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5、番外二(1 / 1)

裴寂沐浴完畢, 回到臥房時,見到寧寧坐在床上,一本正經在想些什麼。她想得皺了眉, 很少露出過這樣嚴肅又苦惱的神色, 在見到他的身影時眸光一亮。裴寂下意識覺得, 導致她如此苦惱的罪魁禍首, 可能與他有關。他與寧寧結為道侶尚未多久, 時常離開玄虛, 在四海之內漫無目的地遊玩。寧寧是個閒不下來的性子,一處地方還沒呆上多久, 便急不可耐地想要去彆處轉轉。偏生她又頗為念舊,時常舍不得此地獨具一格的景色,一來二去之下, 兩人乾脆在心儀之地都購置了房屋,等來日心血來潮, 再禦劍前去住上一宿。比如南城裡這間竹樹環合的院落。寧寧今日在麒山遇見故友, 同陸晚星等人小聚半日後, 這會兒已沒了多少氣力,軟綿綿靠在床榻上。她比裴寂早些沐浴, 長發被一根玉簪輕輕挽住,垂落幾縷零散的青絲,被窗外晚風一吹, 輕飄飄拂過臉龐。“裴寂。”寧寧正色望著他,語氣是前所未有的凝重:“我有件事, 想跟你討論一下。”她說著一頓,似是有些難以啟齒,朝他勾勾手指:“你過來。”於是裴寂乖乖上前, 坐在床邊。離得近了,就能聞見她身側清幽的梔子花香。寧寧之前說得毫不猶豫,心裡的話臨近出口,反倒露出了略顯局促的神色,耳廓漸漸湧上粉紅。好在他極有耐心,垂了眸挑起少女耳邊長發,將其彆在耳後:“什麼?”“就是……”寧寧抬眼迅速瞧他,又很快垂下眼睫,說著抿唇頓了頓,在經過片刻停滯後,似是破釜沉舟般開口:“就是,你難道不覺得,每次晚上的時候……你都太凶了嗎?”裴寂一怔。他總算明白寧寧為什麼會臉紅,乍一聽見這句話的時候,他的耳朵也忍不住兀地發燙。他有“太凶”的時候嗎?他們剛結為道侶,對於這方麵都沒有太多經驗。在夜裡的時候,往往是兩人神識交纏,彼此試探,然後他順勢探尋得越來越深,靈力激蕩,而寧寧——寧寧似乎……時常會喘著氣,精疲力竭般叫他停下。雖然他很少會照做,就算照做了,她也會咬著牙拉住他手臂,啞著嗓子說繼續。而且每到第二日,無論前夜如何,寧寧都會把這茬忘得一乾二淨,從來沒表現過不滿。於是裴寂紅著耳朵,很認真地問她:“我讓你……難受了?”“倒也不是難受,我很滿意——啊不對!”寧寧越說氣息越亂,本想用強勢一些的語氣,嗓音卻始終保持著近乎於倉惶的艱澀:“我的意思是,今天晚上,我、我要當主導的那一個!”終於說出來了!寧寧心底貓貓落淚,為自己的勇氣瘋狂點讚。她今天就要農奴翻身做主人,推翻裴寂的無良統治!裴寂愣愣看著她。寧寧強裝鎮定地與他對視,由於不知道對方將作何反應,緊張得心臟半懸在胸口。然後她看見裴寂微微一動。剛沐浴完畢的少年爬上床鋪,一把拉過她右手,按在他單薄睡袍上。然後往旁側輕輕一扒。“……像這樣?”暴擊。致命暴擊。他做了這樣的動作,胸口處衣衫半遮,露出內裡瑩白肌膚,表情卻是一向的認真,帶了點探尋與困惑的意味。又純又欲。寧寧的臉很沒出息地發了燙,而裴寂見她沒有反駁,保持著握住小姑娘右手的動作,向床鋪內裡靠了靠,躺坐在床頭。一副“我已經躺好了你隨意”的姿勢。他如此直接,作為口口聲聲說要主導的那一方,寧寧反倒感到了慌亂。好在他們之間的經驗雖然很少,卻好歹聊勝於無,她努力做好思想準備,順著裴寂的動作,捏緊少年向下滑落的前襟。像是緩緩剝開一顆被珍藏許久的果實,屬於裴寂的那一部分,逐漸毫無遮掩地闖入視線中。劍修的身體經過常年鍛煉,處處都能見到明顯的肌肉。他屬於偏瘦的類型,上身曲線流暢且柔和,薄衫一點點脫落,途經腰腹之時,現出陡然收緊、向內合攏的線條。寧寧跨坐在他著了長褲的腿上,晃眼一瞥,望見裴寂緊緊按在被子上、因太過用力而微微泛白的右手。這是一種隻在緊張時才會不自覺出現的微動作。房內燭火為歇,為整個空間籠上一層朦朧暗紅色,連帶著少年人白淨的側臉和黑眸。