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沈懷安帶著穀秋雨跳下來, 三人蹲在草叢裡,望望天,看看地, 假裝什麼都沒發生過。“你沒有被限製真氣嗎?”穀秋雨這才想起來問。他們中招的時候, 不僅僅是掉入幻境那麼簡單, 隨之而來的是好像乾枯的真氣, 一點都運作不起來,對逃離幻境產生了更大的影響。沈懷安試了試, 他才說,“被限製了,現在好像還沒有解除。”“那你怎麼上的樹?”穀秋雨吃驚地說。沈懷安在沒有真氣的情況下飛簷走壁,而且還帶她,也有點太秀了。“你忘了我是武林家庭出身, 就算沒有真氣, 我也會輕功啊。”沈懷安理所當然地說,“就像使用飛劍被扼製, 但我拿著劍也能打的。”可能是修仙時間太久了, 他們竟然忘了沈懷安本身的功夫。沈懷安的水平, 不說普通人裡, 就算是武林人士中也是絕頂高手了吧。“對了,你們兩個也遇到幻境了吧, 你們看到師尊了嗎?”穀秋雨問。陸言卿和沈懷安都點了點頭。“小穀能看到什麼我大概已經知道了,我倒是對你很感興趣。”陸言卿看向沈懷安, “你在幻境裡看到了什麼?”沈懷安在中間,陸言卿和穀秋雨都注視著他,讓青年有點不好意思起來。他知道自己師兄妹在幻境裡看到的都不是什麼好事情,可是他自己……“我……我看見我成為第一劍仙了。”沈懷安不好意思地說。其實不止如此。沈懷安在幻境裡成為了天下第一劍, 而且可以腳踢陸言卿,拳打蕭翊,打遍天下無敵手,簡直爽歪歪。他就是星辰宮的第一門麵,去哪都能橫著走。沈懷安家境幸福,成長也很健康,就算少年時被天狗閣陰了一次,但在師門的關懷下很快就緩過來了,連心理陰影都沒留。沒有心結陰影,至於**——年少時沈懷安確實喜歡爭第一,不是第一都睡不著覺的那種。可如今也被虞楚教育,正常長大,勝負心都變得很正常了。這麼個心理健康的青年,沒有陰影,沒有什麼**,想當第一劍修也不算執念,就是個小目標而已。想當星辰宮的門麵,那更正常了,誰不想當師父眼裡最優秀的弟子嗎?也是孩子心性。幻境隻對執念大、陰影大、**重的人才有效,對沈懷安這種沒有深仇大恨的人,就連效用都減輕了許多。沈懷安在幻境裡樂嗬嗬圓了次夢。他的環境太接近現實,所以想象中出現了陸言卿等師兄師弟和星辰宮,便絕對會出師父。他對虞楚陰影太深,在幻境裡剛耀武揚威起來,看著幻境裡的假虞楚笑眯眯誇獎他,說他是希望之光,沈懷安便渾身起雞皮疙瘩。沈懷安潛意識裡就覺得,自己狂妄成這個樣子,師父非但不教訓他,還笑成這樣還說他是自己心肝寶貝,雖然很美滿,但也實在太奇怪了。沈懷安的幻境淺,自己很快便覺得哪裡不對。結果又出現了黑衣虞楚,沈懷安也是唯一一個幻境裡存在兩個真假師父的徒弟。淺衣虞楚對他笑盈盈,溫柔得沈懷安直難受。他意識一直太活躍,不似陸言卿和穀秋雨潛意識裡便尋求虞楚幫助,所以也很容易聽虞楚的話擺脫困境。他不夠安穩,就沒辦法出來。於是黑衣虞楚便錘了他一頓,沈懷安一邊挨打一邊覺得:這味終於對了!對沈懷安而言,如今的他就算當不了第一劍也沒什麼。所以一安靜下來之後,立刻便被帶出來了。他一出來,便想到其他人可能會被不好的幻境困住,所以和陸言卿一樣摸著過來找人。當然,沈懷安講述的時候,將在幻境裡還挨揍的事情隱藏了下來。陸言卿和穀秋雨剛剛經曆的幻境都不怎麼好受,看著沈懷安講述他自己的幻境,心情這才慢慢好了一些。“你們兩個沒事就好。”陸言卿說,“我先給師尊發消息,然後我們去找蕭翊和李清成。”雖說知道了師父提前在他們腦海裡設下了防禦,但三人還是擔心其他人會不會出意外。陸言卿用項鏈上的吊墜發送密語。吊墜會按照主人的意願發出熱度,用長長短短便可以溝通簡單的話,還不怕被人發現。