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醫院裡回來後的墨菲, 她胸膛裡的那顆小心臟就好像變成了一隻頑皮的猴子,總是跳來跳去、捉摸不定, 又好像變成了一匹奔馬,難以控製、動輒就跑到了千裡之外。時而, 她的腦海裡浮現出病房窗簾下的那副畫麵,眼神就不由自主變得迷離;時而,她又想起迷迷糊糊中病床旁邊的那個身影,嘴角就悄悄彎了起來;時而,她想像自己突然回到了在病房裡初醒的那一刻,身旁有一張憋得青紫的臉……臉上的微笑就變成了忍俊不禁……總之,從周一早上見到墨菲起, 李洱就一直看見她在偷笑。李洱是一個工作起來很拚命的人, 但他也是一個把工作和生活分得很開的人。在沒有極特彆的重要事項的前提下,他從不在周末工作,也因此,每個周一的早上, 就是他最忙的時候。他總是提前一個半小時就到公司開始處理周末積攢下來的郵件, 一個半小時之後,郵件處理完了,公司的員工們也都陸陸續續到了崗,新一輪的彙報就又開始了。百忙之中的李洱一直在想,墨菲都在笑些什麼呢?從那偷笑的樣子看起來,她的感冒倒是好的很徹底。他忙了整整一個上午,終於把大部分事情都處理好了, 正想趁著中午休息的時間問問墨菲吃錯了什麼藥,可她早已經約上範佩佩去吃飯了。那天在醫院裡李洱照顧了墨菲一個晚上的事情,就連吳美妍都不知道,所以,墨菲就心照不宣地把它憋在了肚子裡,當做自己的一個小秘密。不過聽說她高燒昏迷住進了醫院,範佩佩還是十分的驚訝:“暈過去,真的就暈過去了嗎?暈過去是什麼感覺?我還從來沒有體驗過呢!”墨菲也驚訝於她奇怪的重點,暈過去的感覺?對於一個沒有暈過去的人,她又該怎麼解釋?如果說範佩佩是一個從來沒有暈過的正常人,墨菲就是一個從小到大經曆無數次暈倒的……命途多舛的可憐人。她解釋不來,由衷的讚許範佩佩:“你可真是一個幸運的孩子啊。”範佩佩小嘴一撇:“幸運的什麼呀!你都不知道我周末去見的那個人,有!多!可!怕!”原來她周末又被他爸媽騙出去相親了,這經曆,簡直不是一個慘字能夠形容。範佩佩拉著墨菲的手,圍著園區裡的噴水池一圈一圈的走,一邊散步一邊向她控訴自己淒慘的經曆。走著走著,突然一個人影擋住了她們的去路。墨菲抬頭,腦袋就又疼了起來。這人不是彆人,正是韓飛。堵住了人,韓飛從他的西裝口袋裡掏出了兩張票,遞給墨菲。墨菲疑惑的看著他,他認真地說:“這是一個印象派的畫展,我覺得是一個很好的交流機會,你務必要去,通過這樣的約會活動,可以在藝術的熏陶中加深我們彼此對對方的了解,加快我們關係發展的速度。”墨菲在原地呆了五秒,突然抓起範佩佩的手狂奔而逃。跑出了五十米,她才扶著牆、喘著氣停下來。她一臉驚慌,範佩佩也是一臉驚慌,兩人對視了一眼,範佩佩說:“是我輸了,這個韓總監也太雷人了!”墨菲感動不已:“還好你理解我。”範佩佩的八卦心被勾了起來,她問:“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墨菲無奈:“有一次在樓道裡撞見了……”範佩佩聽完了這個簡短的故事,對韓飛嗤之以鼻,不過,她又找到了另一個重點:“畫展還是不錯的,可惜你沒把票接下來,不然我倆可以一起去看看。”