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入夏時, 氣候總是變幻無常,上一刻還晴著的天,下一刻便落了大雨, 雨水從沒關的窗戶那濺進來, 將地麵弄濕了一片。申屠川從床上下來,隻著一條褻褲去關窗子, 時禮裹著一條薄被, 一側肩膀露在外頭, 在黑暗中神色放鬆的盯著他。“你是如何躲過守衛的?”季聽緩緩開口。窗戶關好,將大部分雨聲隔絕在外,寢房裡靜了下來。申屠川神色如常的回到床上, 將她抱進了懷中:“先前幾次來時,記住了他們蹲守的地點,方才來的時候, 刻意避開了。”“這麼說, 本宮又要重畫布防圖了?”季聽輕嘖一聲。這人也確實是個人才,難怪前世季聞會如此依賴他, 若是換了自己做皇帝, 恐怕也是喜歡這樣的臣子。申屠川抵住她的額頭:“申屠也是殿下的人, 殿下不必如此防範。”“不多加防範, 還讓你像今日這般潛入本宮寢房?”季聽揚眉。申屠川的手撫在她白皙的肩膀上:“殿下不喜歡?”“自是不喜歡。”季聽斜了他一眼。申屠川定定的和她對視:“可殿下方才明明是喜歡的, 還催著我……”“再說渾話,本宮就將你亂棍打出去。”季聽冷聲打斷, 卻在黑夜中偷偷紅了臉頰。倒不是害羞,純粹是臊得,申屠川這人確實會伺候人,可偏偏有時候總喜歡吊著她, 弄得她不上不下的,有些話便不自覺的說了出來。申屠川沉默片刻,接著黑暗中傳來他沉沉的笑聲,季聽羞惱:“不準笑。”申屠川果然不笑了,寢房裡再次陷入了安靜,季聽枕在他緊實的胳膊上,慵懶的閉著眼睛休息。黑暗中,申屠川突然開口:“殿下打算何時讓我入府?”“不是說了,月底之前給你消息。”季聽隨口道,怎麼聽都像是敷衍。申屠川眼神微冷,語氣卻是如常:“隻是給消息,並非直接入府是麼。”“嘖,你這般計較做什麼。”季聽不滿。申屠川終於連語氣也淡了下來:“申屠隻是怕等不來入府的消息,反而等來殿下成婚的消息。”季聽撩起眼皮掃了他一眼,又重新閉上眼睛:“有什麼可怕的?本宮成婚和你入府一事並不衝突。”申屠川握著她肩膀的手微微用力:“所以殿下真要招駙馬了?”“不然呢?長公主府忙活這麼久,難道隻是玩鬨不成?”季聽話音未落,眉頭便蹙了起來,“申屠川,你弄疼我了。”申屠川下意識鬆手,就著窗子透進來的一點光,果然看到她的肩膀上留了幾個指印。季聽也看到了,頓時有些不悅:“你這麼大個人了,連力氣都不知道怎麼收?”若是換了往日,申屠川便道歉了,隻是今日的他不僅不想道歉,還想在她身上每一寸肌膚上,都留下這樣的印記。季聽敏銳的嗅到一絲危險的氣息,瞬間便放緩了語氣:“罷了,今日看著你伺候得不錯的份上,便不同你計較了。”“殿下要招的駙馬,也能如我一般會伺候麼?”申屠川淡淡問,“若是千挑萬選,選出個不能人道的,殿下豈不傷心?”季聽勾起唇角:“這種事就不用你操心了,大婚之前會派宮女去試婚,怎會挑出個不能人道的?”“可那樣一來,駙馬就被彆的女人用過了,不潔之軀如何配得上殿下?”申屠川神色越來越淡。季聽輕嗤一聲:“笑話,若以這種事定論潔與不潔,本宮豈不是更汙糟了?”“殿下是天底下最乾淨的人,旁人豈能同你相比?”申屠川反問。季聽無語的看了他一眼:“你倒是會說話。”“申屠心中就是這麼想的。”申屠川緩緩道。季聽沒將他的話當回事,敷衍的笑了一聲後便重新閉上眼睛,她今晚過於放縱,這會兒從身到心都是乏的,實在不想多說話。申屠川也不說話了,隻是定定的看著她,眼眸像是野獸一般透著攻擊性。季聽本能的蹙了蹙眉,下意識的睜開了眼睛,然後猝不及防的和他對視了。她沉默一瞬,默默從他懷裡鑽出來,裹著薄被坐在床邊,鎮定之後淡淡道:“我聽雨聲似乎小了不少,你趁這會兒趕緊走吧。”“殿下要趕我走?”申屠川沉聲問。季聽抿了抿唇:“倒也不是趕你,隻是你該走了,留下也沒什麼可做的了不是麼?”這人的眼神仿佛要吃人一般,她豈能在他身側安睡。“申屠可以繼續伺候殿下。”申屠川開口。季聽拒絕得徹底:“不必,本宮已經累了。”申屠川的雙手漸漸握拳,手臂上暴起分明的青筋,靜了片刻後突然鬆開了手,後背也沒有先前挺拔了:“既然殿下不願留我,那我就先走了。”