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 時候不早了,扶雲送您回去休息吧。”扶雲溫聲道。季聽應了一聲,起身朝寢房走去, 扶雲在旁邊說著話, 她一句也沒聽進去,等到了寢房門口時, 倒是突然問了一句:“你方才說, 申屠川是因為前些日子淋了雨才生病的?”扶雲頓了頓, 似乎不懂為什麼又提起他了,但還是老實回答:“是,老鴇是這般說的。”“這些日子似乎隻下了一場雨……”季聽低喃一句。扶雲側耳:“殿下您說什麼?”“沒事, 你回去吧。”季聽微微頷首,接著扭頭便進了寢房,將扶雲關在了外頭。她回了屋後一直有些心不在焉, 丫鬟幾次同她說話, 她都沒仔細聽。“殿下,您現在要沐浴就寢嗎?”丫鬟問。季聽抬頭:“嗯?”丫鬟又重複了一遍, 她這才回神:“哦……叫人送熱水來吧。”她說完便抿了抿唇, 等丫鬟快到門口時才突然道, “罷了, 先不沐浴, 叫人備馬車,本宮要去風月樓一趟。”不去的話, 她便一直惦記著,若是因此睡不好了多影響身子,還不如現在去看一眼,回來也好安寢。“可要叫扶雲少爺一同去?”丫鬟問。季聽微微搖頭:“不必。”丫鬟應了一聲, 扭頭便出門去了。風月樓中,三樓儘頭的廂房。老鴇苦苦相勸:“主子,您的身子不能再這麼拖了,還是儘快叫大夫瞧瞧吧。”“你今日去了長公主府?”申屠川聲音沙啞,期間伴隨著低咳。老鴇頓了頓,遲疑開口:“屬、屬下沒去。”“你請了她,但是她沒來。”申屠川垂眸,哪怕沒有親眼見到,也猜出了事實。老鴇張了張嘴,半晌嘀咕一句:“若是夫人見著您這個樣子,定然是會心疼的。”“駙馬的人選可定了?”申屠川說完,又陷入一陣低咳。老鴇為難道:“還未定下,但聽說也快了,想來要不了幾日,就能聽到皇上賜婚的消息。”申屠川靜靜的坐著,沉默許久後開口:“想來她會挑一個順眼的,即便如今沒有感情,待日後朝夕相對,也能生出幾分情意。”“……主子,您就非長公主殿下不可麼?”老鴇終於忍不住問了。在她看來,季聽那樣千嬌萬貴養出來的,天生都是沒有心的,和她家主子實非良配。申屠川麵色平靜:“嗯。”老鴇歎了聲氣:“可殿下卻不像非主子不可的樣子,主子不如……”“孫媚。”申屠川的眼神泛冷。老鴇臉色發白的跪下:“是、是屬下逾矩。”申屠川蹙眉咳嗽幾聲,正待說話,門外突然傳來一陣腳步聲,接著小廝的聲音響起:“申屠公子,長公主殿下來了。”老鴇一愣,沒想到季聽會這個時候來。“去迎她。”申屠川的眉眼瞬間少了一分冷意。老鴇連忙應了一聲,急匆匆的跑去接人了。半刻鐘後,季聽出現在廂房中,看到了多日未見的‘心上人’。隻見申屠川臉色蒼白,身形比以往消薄不少,隻著白色裡衣倚在床上,相較於平時冰冷高潔不可親近的模樣,突然生出一分可憐,叫人看了便忍不住想欺負……罷了,他看起來病得不輕,自己這想法著實禽獸了些。“殿下在想什麼?”申屠川啞聲問。季聽抬腳走到他跟前,理了一下裙子便坐在了床邊,大大方方承認了:“在想禽獸之事。”申屠川頓了一下,眉眼和緩:“可惜申屠這會兒身子不適,無法伺候殿下了。”“既然知道自己身子不適,為何不看大夫?”季聽盯著他微乾的嘴唇看了片刻,這才對上他的視線。申屠川不答反問:“殿下的駙馬可選好了?”“嗯,選好了,隻等皇上賜婚了。”季聽隨口說了一句。申屠川放在被子上的手慢慢攥緊,將被子抓出一塊褶皺,麵上卻依然平靜:“不知選了哪家的少爺。”季聽盯著他看了片刻後嘖了一聲:“你如今這病懨懨的模樣倒是可人,但看久了也是叫人心生不喜,本宮再問你最後一次,你看不看大夫?”“殿下先告訴我,選了哪家的少爺。”申屠川緩緩道。季聽揚眉:“怎麼,若本宮不說,你便要病死在這兒了?”“若申屠病死了,殿下可會有半點難過?”申屠川瞳色如漆,黑沉沉一片。季聽輕嗤一聲:“你一個大男人,矯揉造作起來倒有幾分深閨怨婦的味道。”