墨菲問她:“你也愛看畫展?我們可以自己去。”範佩佩恍然大悟:“哦,那我肯定是看不懂啦!我光想著浪費,這麼一說就不可惜了。”突然,她像是想到了一件極重要的事情,臉上的表情由喜轉悲,由悲轉悲痛欲絕。在墨菲的驚愕下,範佩佩痛苦地喊道:“我不服!我的霸道總裁和冰山下屬啊!這是拆cp了啊!”墨菲:“你……你節哀……”——李洱錯過了中午的休息機會,下午又是一波一波的工作沒有間歇,一直忍到下班,才找到空檔把墨菲叫了進來。墨菲麵對麵看著他,臉上的表情就又不受控製了……李洱問:“你到底在笑些什麼?”墨菲一邊笑一邊擺頭:“沒笑沒笑,沒笑什麼。”李洱臉一沉:“說實話。”說實話嗎?墨菲哪有膽量說這個實話?借她十個膽子,借她一百個膽子,她也不敢當著老板的麵說自己在笑的就是他……可是,李洱的臉上分明寫著:“你不說實話的話,今天就彆想活著走出這個門了。”墨菲的小腦袋瓜左一轉,右一轉,想到了一個理由。她努力真誠地說:“我在想周末去看畫展的事,所以很開心。”範佩佩雖然不會陪她去看畫展,這不是還有正版不摻水的藝術家莊梓修嗎?這話也不算騙人嘛。“畫展”這兩個字一出現,李洱似乎在一瞬間就想到了什麼線索,他追問:“什麼畫展?”墨菲一愣,順嘴就答:“印象派的畫展,我小時候學過畫,一直很喜歡看畫展。”墨菲活著走出了李洱的辦公室,她剛一走,李洱便打開google查起了畫展的信息。他沒有記錯的話,一周之前,韓飛曾經在他麵前提起過。很快他就查到了這場畫展的信息,畫展已經辦了半個月,最後一個展覽日就是這周六。於是,他把一封郵件轉給了墨菲,通知她臨時加班,周五晚上跟著他去機場,周六要在上海麵見一位客戶。——ace與第一位大客戶的合作方案進展得很順利,李洱一邊天天盯著技術部做新產品,一邊頻繁地與銷售部開會,推動那邊大客戶洽談的進度,一周很快就過去了。周五下班後,他帶著墨菲吃了一頓簡餐,便直接去了機場。一路上,墨菲的心裡一直有些猶豫,不知道該不該把自己心中的顧慮告訴李洱——因為懸在她頭頂那巨大“墨菲定理”魔咒,從墨菲第一次離家出遠門起,隻要是選擇火車就一定會晚點,隻要是選擇飛機就一定會延誤,次次如此,從無意外。但是,也許老板比她的運氣好呢?墨菲那欲言又止、心中為難的樣子,全部被李洱收進眼裡。他心中不屑,就那麼想和韓飛去看畫展嗎?難道和他出差就那麼委屈?兩個人一前一後,一個不爽,一個忐忑,走進了機場。辦完值機,過了安檢,墨菲刷新了一下手機裡的航班信息,果然又延誤了。她的內心萬分沮喪,哪怕是沾老板的光,也不能讓她準時的出行一次嗎?得知航班延誤,李洱也愣在了那裡,一個不愉快的記憶湧入了他的腦海。“延誤多久?”李洱問。“一小時。”墨菲答。李洱有一種不祥的預感,事情有一就有二,這一個小時,很有可能和上次一樣,變成兩個小時,甚至再變成四個小時。墨菲憂心忡忡地說:“雖然現在延誤一個小時,但有可能一會兒還會變成兩小時,或者四小時……”她說完,就發現李洱正用一種混雜著驚訝和疑惑地眼光盯著她,於是她連忙改口:“我就隨口一說,一定不會的哈!我們等等吧,反正都已經進來了!”於是,兩人隻好坐下來侯機,李洱利用這個時間看起了客戶剛傳過來的一份資料,墨菲則非常不安地坐在一旁刷手機。