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聽先前也留宿過, 不過那時喝了酒,腦子昏沉沉的,等睜開眼睛時天都亮了, 所以還不覺得有什麼, 可如今卻是清醒著要留宿,這就……“叫人給本宮單獨準備一間廂房, 本宮要自己睡。”季聽揚著下巴看申屠川。申屠川平靜的駁回:“二樓人多目雜, 若是被人看到殿下下去了, 怕是會傳什麼你我不和的閒話。”“那就在三樓給本宮備一間。”季聽不悅道。申屠川眸色清明的看向她:“殿下可是忘了風月樓是什麼地方?”“什麼意思?”季聽蹙眉。申屠川:“是尋歡作樂之地,那些床不知睡過多少人,殿下不嫌臟?”季聽隻想了一下, 就膈應得不行,見他一派淡定,便有些氣不打一處來:“彆的床臟, 你這裡就乾淨了?”“申屠的床隻有自己和殿下睡過, ”申屠川回答,“殿下若連申屠都嫌棄, 那今晚隻能睡地上了。”季聽哽了一下, 發怒:“本宮憑什麼睡地上?!”“那就睡床上, ”申屠川眼底閃過一絲淺笑, “寢衣已經備好, 待會兒便有人送水上來,殿下沐浴後再換上吧。”季聽冷哼一聲:“你去彆處。”“怕是不行, ”申屠川說完,不等她發脾氣便補上一句,“芒種將至,你今日才來尋我, 若不熬夜抄寫,恐怕會來不及,彆處雜亂,申屠靜不下心。”一聽是要幫自己抄寫經幡,季聽不僅不攆人了,還和顏悅色的把人請到桌前:“申屠公子說得是,那今日就辛苦你了。”說話間,送熱水的小廝便來了,手腳麻利的繞過屏風,將浴桶裝得滿滿當當才退下。不知是不是廂房裡多了一大桶熱水的緣故,季聽突然覺著有些熱,也有些不自在,總想出去透透氣。“殿下請坐,申屠替你拆解鬢發。”申屠川看向她。季聽抿了抿唇:“本宮今日不想沐浴。”“水都送來了,殿下還是洗洗吧,近來天熱,白日定是出了不少汗,洗了再睡也乾淨些。”申屠川說著,便朝她走了過來。白日裡熱不熱季聽已經不記得了,隻知道自己此刻是挺熱的,後背出了薄薄的一層小汗,雖然不算難受,可也有些黏膩,因此申屠川過來伺候時,她也沒有拒絕。隨著桌子上擺的首飾越來越多,季聽微微揚眉:“你倒是熟練了不少。”“殿下滿意就好。”申屠川回答。季聽輕嗤一聲:“本宮隻是說你熟練了,可未曾說滿意,就你這手藝,同本宮府中的梳頭丫鬟比差遠了。”話是這麼說,人卻因為申屠川的動作足夠溫柔,便滿意得眼睛都眯了起來,活脫脫一隻剛足月的小奶貓。申屠川眼底閃過一絲笑意,將她所有贅飾都取下後,便用玉梳輕輕幫她梳發,直到一頭烏發柔順得如瀑布一般,他才用手攏在一起。做這件事時,為了不讓哪捋發絲跑掉,他的手側不可避免的要掃過季聽纖細的脖頸,當第一次輕輕摩擦時,他的耳朵微微泛紅,而季聽則顫栗一下,忍不住往離他遠的地方挪動。“殿下彆動,要將頭發挽起來,才避免沐浴時弄濕。”申屠川一本正經。季聽彆扭一瞬,卻還是聽話的定住了。申屠川趁她還未不耐煩,快速的挽了起來,這才後退一步:“殿下去沐浴吧。”季聽掃了他一眼,信步朝屏風後走去。他這屋子沒什麼獨立的沐浴之處,季聽卻也不擔心,畢竟申屠川這方麵的人品還是不錯的。她直接將衣裳解了,隨手掛在了屏風上,脫得隻剩小衣時也沒有多想,信手就丟了上去,結果忘了小衣比其他衣裳可輕多了,用同樣的力氣扔,其他衣裳都掛得好好的,小衣卻輕飄飄的從屏風上頭飛到了另一邊。季聽:“……”不得不承認,她這一刻是茫然的。屏風這邊的申屠川對著一桌子的經幡,卻一個字也抄不進去,他身體僵硬的垂下眼眸,竭力不讓自己去看屏風上一件又一件的衣裳,好不容易將體內的邪火壓了下去,餘光卻注意到一團東西從屏風後丟過來,直接落在了地上。他下意識的看過去,隻見一塊素色的綢布孤零零在地上躺著。申屠川眼底閃過一絲疑惑,不由得認真打量起來,等他意識到這是什麼時,耳朵瞬間紅得滴血。