這種密語也是虞楚用摩斯電碼改良的,沒想到在其他世界學習的那些奇奇怪怪的知識,慢慢都派上了用場。城裡,虞楚感受到胸口前的吊墜傳來的密碼消息,她這才鬆了口氣,臉色緩和了一些。儘管她提前就在這方麵做好了準備,可之前還是忍不住擔心孩子們會不會被發現。她同意了陸言卿去把師弟師妹們集合在一起,之前以為分開一些不會那麼引人注目,現在一看,還不如讓他們待在一起了。確定了徒弟們的安危,虞楚的臉色這才好了起來。“你有計劃嗎?”虞楚問。隱身的武宏偉看到虞楚臉色正常了,這才鬆了口氣。雖然虞楚的修為可能趕不上他,可她做事利落又出人意料,性格有點莫測,武宏偉甚至覺得虞楚如今還是個好人,都和她的徒弟有關。武宏偉已經發現,虞楚這樣的人做朋友是一大助力,做敵人隻會更加難纏,聰明的人都不會想和虞楚成為對立麵。所以看到虞楚的情緒穩定下來,他也放心了。“如今帝城內隻有你我二人,已經很夠用了。”武宏偉道,“我這次出來本來是想報信的,但既然你已經來了,那我還要潛回皇宮。”“你要查什麼?”虞楚問。“我懷疑皇帝和林亮各懷鬼胎,我要回去再查一下他們的動機。”武宏偉低聲道,“林亮雖然水平一般,但他家族來頭太大,我怕拖的時間久了,還會生什麼事端。”“那我做什麼?”虞楚問。“我去查林亮的底細,你能不能去探探皇帝的口風?”武宏偉問。虞楚陷入沉思。“好吧。”她說。“那我便回去了,到時候皇宮見。”武宏偉道,“隻要我們搞明白了他們到底要做什麼,便可以立即動手鏟除這些敗類。”虞楚等著他離開,可又等了一會,也感受到武宏偉的氣息離去。“還有事?”虞楚問。武宏偉猶豫許久。“那些減少的修仙苗子,確實和皇帝有直接關係。”過了一會,他才下定決心道,“皇帝想用其他有修仙天賦人的命,來維持自己的身體健康。我猜他要這麼多修仙者,也是為了讓自己長生不老。”“你確定?”虞楚蹙眉道,“你找到證據了?”武宏偉沒有回答。“皇宮地下有一個巨大的煉魂壇,我要一探究竟。”武宏偉沉聲道,“虞掌門,保重。”武宏偉離開了。虞楚坐在牆根,她並沒有想武宏偉的異常,因為她在想陸言卿。這樣一看,當年動手屠村找人的‘強盜’,真是皇帝派來的了。也確實隻有皇帝敢派人在官道旁邊便滅口村戶,抓帝城陸家的少爺。這樣一想,陸言卿真是命大,而這嶽皇帝也太可恨了——陸言卿這麼有修仙資質的孩子,差點就死在他的手裡。虞楚的目光便陰沉了下來。與此同時,城外,陸言卿帶著沈懷安和穀秋雨悄聲地穿梭在樹林中,一邊躲避士兵們的巡邏,一邊慢慢前進,去找其他方位的蕭翊和李清成。他們來得正及時,遠遠地正好看到蕭翊從躲避的地方栽了出來。沈懷安當即施展輕功,拎著蕭翊的胸口衣襟把人提回來。他已經習慣隨時隨地使用真氣護體,忽然一用自己的力氣拎個成年男子,還有點不習慣。他剛把蕭翊帶回來,三人趴在暗處,便看到外麵帶著獠牙麵具的一行魔修路過剛剛蕭翊露頭的地方。差一點,就被他們發現了。三人守著仍然緊蹙著眉毛的蕭翊,他似乎還未從幻境裡脫困。“蕭翊有什麼**嗎?”沈懷安小聲問。“不知道。吃肉算嗎?”穀秋雨小聲回。“那他有什麼陰影嗎?”“好像就是當初太升真人飛升離開他的那件事。不過我記得在去真人洞府的時候,蕭翊應該明白真人也是為了他,所以和解了吧。”陸言卿也蹙眉道。“哦……那應該沒什麼事情吧?”三人都放下了些心,畢竟蕭翊雖然和動物一起長大這件事也挺坎坷的,但是他本身是星辰宮最單純的人,也很喜歡森林,似乎和沈懷安一樣,沒有什麼巨大陰影。他們便不由得擔心起李清成了。李清成是小師弟,入門時間最晚,資曆尚淺。而且他的家族過去也是悲壯,想必這些年也過的很難。隻不過李清成這人不愛說自己苦楚,每次都笑哈哈便過去了。可即便他不說,三人也知道估計他所在的幻境不是什麼好記憶。三人商量了一下,最終決定陸言卿和穀秋雨守著蕭翊,輕功最好的沈懷安前去尋找李清成。