半小時後,擔心的事果然發生了。“老板……”墨菲的聲音小得像是蚊子叫:“現在延誤兩小時了……”李洱的耳朵一抖,整個人都宕機了一秒,陰雲壓境的同時,有一種很奇怪的設想侵入了他的大腦——墨菲的聲音為什麼這麼心虛?就好像飛機延誤是她造成的一樣?他一看向墨菲,墨菲立刻把頭轉向了另一邊,心虛得不要太明顯。可是,理智告訴李洱,飛機延誤當然不會和墨菲有什麼關係。就在李洱腦中的直覺小人和科學小人開展搏鬥的時候,墨菲已經從心虛中超脫出來,準備做點什麼替自己贖罪了。她討好地問:“老板,你想聽笑話嗎?”“不想。”cpu滿載,完全沒空理她。墨菲把這句話當成一陣風,繼續說了下去:“反正延誤兩小時,等著也無聊,你就聽我講講吧,第一個笑話,是我剛從網上看來的……”小時候墨菲總是倒黴,每當她被命運傷透了小心臟的時候,老許就會給她講笑話聽,後來長大了,離開家,講笑話也變成了墨菲的居家旅行必備技能。當然,如果講笑話的時候,麵前的聽眾不像李洱這麼冷漠就更好了。不過,一個不笑沒關係,那就再講一個好了。“許墨菲自救定理”說:在事情已經很壞的情況下,堅持一下總是可以的,反正也沒有彆的辦法嘍。講到第五個笑話的時候,李洱笑了。講到第十五個笑話的時候,一男一女的歡聲笑語,已經無意間閃瞎了候機室裡許多人的眼睛。他們已經不再介意飛機還有多久才到空港,墨菲整整講了一個小時,那是她準備了幾年的存貨,一本《笑林廣記》也不過這個容量。頭一次,李洱完全放下了在員工麵前的冰山臉,笑得前仰後合、幾乎抽搐,而在他的身旁,哄好了老板的墨菲也不由得感到胸前的紅領巾更加鮮豔了。老天比較給麵子,兩小時後飛機到了,他們得以在深夜之前到達了上海。出機場的時候,墨菲還在偷偷的想,這莫非就是好人有好報?——第二天一早,見客戶之行非常的順利,本來準備了一整天的時間,結果李洱隻用半天就解決了必要的溝通,中午又與客戶一起吃了個飯,人情和事情都處理到位,這一趟行程就結束了。於是,白白空出來一個下午的時間。從飯店出來是一條繁華的商業街,在人來人往中,墨菲問李洱:“老板,回程的機票定在晚上,我們接下來乾什麼去呢?”李洱似乎心情極好:“玩兒去。”雖然墨菲很是緊張了一會兒,但她也沒有想到,李洱口中的“玩兒去”不過是在街上瞎走走。她跟著他走過街,穿過巷,就算隻是看著路過的行人、街邊的花草、琳琅的招牌,他好像已經十分的開心,她竟不知道他在開心些什麼。走了一會兒,李洱問墨菲:“你怎麼不講笑話了?”墨菲一愣:“那是我的大招,現在還用不上。”李洱問:“你要一直在後麵跟著我嗎?你覺不覺得我現在像在溜你?”“溜”……墨菲琢磨了一下李洱的用詞,雖然她確實是像平時出去見客戶一樣,在半步的距離外緊緊地跟著他,可溜是用來形容什麼的呢?不會是溜狗吧……她在心裡默默地吐槽:“老板你一定沒溜過狗,溜狗的時候狗都是走在前麵的……”李洱見墨菲沒有反應,又說:“現在不是上班時間了。”不是上班時間了,意思說讓她離開不要打擾他散心嗎?墨菲一腦袋的漿糊,李洱瞥見後,突然在原地停了下來,沒留神,墨菲已經走到了和他並肩的位置,他說:“彆停,繼續往前走。”原來,他不過是想她和他走在一起,彆再像個跟班。這一回,墨菲終於懂了,她有點奇怪,為什麼他從來不直說呢?