他說完便沉默的穿上衣裳,直接往門口走去,在快到門邊時,就聽到身後女人悠悠道:“這段日子長公主府會很忙,你若是無事,便不必來添亂了。”申屠川眼底仿佛結了萬年寒冰,靜了片刻後淡淡道:“是。”季聽目送他消失在雨夜,打了個哈欠便翻身睡下了。這一日之後,申屠川果然沒有再來,而招駙馬一事也在牧與之三人的努力下,挑出了大約十位人選,然後一同拿到季聽那裡,打算從裡頭挑一位。。“先前有世家子一聽說殿下要招駙馬,立刻就急匆匆定親了,好像咱們殿下真能看得上他們一樣。”扶雲一臉膈應。季聽倒不怎麼在意:“做了駙馬便意味著與仕途無緣了,也難怪他們不樂意。”“凡是近日定親的,卑職都記錄在冊了,等殿下招駙馬的事一結束,便逐個收拾。”褚宴一臉冷酷。季聽揚眉:“不大好吧,人家又沒什麼錯。”“卑職保證不留痕跡。”褚宴嚴肅道。季聽也跟著嚴肅起來:“那就打吧。”“這些事之後再說,現下當緊的,是為殿下挑一位夫婿出來。”牧與之將三人的思緒重新拉回來。扶雲忙應聲:“對,挑駙馬最重要。”“殿下,如今選出的這十位,家世人品都不必再說,隻需挑個殿下順眼的便好,”褚宴說著,從畫像中挑出三位,“但卑職覺著,最好還是從武將世家中選,這樣夫妻間也有話可說。”“不成,如今軍中缺將才,總共就這麼幾根好苗子,哪能就這麼弄進府中。”季聽想也不想的拒絕了。褚宴頓了一下,便將這三張畫像放到了一旁。扶雲忙道:“那殿下選這幾位如何?雖然讀書人迂腐些,可性子卻十分溫和,想來日後也不會跟殿下紅臉。”“太弱了,如何保護殿下。”褚宴皺眉。扶雲橫了他一眼:“要駙馬爺保護殿下,你還能做什麼?”“我自然也是要保護殿下,可駙馬隻會讀書識字,也未免過於無用。”褚宴不認同道。牧與之等二人說完,款款補充一句:“無妨,殿下喜歡便可,若真覺得文弱,就等入府以後慢慢強身便可。”扶雲和褚宴對視一眼,也算是認同了。季聽看他們對這些高門貴子挑三揀四,不由得一陣好笑:“我怎麼覺著,你們三個這麼像惡婆婆挑媳婦呢?”“殿下不可妄言,駙馬是我等的主子。”牧與之隨口道,卻不見他對未來的主子有多尊敬。季聽斜了他一眼,扭頭問扶雲:“你選的這幾人家世如何?”扶雲回道:“都是世家子,這位書生氣更重些的,是趙侯爺的獨子,算是三人中身世最好的。”“那便選他,再加上鎮南王的幺兒霍驍,我再找個彆的,湊上三人讓皇上選,他選哪個我便招哪個。”季聽拍板道。牧與之蹙眉:“是不是過於倉促了?”“都調查這麼多日了,也不算倉促,我這就去寫折子。”季聽說著便去了書房。牧與之掃了扶雲一眼:“你跟過去,看殿下第三人選了誰。”“哦哦,好。”扶雲忙跟了過去。褚宴酷酷的問:“你覺得殿下會選申屠川?”“殿下答應過,要我檢閱過再遞交,如此一來應該就不會寫他的名字了,”牧與之掃了門外一眼,不急不緩道,“但是誰說得準呢,殿下看著沒心沒肺,若真想算計誰,誰又能躲得掉。”褚宴聞言抿了抿唇,突然也跟著生出一層擔憂。季聽的折子很快便寫了出來,先是扶雲檢查,確定沒有申屠川的名字後交給了牧與之,牧與之又查了一遍,這才叫褚宴親自遞進宮裡,全程都沒叫季聽再碰。“我都說了,不會寫申屠川的名字,至於這般防著麼?”季聽不滿。牧與之絲毫不愧疚的掃了她一眼:“還是防著些好,免得日後生變。”“既然已經檢查過了,能放心了嗎?”季聽斜了他一眼,懶洋洋的坐在桌前。牧與之定定的看著她:“檢查過了,隻是還不放心,殿下能保證駙馬不是申屠川嗎?”季聽輕笑:“我要選誰,那折子上都寫著,你看不到?”“寫是一回事,可殿下如今光忙著選駙馬,卻遲遲不將申屠川接入府中,我總覺著心裡不踏實,”牧與之唇角帶笑,“不如殿下為了讓我踏實些,發誓申屠川不會成為駙馬,也省得我總是想些有的沒的。”季聽頓了一下,臉上的笑意淡了下來:“我發誓,不會選申屠川為駙馬,若有違誓……”“這便夠了。”牧與之打斷,沒讓她把剩下的話說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