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生日驚喜(1 / 1)

[我今天回我爸那邊過生日,你……]他又一個字一個字刪掉,重新打了一行。[我今天可能得回我爸那邊,不在公寓,晚上不一定回來了。]還想再囑咐兩句,可心裡又堵得慌,連手指都變得遲滯。“怎麼這麼大一輛卡車?”小羅把車窗降了下來,“是有人要搬家嗎?”司機也摁了一下喇叭,引得周自珩也抬起頭去看。“哎,您麻利點兒趕緊開啊,彆堵在這門口啊。”司機搖下車窗朝那頭說了幾句,對方也連連躬身,“這就開,這就開。”隔著車窗,周自珩隱約看見合上大門的集裝箱裡似乎放著許多畫框。他扒上窗戶,看見畫上隱約有一個男人的臉。心忽然就慌了,像是被毫無征兆的雷劈了一下。難不成夏習清要搬走?他這幾天一直忙著的事就是搬家?明知這樣胡思亂想不好,可周自珩就是控製不了自己。進入隧道之後,狹窄甬道裡醞釀了太久的沉重的陰影一下子覆上周自珩的臉孔,黑壓壓的,沒有光。他每天都為了夏習清和自己的事在想著出路,可他忽略了重要的一點。夏習清是不是像他一樣。是他太把自己當回事了,夏習清都說過了,自己不過是試用期。試用期裡的愛情,隨時都可以拋棄,隻有自己一個人這麼當真。越過隧道,秋日欠缺火候的陽光再一次出現,打亮這狹窄空間的每個角落。周自珩將編輯了好幾遍的信息發出去,手機沒電自動關了機。天意。周自珩將帽簷壓下來,誰也不想理。回到家,周自珩勉強裝出一副開心的樣子在飯桌上陪著笑臉,母親一直詢問他在外地拍戲的情況,周自珩心不在焉地敷衍著,心裡裝著事兒,怎麼都高興不起來。晚飯的時候周自璟和蔣茵才回來。蔣茵脫了外套遞給傭人,和父母道過好便走到了周自珩的身邊,壓低聲音說,“夏習清剛剛說你不接他電話,我給你打電話也是關機。”“我忘了充電,”周自珩這時候才將手機充上電,聽見剛才蔣茵說夏習清,心裡又有那麼一點點死灰複燃的錯覺,“他說什麼了?”“沒說什麼。就讓我跟你說一聲,有時間給他回個電話。”蔣茵從茶幾的果盤裡叉了一小塊哈密瓜塞進嘴裡,拿出自己的手機,半低著頭隨口道,“他好像挺忙的,電話裡說得不清不楚。”周自珩嗯了一聲,等著手機開機。屏幕剛亮起,還沒來得及給他回電話,就聽見坐在身邊的蔣茵開口,“糟了。”“怎麼了?”周自珩側過臉去,看見蔣茵已經站了起來,“紅姐,我的外套幫我拿一下。”她低頭衝周自珩搖了搖頭,“我還以為魏旻這兩天沒動靜是放棄了,真是、真是沒想到。”蔣茵的話一下子驚醒了周自珩,他立刻登錄微博。熱搜榜上第一條赫然寫著一行字。[x姓網紅小鮮肉疑似同性戀]點進去第一條微博就是一個營銷號,文字內容並沒有指名道姓,但句句都可以對應到夏習清。[八卦頭條:現在娛樂圈裡最紅的一對男男cp——當紅炸子雞男演員x一夜成名“藝術家”可謂是家喻戶曉,流量惹人豔羨,但據知情人士爆料,這名x姓小鮮肉本身就是同性戀,並且曾經有過很多同性伴侶。不知道和他炒作cp的另一位男明星知道這件事會作何感想?]周自珩緊緊握著拳,骨節都發白。“我現在立刻回公司,這件事我會處理,”蔣茵風風火火穿上外套,“周自珩你哪兒都不許去,就在家等我。”習暉乘車來到了pulito藝術館新址,這座藝術館原本是一座四層高的花園洋房,被夏習清買了下來,親自設計,將它作為pulito的新場館。