這東西……她待會兒還是要穿的吧,是不是得給她送過去?申屠川猶豫一下,決定還是等季聽吩咐。季聽都快鬱悶死了,本來打算穿上衣裳繞過去拿的,可一想又覺得太慫了不成體統,可讓申屠川給自己遞……自己在他身上花了這麼多銀子,卻從未睡過他,讓他遞個小衣怎麼了?!這麼一想,季聽瞬間理直氣壯起來,咳了一聲道:“申屠川。”“在。”申屠川似乎一直在等她,聽到她的聲音後立刻走了過去,在距離屏風四五步的時候停了下來。“本宮的小衣掉在外頭了,給本宮遞過來。”話是說得挺理直氣壯,然而臉頰卻有些熱。申屠川的喉結動了動,半晌低低的應了一聲,走過去將地上的小衣撿了起來。長公主的用度總是最好的,這種貼身的衣料更是仔細,入手便一片溫軟,上頭還帶著她身上特有的香味,他拿到時,仿佛在碰觸她一般。意識到自己腦子裡在想什麼大不敬的事,申屠川蹙了蹙眉,這才將心神收回來,正要問是不是掛到屏風上,就看到一隻小手從屏風一側伸了出來,還在空中抓了抓。“人呢?”季聽抓了兩把什麼都沒抓到,不由得蹙眉問。剛問完,小衣便塞到了她手裡,季聽頓了一下,默默將手收了回來。“水涼得快,殿下儘早沐浴,若是有什麼要申屠做的,隻管說就是。”申屠川緩緩道。季聽抿了抿唇,將小衣放好後便踩著凳子進了水裡,熱水將身子覆蓋的一刻,她舒服得輕哼一聲。這點子聲音落到申屠川耳朵裡,申屠川拿筆的手一抖,一張快寫好的經幡就這麼作廢了。季聽倚在桶裡,被熱水泡出了重重困意,她輕輕打了個哈欠,枕著浴桶的邊沿便閉上了眼睛,不知不覺就睡著了。她睡著時身子便忘了撐著,漸漸的往水裡滑,當鼻子也進到水裡時突然驚醒,慌亂之下忍不住掙紮起來。申屠川正坐在桌前發呆,接著就聽到一陣水聲,他原本隻當她要出來才弄出的動靜,可聲音響了兩聲後他突然意識到了不對,立刻衝了過去:“殿下!”季聽聽到他的聲音,當即要叫他彆過來,然而一張嘴便灌進去一口水,嗆得她臉都紅了。申屠川進來時,便看到她溺水的模樣,當即衝過去將人從水裡撈出來,抱在懷裡便坐在了地上,一隻手將人扶抱在懷裡,一隻手則按壓她的心口:“殿下!”季聽嗆到的一口水被他壓了出來,當即昏天黑地的咳嗽起來,申屠川神色緊張的看著她,不住幫她擦拭口唇中溢出的水。季聽雙手下意識的揪著他的衣領,在他懷裡咳了半天才緩過勁來,接著意識到自己的狀態,頓時羞憤不已。“誰讓你進來的……”季聽呼吸還有些急促,眼角也憋出了淚,此刻柔弱又可憐,原本訓斥的話也被說得毫無氣勢。申屠川沒有回答她,而是握住了她的手腕診脈,確定脈搏逐漸正常後,這才鬆一口氣,繃著臉教訓:“為何沐浴都能將自己置於險地?”“……你先放開我。”季聽此刻身上連件遮擋都沒有,窘迫得恨不得鑽進地縫,哪有心情和他說這些。申屠川不悅:“殿下先回答我的問題,為何這般不小心?”都這種時候了,他還跟訓小孩一般訓她,季聽當即惱了:“你確定我現在的樣子適合說這些?!”申屠川一愣,這時才反應過來,懷中的小姑娘一件衣裳都沒有,此刻在他身前蜷成一團,正在儘可能的遮擋身子。他的耳根猛地紅了,渾身僵硬的彆開臉,然而看是不看了,可她白皙如瓷的肌膚和身前柔軟豐腴的兩團,卻如何也無法從腦海中驅逐。他驀地想起自己的手按過什麼地方,原本還正常的手心頓時火辣辣的,仿佛柔軟在手中被擠壓的感覺還在。“是、是我唐突了。”申屠川艱難道。季聽不自在的動了動,結果感覺到身下有什麼硌著她了,便不舒服的去抓:“這什麼……”被她碰觸的一瞬,申屠川抱著她瞬間站了起來,季聽險些摔到地上,不由得驚呼一聲:“你做什麼?!”申屠川耳根的紅已經蔓延到脖頸上,窘迫到話都說不出來,隻抱著她大步朝床上去了。季聽心裡咯噔一下,以為他要獸性大發了,正要訓斥威脅,他便將自己放在了床上,接著用被子緊緊裹住,她那些不好聽的話瞬間在喉間哽住。“……先捂著,我去給你拿寢衣。”申屠川啞著嗓子道。