但是,她也突然有點開心。既然不是上班時間,也沒有了上下級的關係,墨菲很輕易地就樂嗬了起來,她突然也覺得,那些路過的行人、街邊的花草,那些散布在大街小巷裡琳琅的招牌,一個個都是那麼的親切可人,明麗絢爛,又充滿了萬千的變化。他們從商業街一路走到了老街舊巷,大上海的味道從新時代驟然往回退了幾十年。街邊有一個餛飩攤子,香氣飄得老遠,叫人挪不開步,李洱支使墨菲:“你過去買兩碗。”墨菲看到餛飩攤的第一眼就饞了,她乖乖去買,買回來才想起來:“我們去哪裡吃?”李洱略一思考,轉身往來時的方向走了,他叫墨菲:“跟我走。”於是,墨菲一手提著包一手提著兩碗餛飩跟了上去。那餛飩湯湯水水的不好拿,還老是兩隻碗撞在一起,她生怕湯水灑出來,走得小心翼翼。不一會兒,李洱就發現了這件事情——墨菲走得太慢了。他盯著墨菲兩隻手上的東西,仔細思考了一下,伸手放在了墨菲的包包上:“我幫你。”在墨菲驚異的目光之下,李洱很自然地提過了她的包,背在肩上。她的第一反應居然是,如果昨天出門的時候沒挑這隻黑色的包,而是挑了紅色的,會是怎麼效果?李洱友情提醒發呆的她:“手裡小心著點,彆灑了。”墨菲隻好回過神,把兩碗餛飩分到兩隻手裡拿著,繼續跟了上去。為了不讓湯水灑到自己,她把手微微的往外伸出去一些,走了幾步她才發現,自己的姿勢就像一隻小螃蟹,怪不得李洱寧願拿女孩的手提包也不拿餛飩。轉過兩個彎,他們又回到了一條現代化的街道上,墨菲不由暗自佩服李洱這人工gps的認路能力。再往前走大約十米,路邊坐落著一家精致的法餐廳,連停頓也沒有,李洱就昂首走了進去。墨菲站在門口,左手一碗餛飩,右手一碗餛飩,偷偷地猶豫了一下:這樣……不好吧……李洱回頭問:“你準備站在那裡吃?”她這才走了進去。在靠窗邊的位置坐下,李洱隻點了兩杯水,便迫不及待地打開小餛飩埋頭開吃。墨菲沒乾過這樣的事,表情沒他自然,好在店裡的服務員們都有著良好的教養,來回了幾趟,就當他們桌上的那兩碗餛飩不存在似的。吃了幾口,墨菲忍不住問:“我們真的就隻點兩杯水麼?”李洱說:“你擔心的太多了,先吃了餛飩再說。”墨菲寬下心來,把一顆餛飩就著湯水送進了嘴裡,這才嘗出了味道。那濃鬱的湯汁裹著煮得柔軟無比的麵皮,香得她恨不得一整個吞下去,果然沒有辜負她提了一路的情誼。她一邊吃,一邊看著對麵的人,他的眉眼如畫,西裝革履,坐在一個精致的餐廳裡,自然又舒適地吃著一碗人民幣十塊錢的餛飩——這一回,她好像對自己的老板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有了更為清晰的認識。吃完了小餛飩,兩人又繼續在街上閒逛,似乎被一碗餛飩打通了任督二脈,墨菲逛街的興致在一瞬間被拔高了十級,原本是李洱帶著她逛,很快就變成了她拉著李洱跑。這家店好看,她想看,李洱等著;那幢小樓很美,她想拍下來,李洱替她拍;誤入一條小吃街,看見什麼想吃什麼,李洱就更配合了,一邊吃一邊拿,怎麼樣都沒關係。一條小街上,一個穿著花布長裙的姑娘在賣自己繡的小方巾,墨菲蹲下來一條一條的翻看,小方巾每一條都是獨一無二的,美極了。越好看就越難挑,她在心裡糾結了半天,還是在最後兩條心愛之物之間無從選擇,李洱在身後突然出聲:“如果隻需要一條,買左手邊的,如果都喜歡,全買下來。”