還真讓三人猜著了,李清成也陷入了不怎麼好的幻境裡。幻境的重點是要將人困住,不論是利用人的**滿足、還是絕望中的放棄。類似穀秋雨和李清成這種和過去回憶有關、但還算不上心魔的幻境類型,則是第三種——調出人心中最絕望的那段記憶,讓被困者感受一種永無儘頭的折磨。就像是小穀想起自己年幼時那段在白羽樓中痛苦的回憶,如果沒有虞楚救她,可能她一直都會被困在記憶裡。李清成也是如此。嶽皇帝多疑,雖然斬殺了李老丞相之後便放過了李家,但是將李家放在眼皮底子下的。李家後來舉家搬遷到了帝城郊區的村莊,從帝城名聲顯赫的世家變成了連最底層的乞丐混混都敢過來欺負的小家庭,十多口人擠在一個小房子裡,有著一個破破爛爛的院子。隻不過就算跌入塵埃,活下來的李家女眷還是很快努力操持起這個破爛的小家。其他村民因為窮困潦倒所以並不怎麼注重生活質量,可李家卻不是這樣。李清成記得自己小時候的時候,母親和外婆奶奶三人一起將野外生長的野花帶回來種在院子裡。維持家用後剩下零零碎碎的小錢,她們願意去買一些漂亮的小物件回來裝飾院子,用撿回來的邊角料碎石來鋪院子。隻不過,其他人不知為何都極其地仇恨他們。每當院子漂亮起來了,便會被人毀掉,買來的物件全被偷走,種下的花都被踩爛。至於李家人出去打工的時候,被人嘲諷也是日常發生的事情。院子被這樣毀了幾年之後,李家人不再收拾院子了,讓自己的家終於看起來比普通村民的還要破爛,這種匿名的欺負才終於停止。李清成小時候趴在奶奶膝蓋上,奇怪地問她為什麼不再收拾院子。奶奶撫摸著他的後背,溫聲道,“因為我們曾經是三大世家,因為你爺爺曾經貴為丞相。所以,我們失勢後,不能過的比其他人好。”“為什麼?”小李清成疑惑地眨著眼睛,“爺爺做過對不起他們的事情嗎?”“我李家無愧於百姓,也無愧於天下。隻不過……”奶奶笑了,“我們曾經過的太好了,這就是最大的罪過。”李清成曾經不明白奶奶的話,可這次交談,卻成為了李清成被人生桎梏的開始。他年幼便展現出天才的一麵,家裡的大人教他讀書識字,李清成學的比帝城私塾裡的孩子還要快。小男孩經曆旺盛,不懂大人之間的那些愛恨情仇,他滿村子滿帝城的亂竄,總會找到不知道他來曆的小孩一起玩,不知不覺便也有了幾個玩伴。李清成便開始向往帝城普通孩子的生活,他偷偷溜去私塾,看著比他大幾歲的男孩因為默寫不出詩句,被教書先生罵得哭哭唧唧鼻涕直流的搞笑樣子,忍不住偷偷笑出聲。先生發現他偷聽,又看到李清成穿的衣服破舊不已,以為是哪家窮人的孩子溜了進來,當即把他提溜到教室前麵,讓他背詩。就等著李清成什麼都不會,他好教訓其他孩子,若要貪玩,隻會落得和李清成一樣丟臉的下場。沒想到李清成倒背如流,教書先生接連考他,卻沒有一個問題能難倒他。一直到先生抬高難度,拿出遠超孩童水平的問題來,才把李清成考倒。教書先生以為自己發現了個天才兒童,一改剛剛訓斥的樣子,連連誇獎他。老師以為李清成家境不好,甚至願意讓他免費來上課,讓他回家和大人商量。六歲的李清成得意洋洋地回了家,和大人說了這件事情,還以為大人會誇獎他聰明,沒想到李家女眷嚇得花容,失色李父氣的拿棍子揍他,家裡亂成一團。“讓你裝聰明,讓你裝聰明!”李父一邊揍他,一邊怒道,“你知錯了嗎?”“我天生聰明,何錯之有?!”李清成的屁股被打得皮開肉綻,他含著眼淚,痛斥道,“憑什麼我不能念書,憑什麼我被打也不能還手,憑什麼我隻能做個下等人?!”“你就是不能做,沒有為什麼!”李父一邊打他,一邊道,“讓你整天到處亂跑,我乾脆打斷你的腿,讓你安安分分留在家裡!”李清成被打得奄奄一息,果然出不了門了。他渾身都痛,簡直恨死父親了,不明白為什麼李父要剝奪他的天賦和向往。他隻想去念書,他有錯嗎?