季聽蹙眉看了他一眼,接著低頭看向自己碰過他的那隻手,思索剛才自己到底摸到了什麼。申屠川回來時,就看到她對著自己的手沉思,不由得頓了一下,又轉身回去灌了幾口冷水,才繃著臉走回來:“殿下。”季聽看向他:“你將本宮的小衣也拿過來,本宮要穿。”看都被看光了,此刻也沒什麼好忸怩了。申屠川應了一聲,聽話的去拿了她的小衣出來,然後背對她站在床邊。季聽本來想讓他直接出去的,但見他已經主動轉過身去,便沒有再說什麼了,隻是從被子裡鑽出來換衣裳。“被褥都潮了,待會兒叫人重新換一床。”她低頭穿小衣。“……是。”“要乾淨的,沒被人睡過那種。”季聽不放心的叮囑。申屠川有些心不在焉:“殿下放心,申屠的被褥都是單獨洗曬的。”“你倒是諸多特權,不知道的還以為風月樓是你開的。”季聽掃了他一眼。申屠川沉默一瞬:“的確是我開的。”季聽係扣子的手一停。“準確來說,是我母親的產業,不過自申屠被皇上充入賤籍後,才轉到申屠手上,此事連家父都不知曉,還請殿下保密。”申屠川緩緩道。通過先前的相處,季聽便看出他與這風月樓關係匪淺,但怎麼也沒想到,這處竟然是他的產業……堂堂京都第一君子申屠川的產業?像是知道她在想什麼,申屠川低聲道:“風月樓從不強迫、買賣人口,也從不簽任何賣身契,留下的人皆為自願,想走時儘管走,若是在外頭不好了想回來,便依然安排在樓中,風月樓能有今日,一是家母的經營有方,二則是在此處的人,都是真心希望風月樓好的。”聽起來倒是跟彆的青樓不同,但再好也是青樓,申屠川是青樓幕後老板一事,實在令人震驚。季聽驀地想起前世,她要收申屠川入府做侍夫時,他當時鐵青的臉色,頓時有些一言難儘……難怪人家對自己冷臉,原本被貶入風月樓,就跟回自己家一樣,人家在自己家待得好好的,她偏要強行把人弄走,還給了他最不喜歡的侍夫身份。……這麼一想,瞬間理解申屠川當初為什麼想送自己上路了。“殿下在想什麼?”申屠川問。季聽回神:“哦,在想本宮那些銀子,”隨口說完,便想起前些日子的事,“這麼說,老鴇給本宮送銀子也是你讓去的?”“是。”申屠川回答。季聽蹙眉,不懂他為何要這麼做。既然風月樓是他的,他也就不必擔心被糟踐,完全沒必要再討好她,指望她帶自己出去。她正思索著,申屠川便問了:“殿下在想什麼?”季聽敷衍道:“還是在想銀子,既然申屠公子是老板,那本宮先前欠的銀子可就不打算還了。”“本就沒指望殿下還。”申屠川的唇角微微上揚。季聽若有所思的看了他一眼,還是沒想通其中關竅。“殿下穿好了?”申屠川跟她說著話,已經逐漸冷靜下來,見身後遲遲沒有動靜,便忍不住問一句。既然想不通,那便不難為自己了,季聽應了一聲:“哦,好了。”申屠川這才回頭,看到她的模樣後頓了一下。此刻的她頭發已經散了大半,要落不落的歪在耳根後,看起來慵懶又風情,她穿著一件紅色寢衣,最上頭的一顆扣子散著,露出白皙乾淨的脖頸,再往下便是鼓起的身子,申屠川想起剛才的手感,好不容易冷靜的身子又開始熱了。“沒見你身上佩什麼東西,為何剛才本宮覺得硌得慌?”季聽一臉天真的疑惑。申屠川的耳朵再次發紅,眼神也飄忽了:“什麼?”“就有些硌的,”季聽兩隻手比劃了一下,“大概這麼大。”“……申屠不知道你在說什麼,”申屠川逃避的說完,突然意識到不對,有些古怪的看向她,“你怎會不知道那是什麼?”這話說的,可就帶了點蔑視了,好像她不該不知道一樣。季聽這人彆的不行,就是自尊心強,一聽他這麼說,本來還在好奇,頓時繃起臉:“本宮當然知道那是什麼,不過是在逗你而已。”聽到她說知道,申屠川心中還是失落一瞬,再開口便有些淡了:“殿下閱人無數,自然是知道的。”季聽太好奇那是什麼東西了,但都說完自己知道了,自然不能再問,仔細想了想這麼大能帶在身上的,似乎也隻有印章了,他又是風月樓的老板,平日隨身帶著印章也是正常的。