墨菲覺得她家老板真會做決定,一下子就豁然開朗:“這兩條我都要了。”姑娘收了錢,把方巾包好遞給她,笑嬉嬉地向她眨眼睛:“你男朋友真好看!”墨菲的臉一下子紅了個通透。李洱在她的身邊蹲下來,把方巾接了過去,看著彆彆扭扭低下頭來的墨菲,他想,這個主意也還不錯。這個主意不錯,這個周末也非常的不錯。兩年前,李洱跟著孟柯去了一次小彆墅。那一次是林柏和程姨第一次在小彆墅裡看到了除他們倆和孟柯以外的活人,他倆都十分的興奮,於是當著孟柯的麵、背著孟柯的麵,都熱情地邀請李洱常去。李洱從小就是個散養的孩子,天天住公寓也住不來,這一去去上了癮,很快就成了小彆墅的常住戶。這兩年裡,每一次李洱有工作要出差不能去小彆野過周末,孟柯都會不太開心,張口閉口要賣了他的公司抵房費,但是這一次卻不同。當李洱說自己周六要去上海的時候,孟柯說的是:“好兄弟,我會記得你的付出的。”這一天,孟柯從早上開始就十分興奮,天剛亮沒多久,他就纏著早起運動的林柏問:“南鈴有沒有說她幾點來?”林柏很無奈:“孟少爺,您忘了,上周您把我支出去了。”孟柯:“哦,那你今天有沒有事要出去?”林柏:“……您要是再炸這個房子裡的任何一個地方,小程會氣病的。”上一次程姨回家後看到小花園的情景時,差點立即心臟病發,一直到現在她都隻肯在廚房和後院活動,說是一看見那片地方就心痛。孟柯尷尬地笑了笑,轉身去找他的張花花去了。同樣是兩年前,不知道隔壁哪家小彆墅的主人買了一隻小花豬當寵物,一不留神,號稱長不大的小花豬卻長大了,長到一隻泰迪那麼大的時候,張花花就被原來的主人拋棄了。有一天晚上孟柯回小彆墅的時候,餓得快要昏過去的張花花卡在了小彆墅的柵欄門上,孟柯盯著它那圓不溜秋的屁股看了一陣,一抬腳就把張花花從柵欄外踢到了柵欄裡,從此之後,張花花就成了孟大爺的寵物。張花花有恩必報,除了食物之外,唯獨對孟柯十分親熱,這讓孟柯很得意。林柏和程姨也很喜歡張花花,他們認為張花花是這個小彆墅的福星,先是來了它,然後來了李洱,小彆墅裡一點一點有了生氣,孟少爺的性格也因此變得溫和了不少。就像此刻,孟大爺就溫柔地牽著張花花在廢墟一片的小花園裡轉悠,張花花搖頭晃腦地往他身上蹭,他拍了它一下:“小沒正經的,最近注意著點,彆在彆人麵前影響我的形象。”雖然說豬的真實智商在動物裡麵算高的,不過這句話,張花花是一點兒也沒聽懂。就在孟柯盤算著南鈴也該來了的時候,南鈴的電話來了。南鈴說:“孟大哥。”孟柯的心裡簡直爽翻了天。“今天我們需要去建築材場買一些材料,我直接去附近的建材市場了。”孟柯:“哪個建材市場?告訴我,我馬上到。”半小時後,建材市場的小老板們看著一輛限量版路虎開進了市場,眼睛裡都放出了興奮的光芒,再看車上下來一個文質彬彬的帥哥,就更加對這條大活魚上心了。孟柯跟著南鈴走到哪裡,熱情的小老板們就介紹到哪裡,生怕與這個大單失之交臂。過了一會兒,南鈴說:“你一來,所有人都變了,我覺得自己有點像狐假虎威裡的那隻狐狸。”孟柯摸著木頭說:“我覺得這家的木頭不錯,我們可以砍個價。”南鈴:“我還沒有問價。”於是孟柯直接開口問:“這種木頭,半價多少錢?”賣木材的小老板差點背過氣去,有誰問價是直接上來就問半價的?