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們都離開之後,林鶴在小河村裡走了許久也有些累了,沒像是往日一樣看書,沐浴過後直接坐在了床上,妻子柳氏正在燈下繡花。常言道燈下看美人,柳氏本來就生得好,現在在燈下給他繡花,更顯得眉眼溫柔,讓林鶴的心中也溢滿了柔情。林鶴本有些累了,還是站起身子,把她手中的繃子給放置到一邊,“仔細眼睛。”“隻剩下一點了,本來想要繡完的。”柳氏抬頭看到了丈夫的神色,放下了繃子,隨著丈夫走到了塌邊,柳氏伸手按著林鶴坐下,自己坐在林鶴下首,伸手給林鶴按捏小腿。林鶴被這樣一捏,險些蹬了妻子,腳趾就攪在一起,才險險把腳停在妻子的膝蓋上。林鶴被妻子的手按在腿肚子上,隨著她的按捏有些酸脹有些發疼,這種感覺很是古怪讓他忍不住求饒,讓妻子彆按了,“玉娘。”柳氏頭也不抬,繼續揉捏:“不揉一揉,明兒更難受,都多大的人,還怕疼。”林鶴從柳氏的話中想到了長子,兒子腿骨受傷,腆著臉求了一位擅長骨傷的大夫,當時那位大夫教了按捏法子,妻子是最快學會的,後來墨煙學會了之後,按捏這個活兒才到了墨煙身上。要不是因為外麵下雨,今天溫度低,柳氏隻怕要揉得出汗,給丈夫紓解了小腿肚子的酸脹,她甩了甩手。林鶴看到柳氏的動作就給柳氏揉手,兩人這樣你來我往,目光相會情意漸濃。外麵的雨聲漸歇,林鶴的手指在妻子的長發之中穿梭,見著了她鬢角處有一叢白發,手中在她生了白發的地方搓了搓。女兒天生有胎記,兒子斷了腿,所謂是久病成醫,林鶴和大夫交流得多了,也知道一些醫理,這生了白發的地方多按捏,可以活絡精血。柳氏知道自己為什麼生白發,不想丈夫白費功夫,伸手把林鶴的手往下一拿,“梳頭發都很注意,平日裡都抿著藏在下麵呢。”“你跟著我吃苦了。”林鶴這話一落,柳氏就笑道,“說胡話,我最慶幸的就是嫁給你。”柳玉是常寺祀丞的嫡女,隻是她這個嫡女身份有些尷尬,因為她母親去了,父親後娶了一個繼母,及笄之後,繼母有意無意總是說為妾的好處,爹爹也默認了繼母的安排。幸好在踏青的時候遇到了林鶴,兩人陰差陽錯認識了,幸好這呆子心中有她,鼓起勇氣求了娘親唐氏,唐老夫人替林鶴下聘。柳玉至今還記得當時得知林鶴上門提親的心情,她蜷在丈夫的懷中,“嫁給你多好啊,你沒有嫌棄我才是真的。”唐氏提親滿京都風風雨雨,說得不大好聽,後來她生得薇丫頭天生帶胎記,更是嘲諷之聲不斷,柳氏的白發就是那個時候開始生出來的。林鶴握住了柳氏的手,“怎麼會嫌棄?”柳氏有些羞,“都老夫老妻了。”她岔開這個話頭,“咱們也算是在鄖河縣裡立下來了,我今日裡聽昭昭說你斷案,隻可惜我沒有親見。”“就像是娘說的,以後案子會多起來的,再次遇到了案子,為夫能一顯神通時候,娘子好生看一看。”柳玉被林鶴的話逗笑了,夜半三更,兩人私語至燭火無力的搖曳至熄滅。翌日,林昭有些失望地起來,她有些可惜自己沒有夢到小魚,看來也不是次次求佛祖都會靈驗。不過她也不失望,晚些時候自會夢到魚兒們。林昭牽著姐姐的手,到了祖母這裡,眾人還沒有開始吃飯,就見著門房引來了一人,是錢家過來送帖子的。這丫鬟正是昭昭昨個兒沒見到的芙蓉。芙蓉撞見了林家人正在吃飯,臊紅了臉,但是想到了小姐給的銀錁子,就說是替錢寶兒來下帖子,請林昭去錢家,還說了那對金猴兒,小姐想要讓林二小姐見一見第二隻。事實上錢寶兒可不光是準備了一隻金猴兒,昨晚上錢寶兒在房間、庫房裡翻箱倒櫃,把所有的好玩意都拿了出來,大堂哥親手給她削得竹笛,二堂哥送給她的金珠九連環,要不是因為下雨,怕馬生病了,親哥哥送個她的一匹小馬也要洗刷乾淨。今兒錢大小姐更是一早就去請安,比平日裡足足早了大半個時辰!幸好老太爺老夫人因為年齡大了起得早,沒擾到兩人。錢寶兒得到了祖父母的首肯,就催促芙蓉快快出發,把昭昭給接過來,所以芙蓉才會到的時間點這麼尷尬,正好遇到了林家人要吃飯。林家人不曉得錢寶兒把整個錢家都鬨得天翻地覆,也猜出錢寶兒的急切。畢竟……林家人一致地看向了廳堂外。昨天傍晚下了一場大雨,晚上雖然雨停歇了,這鄖河縣裡的路不少都是泥路可不好走,再加上這會兒天陰沉沉的,指不定還要下雨。