她自認推斷得不錯,不由得揚起眉頭:“不過你那東西有些過於小了,和你的身份不甚相符啊。”小的印章往往比大的更容易被仿製,風月樓這麼大的生意,該小心才對。申屠川聽到她的話,臉色刷的黑沉,周身充斥著蓬勃的怒意,麵上卻極其克製:“我的不小!”“還不小?”季聽奇怪的看他一眼,“我府上但凡是有的,都比你的大,你那種確實不行。”就連扶雲都知道,印章越大便越好藏玄機。“殿下剛才隻是摸了一下,又怎麼知道大小?”申屠川咬牙切齒。季聽頓了一下:“本宮不過是說事實而已,你為何生氣?不說彆的,就你那種,本宮平日是絕不會用的。”申屠川隻感覺自己腦海中的一根弦斷了,他的眼角微紅,直接將季聽按在了床上:“殿下還未用過,又怎麼知道絕不會用?”他猛地壓了上來,一條腿虛壓在她身上,另一條腿則跪在她身側,兩隻手臂死死將她梏在懷中,絲毫不給她逃走的可能。季聽懵了懵,接著冷下臉:“你想做什麼?!”“做殿下最喜歡的事。”申屠川一字一句道。他這樣子,倒是像要強迫她做男女之事。季聽本能的感到危險,又下意識覺得他不屑同自己做那種事,兩種直覺不斷拉扯下,她竭力讓自己冷靜下來,想到他發飆的原因,不由得乾笑一聲:“本宮不過是跟你開個玩笑,你怎麼還生氣了?”這人也太怪異了,平日還好好的,怎麼說到他的印章,他便氣成這樣,莫非印章有什麼淵源?若真是如此,那就是她活該了,好好的去觸人家黴頭,難怪他氣成這樣。“殿下平日就是這般跟男人開玩笑的?”申屠川心底怒氣蒸騰,卻依然舍不得動她一根手指。季聽抿了抿發乾的唇,好言哄他:“自然不會跟旁人開這種玩笑,本宮也就跟你相熟,才會說這些有的沒的。”“我不喜歡這種玩笑,還請殿下以後都不要開了,”申屠川麵無表情,說完還不忘補充一句,“我的不小。”“不小不小,不僅不小,還很大呢。”季聽忙安撫。申屠川喉結動了動,心底的火氣突然降了一半:“真的?”“自然是真的,本宮沒事騙你做什麼?”季聽一臉真誠,說著自認不要臉的瞎話。申屠川定定的看了她半晌,氣勢突然消了大半,想要起身卻又有些舍不得,於是繼續僵在她身上。季聽等了半天都沒等到他坐起來,不由得眯起眼睛:“還不起來?”申屠川薄唇微動,沒有說話。“你再不起來,本宮可要霸王硬上弓了。”季聽知道他最不可能與自己親熱,便拿這個威脅他。申屠川的表情詭異一瞬,原本已經要抬起的腿又卸下力道。季聽見自己的威脅沒有用,便加重了語氣:“本宮若是興致起來了,饒你是風月樓的老板又如何,本宮也不會停下。”申屠川渾身僵硬耳朵泛紅,但愣是不動。季聽心裡嘖了一聲,突然伸手攬住他的脖子,在他唇上狠狠親了一下。她沒控製好力道,親上去時不小心磕了牙齒,結果唇上發出一陣疼痛,她努力克製才沒悶哼出聲。而申屠川還木頭一樣,一臉怔愣的看著她,似乎受到了極大的衝擊。“……算了,本宮今日沒興致,你給本宮滾開。”季聽佯裝不耐煩,心想他再不走,她就……就怎麼樣還沒想好,他便主動起身了,站起來時還不忘將她拉起來。“時辰不早了,申屠先送殿下到軟榻上坐,叫人送新的床褥來吧。”申屠川唇上還疼著,眼眸卻是清亮的。季聽微微頷首,剛要下床,便直接被他抱了起來,朝著軟榻去了。她僵了僵,見他一臉鎮定,也不由放鬆下來。申屠川將她安置在軟榻上後,便叫人來送被褥了,很快床鋪那邊便有人忙活起來,申屠川便倒了杯清茶送到軟榻上。季聽接過茶盞,朝他勾了勾手指。申屠川頓了一下,配合的走上前俯身傾聽。“待會兒等他們走了,你把你那東西掏出來給本宮看看唄。”季聽聲音低低的,在他耳邊說悄悄話。申屠川僵住,耳根迅速紅透:“你要看?”“嗯,想看,”季聽實在好奇,什麼印章值得他如此動怒,於是眼巴巴的看著他,“給我看嗎?”“……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