這本應是極為賞心悅目的畫麵。如果忽略掉他身上縱橫的傷疤。裴寂從小到大受過不少傷,早先是因為尋不到傷藥,無法及時治療,後來長大入了玄虛,又對於傷痕習以為常、不甚在意,少有特意療傷的時候。因而如今掀開衣物,肌膚上舊疤處處,在胸口、臂膀與腹部,皆凝成深褐與淺紅色長痕。像是被撕咬過,又或是來源於鞭子和藤條。裴寂感受到她的目光,眸色一黯。他知曉自己這具身體疤痕遍布,看上去猙獰醜陋。寧寧曾經從來都小心翼翼地不去觸碰,如今——淺淺的羞怯與恥辱湧上心頭,裴寂沒由來地感到心慌,低聲喚了句:“彆看,寧……”話音未落,近在咫尺的小姑娘忽地低下頭。在溫暖的火光裡,寧寧吻在他鎖骨下方的刀痕上。長睫無措地輕輕顫抖,裴寂喉頭滑動,發不出聲音。那些疤痕象征著他最為落魄的過往,每一條都難看又可怖,如同盤旋在身體各處的蜈蚣,連他自己都心生厭惡。可寧寧卻吻在那裡,用了十足溫柔的力度。“寧寧。”他心裡既羞又燥,喑啞出聲:“那裡……不好,彆碰。”寧寧抬頭,與他四目相對。不知從什麼時候起,裴寂臉色通紅。他生了雙極為漂亮的眼睛,眼尾向上勾起,暈開一片桃花般的淺粉色。黑瞳裡蒙了層霧,看上去迷迷蒙蒙,將平日裡拒人於千裡之外的冷意儘數遮去,有如遠山落雨。裴寂害羞起來……原來是這種模樣嗎?像冰冰冷冷的冬雪慢慢融化,淌開一灘柔軟得過分的春水。寧寧坐在他之上,將一切情緒儘收眼底,恍惚之下,覺得自己的血條快要被清空。她看著眼前的疤痕,想起裴寂曾經的過往種種,總覺得心裡難受。他一直厭惡這些傷疤,因而把與它們相關的記憶全部埋在心底,不向任何人訴說,靜靜等待腐爛。裴寂的這些心思,她都知道。他總是一個人在悄悄難受。寧寧的動作沒停,與他對視一眼後,重新低了頭。那些傷痕其實已經不痛了,唯有在陰雨天氣的時候,骨頭裡會傳來隱隱的悶疼。可她唇瓣輕軟,貼上道道硬質長痕時,被他所厭棄的死肉竟有了知覺,酥意橫生。有熱氣自腳底向全身湧動。裴寂壓下喉嚨裡的氣音,深吸一口氣,用右臂擋住雙眼,不讓喜歡的姑娘見到自己狼狽的模樣。那道陌生的觸感停在胸口某處地方。他聽見寧寧的聲音:“這裡……是不是很疼?”她說話時移開嘴唇伸出手,指尖停留在一道深褐色疤痕,不敢用太大力道,輕輕一撫,有如掠影浮光,引來稍縱即逝的電流。裴寂心亂如麻,不經思索地應她:“已經……不疼了。”“是嗎?”寧寧的指尖轉了個圈,視線沒從它上麵挪走:“看上去傷得好重。”“這是我尚未拜入玄虛的時候,途經駱洲,於山野之間……”裴寂啞聲開口,甫一抬眸,對上女孩清亮的眼瞳。那雙杏眼漂亮得不像話,好似深夜微漾的幽潭,當寧寧垂了眼睫注視他,瞳仁裡盛滿躍動的燭光,恍如水中明月。她在看著他。看見他身體上每一處不堪的地方。這個念頭攜了股淺淺熱度,讓裴寂心口一燙。此時此刻,仿佛連最簡單的注視都成了種不可言喻的曖昧,少年喉頭微動,調整氣息:“於山野之間遇見入了魔的妖修,他以劍入道,劍氣正中此處。”“然後呢?”被深深埋在心底的記憶重新湧上腦海,裴寂沉聲應道:“我那時沒有劍,隻會用小刀,趁他神誌混亂,頂著劍氣上前去——”他說罷眸色愈深:“寧寧,這不是什麼好故事。”裴寂不願告訴她更多。他的過去陰暗無光,沒有任何值得稱道的地方,如同寥落臟亂的陰溝,聽了隻會叫人心煩。可寧寧不同。她自小生長在無憂無慮的溫柔鄉,從不知曉那些臟汙與疾苦,裴寂也不想讓她知道。月亮就應該高高遠遠地掛在天空,享受世間所有的美好與清明澄澈,怎能讓她染上陰溝裡的暗色。裴寂不願叫寧寧為他感到難過。她從他那裡得到的,理應隻有溫情和快活。覆在胸口的觸感悠悠一旋,途經他肋骨上尚且完好的皮膚時,加重力道輕輕一咬。那處位置靠近腰。她的氣息像團滾燙的霧,裴寂屏住呼吸,右手攥緊單薄床單。“這裡呢?”寧寧的視線一點點下滑,來到他小腹。裴寂很瘦,並非纖細多病的孱弱,而是肌理勻稱、精壯漂亮的挺拔,從她的視角看去,能見到塊塊結實的腹肌。