“怎麼這麼多人?”儘管他早就預估過藝術館開業當天的排場,可看著車窗外浩浩蕩蕩的記者,習暉心下起疑,對司機吩咐道,“你去下麵打聽一下,發生了什麼。”“是。”等到司機一走,習暉便給夏習清打電話,可對方卻一直在通話中,無法接通。沒過多久司機便回來,“習總,外麵都是娛樂記者,好像……好像是因為夏少爺的私生活……”習暉眉頭皺起。“不爭氣。”他歎了口氣,撥通了另一個人的電話,“帶一幫人過來,我把地址給你。”夏習清怎麼也沒有想到,自己的開業晚宴剛開始不過半個小時,外麵就被一大群記者包圍了。他甚至不知道這些記者來的原因,直到助理將網上的熱議拿給他看。那條曝光自己性取向的微博,現如今已經轉發過兩萬。眼看眾賓客都因為外麵的紛亂議論紛紛,夏習清心中雖疑惑,但也強裝出一副鎮定自若的態度,理了理自己的西裝領帶,拿過司儀手中的話筒,站在一樓大廳的主藏品前開口,“各位想必一定是在疑惑,為什麼外麵會有這麼多的記者。”夏習清的臉上掛著淡然紳士的笑,“這座藝術館暌違十五年在此開業,館內的每一處細節都是我親自參與完成的,包括賓客的篩選,所以今天到場的各位,都是我心目中的藝術大家、收藏大家,是我十分尊敬的人。”“藝術的魅力來源於包容的自由和情感的共鳴。我一直以來的創作也是秉承這兩點,因而在這裡,我也想向各位說明,和許多藝術界的知名人士一樣,我也是lgbt的一員。”看著下麵賓客的議論,夏習清挑了挑眉,“我原以為個人的性取向至少在藝術界不會遭受苛責,難道不是嗎?”此言一出,場內忽然靜了下來,這頂大帽子一扣,沒有人再敢多說半句,就連一開始看過網上爆料的那些看笑話的人,也不願頂上“歧視”、“不自由”的罪名。“謝謝大家的理解和尊重。那麼就敬請各位繼續參觀本館,一二三樓均已開放,四樓尚未完工,工作人員將會帶領各位,請大家儘興。”夏習清笑得無懈可擊,說了句enjoy便將話筒交還給工作人員。“四樓不允許上,如果有人鬨事立刻請出去。”夏習清囑咐了兩句,端起一杯香檳一飲而儘。現在的情形還可以控製,但如果周自珩來了就完蛋了。夏習清從西裝內側的口袋裡拿出一張沒能送出的請柬,看了看,又放了回去。“打電話給周自珩的助理,讓他務必看好周自珩,彆來找我。”這種場麵,公關根本是死局,夏習清知道現在蔣茵一定在幫自己公關,但是如果隻是壓下熱搜和相關的爆料,隻會適得其反。天漸漸的黑下來,外麵忽然傳來聲音,站在二樓落地窗的夏習清往下一看,一幫穿著保鏢製服的人將門外的記者趕走,遠遠地,他看見習暉的車子。原本精心籌劃的開業就這麼被攪了渾水,夏習清心中惱恨不已,憤怒的情緒像是潮水一樣沒過去,等到退潮時,巨大的失落感將他包裹住。臨近深夜,賓客相繼離開,連工作人員都下班離去,夏習清就這麼坐在四樓的門口,一根又一根地抽著煙。他一點都不擔心自己的性取向被曝光,照他之前的作風,這些事情曝光都是遲早的事,可他不願意牽連周自珩,更不願意是在今天這個日子曝光。身上的一包煙被他抽得乾乾淨淨,夏習清低頭看了一眼手表。十二點差十分。他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失落過。一步一步走下台階,夏習清終於了解愛一個人的感覺。不是愛意包圍時無邊無際的甜蜜,而是當你發現你為了他做出的一切都變成徒勞,那個瞬間的悵然若失。