“讓殿下見笑了。”申屠川淡淡垂眸。季聽好整以暇:“既然你這麼想知道,那本宮就告訴你,本宮選了三人,請皇上在三人中挑一位賜婚。”“殿下的備選還真多,不知都是哪三位?”“鎮南王之幺兒,趙侯爺的獨子,還有禁軍統領的孫兒。”季聽款款開口時,一雙眼睛便停留在申屠川臉上,看到他的表情從冷淡到微訝,再由微訝到緩和,便知他也明白了,這三人不可能入她長公主府。果然,他在聽完三人的身份後,低低的咳了幾聲,這才緩緩道:“看來殿下並不想成親。”“隻要皇上肯賜婚,本宮自然是要成親的,這三人都是人中龍鳳,還算配得上本宮。”季聽輕描淡寫的看了他一眼。申屠川眉眼淺淡:“殿下若是真喜歡他們,便不會直接這般遞折子了。”“你又知道了。”季聽輕哼一聲。申屠川眉眼緩和:“申屠無力起身,還請殿下去門口告知小廝一聲,叫他們請大夫過來。”“又肯看病了?本宮還以為你要耗死自己。”季聽斜了他一眼。申屠川唇角微勾,目光繾綣:“申屠隻是這幾日心情不好,一時耽擱了病情。”“如今心情就好了?”季聽說著,便到了門口處,吩咐完小廝後又折了回來。申屠川這才回答:“好了。”就這麼個空當的功夫,季聽已經忘了自己先前問過什麼了,聞言奇怪的看他一眼,便沒有再說話。申屠川撐著身子坐到現在,已經快到了極限,這會兒不說話了,眼底的疲意便越來越濃,卻依然強撐著不肯休息。季聽看了他幾眼,終於有些看不過去了:“睡吧,大夫來了本宮叫你就是。”“殿下可要一同休息?”申屠川麵色蒼白的問。季聽頓了一下,掃了眼他的床鋪:“你要本宮和一個病鬼同睡一張床?”“殿下。”申屠川掀開被子一角,輕輕拍了拍旁邊的位置。季聽沉默片刻,還是脫了鞋子上去了:“你離本宮遠些,若是給本宮過了病氣,本宮饒不了你。”“殿下放心,申屠隻是傷寒,不會過給殿下。”申屠川好脾氣道。季聽斜了他一眼,調整了一下姿勢便將眼睛閉上了。她也確實是累,今日在馬車上睡得是沉,隻是不解乏,反而更累了,所以這會兒躺在軟綢製成的被褥上,很快便睡熟了。她這一夜都睡得香甜,等醒來時外頭天都亮了,廂房裡也多出了一股子藥味,再看申屠川,此刻正平靜的躺在她身邊,氣色比起昨日好了不少。她本想自個下床悄悄離去,結果稍微一動申屠川便醒了,她正一條腿邁過他的腰,打算從他身上跨過去,卻突然被他抓住了手腕拉了一下,她便就著這個姿勢徑直跨坐在他腰上。“殿下便這般想要麼?”申屠川緩緩問,聲音已經不像昨晚那般低啞了。季聽無語的看了他一眼:“你在說什麼渾話,若不是你拉本宮,本宮會坐下?”“時候還早,殿下還是再睡會兒吧。”申屠川含笑道。季聽看了眼窗子,還是從他身上下來了:“不了,本宮還有事要忙。”“何事?”申屠川問。季聽捋了一下頭發,輕描淡寫道:“也沒什麼大事,不過是長公主府新得了些山參靈芝,正適合趙侯爺和錢大人這樣的歲數,本宮親自送一些過去。”申屠川抿了抿唇:“殿下,即便你不去送禮,親事也不會成,何必再多此一舉。”“你怎麼知道是多此一舉?”季聽輕嗤。申屠川神色微淡:“我不僅知道是多此一舉,還知道殿下若執意這樣做,皇上說不定會為了未雨綢繆,再另行為殿下定一門親事,到時候殿下豈不是得不償失?”季聽定定的看了他片刻,恍然:“你說得有理,那本宮就不去了。”“殿下能想通便好。”申屠川目光又柔和下來。季聽勾了勾唇角,臨走前看了他一眼:“這幾日好好養著,本宮下次來時,若是看到你還病貓似的,仔細本宮生氣。”“是,殿下。”申屠川的溫和道。季聽輕笑一聲,轉身便離開了,等到了馬車前時,發現扶雲不知何時已經來了。“殿下不是不來的麼?”扶雲不滿。季聽掃了他一眼:“來都來了,你還能掐死我不成?”扶雲:“……”“彆愣著了,趕緊回府選些藥材包上,本宮要去侯府作客。”季聽笑眯眯道,顯然心情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