起來下周一要陪李洱去見一位大客戶,日常的那幾件衣服也不知道顯不顯得寒酸,墨菲糾結了一會兒,所幸拎起包去了商場——長痛不如短痛,花完了這筆工資,再掙下一筆就好了呀。周一一大早,墨菲精心打扮了一番才去公司,到了之後,她發現李洱的衣著也比平時隆重了許多,不由暗暗在心裡給自己比了個讚。上午,客戶帶著秘書來了公司,李洱親自帶著劉永寬給對方講解產品。這是公司戰略轉型計劃開給實施後談到的第一個真正的大客戶,來自某世界500強跨國企業的亞洲總部。因此,所有人都懷著百分百的謹慎去接待他,生怕出一絲差錯。客戶聽著產品講解的同時,墨菲也忙著確認酒店房間和菜單,這些事情吳美妍剛剛交接給她,她還不甚熟悉。將細節確認完畢後,她查詢了即時的路況,製定了一條合理的行車路線,再向酒店重新確認上菜時間。時間到了11點,李洱帶著客戶準時出了會議室,墨菲帶著他們下樓,司機已準備就緒。到了酒店,一切按著計劃走,酒過三巡,李洱舉杯向對方頷首:“陳總,不論合作能否成功,我都要感謝您親自過來的情誼。我們在大型企業的erp係統開發上還是一個嬰兒,但是我能向您保證,一旦我們在市場上說出了第一句話,就不會再給彆人說話的機會。”語罷,一飲而儘。陳總冷麵了半日,終於笑了起來:“李總的產品值得您這份自信。隻不過我們和合作有十多年了,更換合作方的事涉及到許多細節,公司內部需要更加謹慎的討論。當然,我的態度很明確,我願意儘力促成這項合作。”李洱再次向他表示感謝。墨菲也有一種無比欣慰的感覺,李洱和韓飛在會上的爭辯還曆曆在目,沒想到這麼快便跨出了目標實現的第一步。一桌人相談甚歡,陳總夾了一顆菠菜到碗裡,感興趣地轉向劉永寬:“說起來,貴公司的技術部真是藏龍臥虎,令人驚訝,好幾個功能的實現我還是第一次看到,我個人也有些技術背景,純向您討教,方便為我透露一下背後的思路嗎?”劉永寬一說到技術就像打了雞血一樣停不下來,當下便口若懸河地講了起來。陳總一邊聽一邊問,問題也問得很有水平,劉永寬便越聊越開心,聊到後來連李洱都變成了餐桌上的背景。不過他不介意,單子成了就好。就在劉永寬又講解完一個新功能的思路後,飯桌上的人們突然發現陳總的臉色在一瞬間變得慘白,仿佛有什麼東西扼住了他的氣管讓他喘不過氣來。眾人還來不及有所反應,傾刻之間,他已經倒在椅背上暈了過去。事情發生的突然,李洱和陳總的秘書同時衝到了他的身邊檢查,秘書看著陳總昏迷的樣子,猛然想到了什麼,焦急地問:“菜裡難道有花生嗎?陳總對花生過敏!”“快叫救護車!”李洱立刻吩咐墨菲,“是花生過敏,那道果仁菠菜裡有花生。”這一桌菜裡並沒有顯見的花生,但是其中一道果仁菠菜裡使用了花生碎,不注意的話很難察覺。“墨菲定理”說,一台再精密的儀器,哪怕隻在一個微小的概率下,有一個微小的零件會出問題,導致全盤的故障,那麼,這件事情一定會發生。墨菲整個人都驚呆了,手忙腳亂地從包裡往外掏手機。陳總的秘書瞪著她,有些氣急:“我不是說過陳總花生過敏嗎?你們怎麼能這樣!花生過敏是有生命危險的!”李洱聞言看向墨菲,她的呼吸一滯,一時間回想不起是否真的有這樣的一封郵件。她的腦袋空蕩蕩的,在情急之下暫時失去了運轉,就在她發愣的同時,李洱對她的失望幾乎衝上了頂點。“先叫救護車!”劉永寬提醒了一聲。墨菲回過神來,將電話拔了出去。一室之內,陳總昏迷不醒,李洱一邊安撫他的秘書一邊道歉。向接線員解釋完病人的情況和詳細地址,墨菲明白過來一件事——她確定以及肯定地捅了工作以來最大的一個摟子。而且,說什麼都晚了。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墨菲的心內如受重擊。酒店裡沒有緊急醫護人員,他們能做的事情唯有等待,如果陳總真的發生不測,誰也無法承擔隨之而來的後果。二十分鐘過後,救護車終於來了,陳總的秘書緊跟著他上了救護車,李洱讓公司的其它人先回去,自己帶著墨菲跟去了醫院。一路上李洱一句話也沒有說,他們在醫院等了一個下午,陳總才在醫生的治療下悠悠轉醒。李洱親自向陳總道了歉,墨菲心裡過不去,主動上前鞠躬:“對不起陳總,今天的菜是我訂的,是我工作失職。”陳總的麵色依舊慘白,氣憤著沒有說話,陳總的秘書卻忍不住抱怨:“我們陳總花生過敏這件事,我在第一封郵件裡就強調過了。我們來來回回確認了這麼多次細節,你為什麼連打個電話向酒店提醒都做不到?你簡單一句工作失職,知道後果有多嚴重嗎?你們公司的人都是這麼做事的嗎?”墨菲臉色赤紅,將頭深深地低了下去。她也知道自己的錯誤有多麼嚴重,但是此刻,她除了道歉也不知道還能做什麼。“我再次代表ace向您道歉,不論您接不接受。”李洱向病床上的陳總鄭重地鞠了一躬,“這件事情是我們的錯,全部的醫療費用由我們支付,請您不要介意。”他頓了一秒:“至於犯錯的人,我也會嚴肅處理。”墨菲在他身後跟著鞠躬,雙睫一翻,滴下了兩大顆眼淚。幸而沒人看見,立即偷偷擦了。當天回到公司,李洱一言不發地把自己關在了辦公室裡,墨菲沒臉進去,其它人就更沒那個膽子。李洱辦公室的周圍一大片區域,都維持著鴉雀無聲的狀態。連續幾天,墨菲和李洱之間都無話可說。李洱不理她,她也躲著他。其實回來以後墨菲認真的檢查了來往郵件,並沒有發現關於花生過敏的提醒,後來她想起和陳總秘書的溝通是從吳美妍那裡交接過來的,交接的時候吳美妍隻給了她一個聯係方式,她也就以為她們之前並沒有淡到具體的事情。她問了吳美妍這件事,吳美妍說自己也記不得有沒有這封郵件了。不管怎麼樣,這個理由是不能拿來給李洱作為解釋的,就算是交接出了問題,她為什麼不主動再問一句陳總的忌口問題?說到底還是墨菲做事情不夠細致專業。出了這件事後,陳總的這個單子也就突然冷了下來,墨菲知道在這幾天裡李洱還做了一些彆的努力,但是周五上午陳總親自回了一封郵件,以更換合作方的建議在公司內部沒有通過為由,正式回絕了與ace的合作。墨菲得知自己的錯誤給公司帶來了巨大的損失,難過得百爪撓心,不知該如何應對,一整天下來連飯也沒有吃。不是所有錯誤都有彌補的機會,她的愧疚找不到一個出口,就隻能跟自己較勁,著了魔一樣把手上的所有工作反複檢查。臨近下班的時候,李洱給hr打了個電話,讓她安排許墨菲下周離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