空蕩蕩的藝術館裡擺滿了藏品,價值連城,珍貴無比,但在他的眼裡不過是沒有生命的物件,堆砌在這富麗堂皇的建築裡。他轉過身子,合上了大門,準備將自己的愚蠢和執著所在這一天的結尾,權當落幕,可身後忽然傳來一個聲音。“習清。”夏習清不可置信地轉過身,看見了一個氣喘籲籲剛從出租車上下來的人,帽子口罩全戴了,把自己遮得嚴嚴實實。“自珩?你、你怎麼來了。”他心有餘悸,將周自珩拉進了藝術館,周自珩摘下口罩,露出笑容,喘著氣解釋,“我、我被我哥關在家裡了,剛剛才找著機會翻牆溜出來,我回了趟公寓,你、你不在,我在新聞上看到這個地方,就想試試看,看你在不在這裡。”看著他額頭上的薄汗,夏習清忽然像是失去了言語能力似的,一句話也說不出。他回頭看了一眼大廳上懸掛的古董鐘。指針還沒有旋轉至終點。還好,還來得及。抓住周自珩的手腕,夏習清一路拽著他上了四樓,打開了四樓的大門。周自珩滿心疑惑,但他還是注意到了地上滿滿的煙頭。“你拉我上來乾什麼?”夏習清打開了四樓的大門。“生日快樂。”大門完全打開的一瞬間,周自珩怔住了。整個樓層展出了大大小小數不儘的畫,或是水彩,或是油畫,唯一的相同之處便是畫中人。每一幅都是自己。“這是我為你畫的,一共有九十九幅,從你小的時候,到你現在,幸好你是童星,不然我還真的沒辦法記錄下你一直以來的樣子。”周自珩不禁想到,帶著他前往射擊場的那個夜晚,夏習清指著自己胸口的那柄槍,還有他一時的玩笑話。[買夏習清給我畫的所有畫,拿來給我陪葬。]夏習清獨自向前走著,腳步停在一個比他還高的展品前,上麵蒙著一層黑色絲綢,璀璨的水晶燈下泛著細膩的光。“這個也是為你做的。”夏習清抬手,將絲綢輕輕扯下。他的麵前,出現了一座潔白無比的石膏雕塑。那是一個身形高大的男人,麵容朝著前方,似乎望著什麼,立體的五官上浮現微笑,如同古希臘古典雕塑那般美好。他的手中握著一枝玫瑰,溫柔而充滿力量。“生日快樂。”夏習清朝他走來,“對不起,我搞砸了你的生日。”他終於走到了周自珩的麵前,從自己的西裝口袋裡拿出一方暗藍色的請柬,上麵的封戳都是一朵玫瑰。“我熬了好幾個通宵,本來想著今天邀請你,把這個親手交到你手上,沒想到你不在,又……又鬨出這些事。”夏習清垂著眼睛,睫毛微微顫了顫,“生日快樂。我的驚喜實在是太爛了。”原來他並沒有忘記自己的生日。“我特意選在今天開業,這個藝術館是我母親以我的名字命名的,我、我想讓他重生在你生日的這一天。”10月20日的最後一秒,他得到他最想要的禮物。周自珩愣愣地打開了那封遲到的請柬,裡麵掉出一張手寫信。[我給你我設法保全的我自己的核心——不營字造句,不和夢交易,不被時間、歡樂和逆境觸動的核心。我給你早在你出生前多年的一個傍晚看到的一朵黃玫瑰的記憶。我給你關於你生命的詮釋,關於你自己的理論,你的真實而驚人的存在。我給你我的寂寞、我的黑暗、我心的饑渴。我試圖用困惑、危險、失敗來打動你。]作者有話要說:手寫信上的詩節選自博爾赫斯《我用什麼才能留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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