是他店裡有哪個字寫錯了讓他誤會自己要半價酬賓嗎?但是小老板還是老老實實地報了個價,當然,報的是正價。孟柯大大方方地問南鈴:“和前幾家比怎麼樣?”南鈴說:“木材好一些,報得價格和前幾家的均價一致,沒有高多少。”孟柯點點頭:“那就沒錯了。”在小老板期待的眼神下,孟柯笑嗬嗬地拿出了錢包,抽出一張卡遞給他:“就半價吧,不賺白不賺,我刷個卡。”小老板驚呆了,但是隻想了一會兒,他就搖著頭把卡接了過去:“得勒,今天遇到您這樣的人,算我虧本賺個朋友。”還真的半價賣給了他們。走出了木材店,南鈴問:“你為什麼知道他肯半價賣給我們?”孟柯回味著那聲“我們”,心裡舒坦極了,他說:“沒辦法,我這張臉就值一半價。”這些沒有正經規模的小店,不同的人去問,開出的價格常常天差地彆,信奉的是“賣一單是一單,宰一個是一個”的樸素型奸商價值觀。孟柯說的沒錯,他那張看起來就很有錢的臉往那裡一放,小老板都默默地在底價上麵加了一倍,不過,他這麼說還有一個含義,那就是誇他自己火眼精睛,一張口就砍掉了一半的虛價。可惜南鈴隻聽出了前一重意思:“你是說因為你長得太像冤大頭嗎?那後麵的材料還是我一個人去看吧,反正他們能送回去,不然太麻煩了。”這就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孟柯當然沒有氣餒,他以付錢擔當為由,死纏爛打地陪著南鈴逛了大半天建材市場,一個看材料、一個看人、一個問質量、一個砍價,搭配得天衣無縫,終於買齊了重建小花園需要的材料。全部的材料裝車後,一輛路虎帶著三輛大卡車出發了,一群小老板們在他們身後欲哭無淚的目送,從來都是宰魚,這一回居然被魚給宰了。一路浩浩蕩蕩,就像一個小型的裝甲車隊,孟柯十分得意,他看了看身旁的南鈴,又看了看身後的卡車隊,笑得無比雞賊:“這麼一看,還真像是娶媳婦兒啊。”——這一天的晚上,墨菲和李洱飛回了北京。下了飛機,李洱叫住墨菲:“我給你發了一張名片,明天這個人會給你打電話,你照他說的做就行。”筋疲力儘的回到家之後,墨菲才想起來這件事,她拿起手機查看,李洱發給她的那張名片上的人,title是藝術品經理。她有點疑惑,但是也沒多想,洗漱收拾後就睡覺了。第二天一早,果然接到了那人的電話,對方說:“許墨菲小姐,今天可否請您來一趟我們的美術館?”老板讓她照做,她就按照對方發來的地址出了門,到了之後,一個穿著優雅的男子在美術館的門口等著她。她和男子打了招呼,男子也不多說,就帶著她從一個小門進了美術館。墨菲問:“我能問問,您要帶我去乾什麼嗎?”男子笑笑:“許小姐,您是否喜歡印象派的畫作?”墨菲點頭:“嗯,我很喜歡。”男子笑得意味深長:“那您跟著我走就行了。”墨菲跟著男子,從美術館的工作區一直來到了展覽區,他們所到的展區似乎今日閉展,展廳裡沒有開燈,連一個人影也沒有。男子開了燈後,她才發現,這是一場彙集了許多國際出名畫作的印象派畫展。猛然,墨菲想起了自己曾向李洱提起畫展的事情。男子說:“許小姐,這場展覽本來已經結束了,不過,受人之托,就由我帶您看看吧。”