以及肌肉上的一條淩厲長痕。理智被無數道錯雜的情緒儘數吞噬,感官上的刺激似有若無,被她隨心所欲地牽引。凝結的視線有如實體,他從未被如此認真地注視過。裴寂快瘋了。“這是我娘她……”最後那個字被吞咽回喉嚨裡。寧寧低低“嗯”了聲,繼續向下。一個接一個的吻輕輕柔柔,如同春日裡的第一場細雨,水滴細密,落在沉寂許久的池塘上,漣漪圈圈漾開。池水輕顫,風的呼吸亦在輕顫,漣漪滲進不為人知的池塘深處,惹來陣陣不由自主的戰栗。最後她來到更下麵一點的位置。也更羞恥且隱秘一些的位置。牙齒緩緩咬住細白的長帶。寧寧抬了眼睫,勾著嘴角望向他。燭光微搖,映亮少女漆黑的眼瞳,與白玉般細膩的肌膚。像隻小狐狸或貓。“裴寂。”寧寧忽地笑了,聲音被壓得很低很低,尾音帶了點狡黠地上揚,將他整顆心都一並勾起來:“繼續嗎?”喉結驀地一動。心底被強壓下的情思有如暗潮湧動,尖嘯著衝破層層枷鎖,迅速填滿四肢百骸。克製、矜持與內斂被吞沒得一絲不剩,那隻沉睡在胸口的野獸,悄悄伸出了尖利的爪子。毫無征兆地,寧寧的左手手臂被猛然一抓。裴寂一直安安靜靜,她怎麼也不會料想到這個動作,大腦一片空白之際,順著他的力道向前跌倒。束在黑發上的玉簪倏然一晃,掉落在地時,引來傾瀉的青絲如瀑,以及哐當一聲脆響。接而便是整個人被不由分說翻了個身,平躺在裴寂之前所在的地方。一上一下,兩人的姿勢徹底互換。等、等一下。手臂被死死按在床鋪上,寧寧的身體陷進被褥,能清晰感受到他餘留下來的溫和熱度。她因這個突兀的動作睜圓了雙眼,張了嘴試圖發出抗議。明明說好了,今天他會由著她來——裴寂這是犯規!可惜這番話沒有機會被說出來。裴寂雙眸幽深,俯身擒住唇瓣。同他冷白肌膚上的處處紅痕不同,寧寧被一襲雪白薄衫完完整整裹住,乍一看去並無異樣,唯有雙頰泛了紅,衣襟因為方才那番動作淩亂地半遮,現出層層褶皺。他探出骨節分明的手,薄衫之下,多出一道遊走著的弧度。裴寂的動作多了幾分平日裡罕見的急躁,卻自始至終稱得上“溫柔”。寧寧感受到他掌心的熱度,隻覺渾身滾燙,沒了力氣。戰栗感有如野獸的牙齒,肆無忌憚啃咬經脈與血液。即便之前有過嘗試,每當被他觸碰,她都會下意識感到害羞。窗外不知何時下起了雨。雨疏風驟,晚來寒流,樹葉、梢頭、燭光、人影,一切都在急促晃蕩,宛如風浪裡的小舟。夜色漸深,雨勢漸弱。寧寧再睜開眼,隻能望見少年人纖細的鎖骨,與線條流暢的冷白皮膚。——說是冷白,其實早就浸了層柔和淺粉色。那抹薄薄的粉悄無聲息暈開,自脖頸處漸變著趨向於粉白,穿過道道蜿蜒的深褐疤痕,蔓延至身體的每一寸肌膚。或許是察覺到她微微仰頭的動作,裴寂抱在寧寧後背的雙手下意識一僵,頸上紅暈更濃。他這會兒知道不好意思了。寧寧已快沒了力氣,將腦袋埋在他頸窩裡,極儘輕柔地親了親。她的聲音也一並被禁錮在頸間,聽上去悶悶的,帶了笑:“裴寂很好看。”身旁的人呼吸明顯頓住,寧寧得寸進尺,繼續蹭蹭他下巴:“隻要是你,不管過去、現在還是未來,或是身體上的任何地方……我都喜歡。”她這樣喜歡他,無論何等的狼狽與不堪,寧寧都願意毫無保留地接納。更何況,裴寂從來都沒有過“不堪”的時候。無論生活怎樣蹉跎,他都始終咬著牙,把脊背挺得筆直又漂亮。空氣裡出現了極為短暫的停滯。裴寂被她蹭得有些癢,再開口時,周身的氣息不自覺亂成一團:“不管什麼地方……都喜歡?”寧寧沒做多想,點頭應道:“對呀。”她聽見一聲很低的笑。裴寂嗓音裡蒙了層欲意,像蛛網蓋在耳膜上,忽然冷不防叫她:“寧寧。”被他抱在懷裡的小姑娘動了動腦袋,答得很乖:“嗯?”裴寂:“……”裴寂:“我們繼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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