林晟彥昨個兒和林清薇聊過之後,套用自己交友的經曆來看,錢寶兒定然是很喜歡昭昭,才會迫不及待邀請。於是,林晟彥對著小妹說道:“昭昭想去嗎?”芙蓉眼巴巴地看看昭昭。錢寶兒利落和她道歉之後,昭昭就不討厭她了,後來錢寶兒還說爹爹案子斷得好,可以說是說到了她的心底去,昭昭確實想去錢家,於是昭昭對著母親問道,“娘,是不是今天要去拜訪岑夫子?”“今兒天不好,算了。”柳氏搖搖頭,又看了一眼外麵,這會兒起了風,原本隻是八成要下雨,這樣來看,半個時辰內就要下雨了,看架勢還不會小。芙蓉似乎是知道柳氏的憂慮,連忙說道,“馬車就在角門外候著,蓑衣、油紙傘都帶著,務必不會讓林二小姐淋濕。”昭昭似乎又有憂慮,下雨的時候娘親都不去拜訪岑夫子,她去錢家會不會不好?柳氏一看昭昭的模樣,就猜到了她的想法,因為拐賣這段經曆,這孩子的心太細了,“去吧,記得和錢老太爺問好。”唐老夫人更是笑著說道:“昭昭,我做了一些糕點,等會你帶過去和錢小姐一起吃。”林清薇也說道,“祖母的手藝好,你昨個兒剛說了喜歡錢小姐送你的金猴兒,今天就可以讓她嘗一嘗祖母的手藝。”林鶴也鼓勵地看著昭昭,於是小姑娘點點頭答應了錢寶兒的邀請。見著林昭點頭,芙蓉鬆了口氣去旁邊的耳房候著。錢家那邊,錢寶兒吃早飯都不安生,有一搭沒一搭吃著,頻頻看著外麵,還愁眉苦臉看著天,生怕下雨了昭昭不來。吃飯吃成這樣,這讓錢寶兒的祖母周老夫人恨不得把飯直接塞入到孫女兒的口中。錢老太爺倒是樂嗬嗬地照常吃飯,周老夫人看著丈夫的模樣,火冒三丈!對著錢老太爺數落,“你也不管管你孫女兒,還笑嗬嗬的,你看她早晨才吃了丁點的東西!”“沒關係,晚點那個林家小丫頭也要過來吧,讓廚房做點好吃的糕點,玩累了就會吃了。”“不吃正餐怎麼行,個子長不高的!”周老夫人很快就想到了主意,既然這樣,等會做成正餐不就行了?“等會讓廚房做成小籠包,下雨天會有人賣蝦,讓人去集市買點蝦,做鮮蝦包。”錢老太爺對著妻子搖搖頭,覺得這法子不行。他在外行軍打仗,在邊陲之城鎮常有喪父喪母的孩子,或者是走失的孩子,失去了父母的庇佑,這群孩子迅速成長,早熟得不可思議。留給錢老太爺印象最深的是一個八歲的孩子,當時他過來找到自己的士官要藥,說是要毒死匈奴人的馬,他心中好奇,見了這個八歲的孩子。那孩子會流利的匈奴語,眼珠都是淡褐色的,顯然是匈奴人與漢人生下的孩子,不知道為什麼會偏向漢人。孩子的眼中有怒火在燃燒,“就因為我娘是漢人,就要讓她犒勞軍士,憑什麼呢?”更多的事孩子沒有多說,討要到了足以毒死五百駿馬的藥,他就離開。之後匈奴人果然損失了一批馬,他再次見到那個孩子,是在攻下了匈奴的野營,看到他被困在樹上。繩子不知道捆了他多久,因為血脈不通,很多地方都呈現了青紫色,他的嘴唇也是乾裂,等到劈開繩子,讓軍醫診治,軍醫搖搖頭表示這孩子已經是燈枯油儘。孩子已經快死了,他的眼睛卻格外明亮,“將軍,您會贏對嗎?”“會的。”那孩子似乎等著一句話等了很久,他說了一句“真好”就去了。錢老太爺想著邊城的那些孩子,心裡頭有些沉甸甸的,甩開這些思緒,組織語言說道:“這林家小姑娘隻是被收養的,肯定相較於其他孩童早熟,昨個兒芍藥也說了,林家人待她也好,她肯定在林家吃飽了再過來的。你剛剛說的那什麼鮮蝦包,她已經吃飽了,怎麼會再吃這些?而且一旦涼了,更不會吃,要不然豈不是顯得自己貪吃?她肯定不願意在外表現出失禮,免得讓人連帶輕視林家。”周老夫人奇道,“不會吧,一個孩子會想那麼多嗎?”“我見過的可憐孩子多,你相信我。”周老夫人聽到丈夫的語氣,知道他想到了舊事,便說讓廚房準備一些精巧的糕點。錢寶兒剛剛跑到了門檻處去看下沒下雨,這會兒滴滴答答下了雨,她愁眉苦臉地進來,撲入到祖父的懷中,“祖父,昭昭會來的,對嗎?”錢老太爺眨眨眼,“你都讓芙蓉出馬了,她肯定會好好和林二小姐說的。”重賞之下必有勇夫。這是祖父教給她的道理,錢大小姐想到了自己的重賞,得意的笑了,很快又歎了一口氣,“為什麼要下雨呢?不然我就可以帶昭昭騎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