墨菲的心裡一時不知道應該作何感想,那時候她說要去看畫展,不過是為了找個理由應付過李洱的問題,一轉頭早忘了……可是,他竟然還記得,不隻記得,還專門找人來帶她看展,即便這個展覽已經結束了……男子又笑了起來:“許小姐,您不要把感動先用完了,跟我來吧,裡麵的作品也非常的感人呢。”墨菲有點害羞,跟著男子向著展廳走了進去。小時候學畫畫,她一直畫的不好,可是她愛看畫。展廳裡的作品,有一部分是她已經在書裡見過圖片的,在現場看,震撼卻不同一般。男子一邊帶著她看,一邊細細的給她講解,那些絢爛明麗而悠遠的作品,每一幅的背後都有著一個獨特的故事。色彩與光影在墨菲的眼前晃來晃去,她的腦中也在大團大團的綻放著煙花。李洱為什麼要做這樣的事情呢?她隻是提了一句,便換來了這樣一場隻有她一個人的展覽。密密麻麻的小心思從她的心裡絲絲縷縷的冒了出來,她先是驚訝,然後就變成了甜蜜。墨菲跟著男子的腳步,一幅一幅的看了過去。這一幅日出,那淡金色的光線,像是打在他的臉上;這一幅斷橋,那微微晃動的水波之上,像是立著他的身影;這一幅密林,那影影綽綽的黃昏之中,他好像馬上就要從其中的一棵樹後走出來似的。每一幅畫作都是那樣的美麗,每一幅驚心動魄的美麗之中,好像都有了他的身影。從美術館裡出來,這一整天,墨菲就好像活在雲霧之中,連走路也是飄飄忽忽的,好像踩著棉花糖。晚上睡覺的時候,她果然夢見了一大團棉花糖。棉花糖大的像雲,無邊無際,由各種五光十色的色彩構成。墨菲坐在棉花糖上,四周都是甜絲絲的氣息,甜得快要令她醉過去。李洱從一道棉花糖做的拱門裡麵走出來,問她:“甜嗎?”她隨手撕了一塊棉花糖放到嘴裡,笑得像個傻子:“甜,真甜。”於是李洱就走到墨菲的身邊,也坐在棉花糖上。他們麵對麵坐著,他好看的眼睛一直盯著她看,手裡不斷的撕著身邊的棉花糖遞給她:“甜就多吃點兒。”墨菲像傻子一樣的狂點頭。李洱遞過來一塊棉花糖,她就吃一塊棉花糖,遞過來一塊,又吃一塊。無邊無際的棉花糖像是會生長似的,怎麼吃也吃不完,李洱遞過來的棉花糖也越來越大塊。吃著吃著,墨菲感到自己的整個身體都膨脹了起來,可李洱還在遞,她就還拚命的往下吃。突然,她再一次伸手去接棉花糖的時候,發現那哪還是自己的手?分明已經變成了一隻豬蹄。墨菲嚇得驚叫一聲,從夢中醒了過來。第二天一整天,墨菲都心猿意馬。李洱意料之中,又看到她時常偷偷的躲起來笑。不過這一次,李洱也偷偷的笑。她去李洱的辦公室送文件,一雙眼睛羞的不知道往哪裡擱。李洱問:“你是不打算把文件給我了?”墨菲忙把手裡的文件遞出去,眼睛,也對上了他的眼睛。她小聲地說:“謝謝你。”李洱說:“嗯。”墨菲問:“你為什麼要讓人帶我去看展覽?”李洱說:“加班獎勵。”墨菲又問:“可是畫展都已經結束了,你是怎麼做到的?”李洱說:“不巧,我有個朋友剛好是那家美術館的股東。”墨菲臉上的笑容掩都掩不住,輪到李洱問了,李洱問她:“畫展怎麼樣?”墨菲說:“特彆好看。”李洱又問她:“有什麼感想?”墨菲說:“以後還可以多加點班。”李洱點點頭:“很好。”墨菲心裡揣著糖走出了李洱的辦公室,範佩佩打來了電話,她的語氣非常的不爽,沉著聲音對墨菲說:“墨菲,你來一下前台吧,有個女人非說是你們家老李的女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