李清成被打完之後便不再說話,開始絕食。不管誰來勸他,誰來喂他,少年都抿緊嘴,拒絕溝通。逼得急了,他便隻恨恨地說,“既然不待見我,那何必生養我?讓我死吧!”李家大人都含著眼淚,他們不心疼孩子嗎?可誰敢告訴李清成真相。小孩子的嘴不嚴,萬一走漏出李丞相的預言,那李清成沒有活路,他們李家也沒有活路了。隻有隱藏鋒芒、隻有當個人人可欺的頹敗廢物,才會讓皇宮裡那位鬆下警惕,他們李家才有活路啊,預言中的未來才能傳遞下去。可誰都沒想到李清成這麼執拗,正如他爺爺李丞相能在看到死期的時候卻毫不改變,被人砍頭。李清成不服父親暴/政,要絕食自儘,便真的不開口吃飯,哪怕李父過來求他,他也一眼都不看自己的父親。他本來被打的傷就很重,又不吃飯,才幾天而已便已經奄奄一息了。他昏天黑地的睡覺,白天時,便聽到院外隱隱約約傳來嘈雜。李清成勉強坐起來,點開窗紙看向外麵,渾身的血液便凝固了。當初他是跟著那幾個玩伴去他們的私塾上課的,他走後,那日的教書先生狠狠地斥責了一番學生們,甚至每天都要問李清成為什麼沒來。其中一個平日便欺負李清成的少年不爽,他知道大人們都不待見李家,所以自己才能被放縱去欺負李清成。他忍了幾天後,回家便告訴了大人這件事情,平日李清成罵過他是個傻大個子,他也添油加醋地說是李清成瞧不起人。少年的大人一聽這話,立刻就來了勁頭,去官府告狀說李家後人目無尊法。官府本來就被要求過注意李家人動向,一聽這話,頓時帶著兵抄著刀就來找麻煩了。李清成坐在屋裡,在窗孔上看著他爹娘姑嫂和上了歲數的老人們都跪在院裡連連懇求,那傻大個和他娘還狗仗人勢地站在一邊看著,和官府士兵們一樣冷眼注視著李家一家老小。儘管大人們什麼都沒說,可李清成還是忽然便悟了,他明白了奶奶的話。龍遊淺水遭蝦戲,虎落平陽被犬欺。不能過得比其他人好,不能比其他人聰明,甚至不能上進,不能表現出對生活充滿希望。不然,可能會害死全家。從此,帝城少了一個天才兒童,多了一個不入流的紈絝之輩。李清成每天在外麵惹是生非,行為不端,在家裡才會偷偷看書,學習占卜看卦。偶爾父子二人還會合作演戲,上演怒其不爭的老父親怒打逆兒的戲碼。李清成從六歲演到十八歲,久而久之,所有人終於都放下心,不再關注李丞相的孫子。就連嶽皇帝都相信,李丞相的後輩徹底廢了。李清成吊兒郎當的長大,他少年時父親說了當年的真相,李清成看起來也沒有什麼反應。反正隻不過是將李家的悲慘按上一個理由而已,有什麼可驚訝的呢?不論剛開始是否自願,如今的李清成已經不太在意許多事情了。李清成曾經恨李丞相,恨他為什麼這麼狠心,讓李家落入這樣的田地。他也恨自己,恨命運。可是越長大,留給李清成反而是一種無力的茫然。他活得太明白,看得太開,甚至覺得自己活著隻是為了爺爺的遺言,不然他根本沒有活著的意義。人生本就痛苦,他還要走一條被規定好的路。下輩子,他不想再來世上了。李清成的幻境,便是酷夏的帝城,知了令人煩心的尖叫。而他坐在樹邊,怔怔地注視天空,整個世界猶如被抽走空氣的袋子向著他擠壓而來。那種無法用死亡擺脫的窒息絕望感桎梏著他,讓李清成看不到希望。他從六歲時就想死,可是卻在十多歲時被告知他十八歲後要去修仙,要繼續這無聊又絕望的生命,直到爺爺看到的那個未來降臨才能解脫。令人窒息而無意義的人生。李清成成了紈絝子弟後,每天吊兒郎當的反而交到了一些狐朋狗友。可是他的內心從來就是一片荒漠,他坐在石頭上,頭頂著炎炎烈日,命運的沙漠將他孤獨寂寞又厭倦地困在原地。李清成呆呆地坐在那裡,他的手裡忽然出現一把匕首,無形的黑暗籠罩著他,呼喚著他,讓他放下李家責任,就此解脫。那幼年時曾經屈辱過他的傻大個和他娘出現在他的麵前,幽幽地說,“你真的要把人生用在救我這樣的人上麵嗎?”“你活得有什麼意義呢?為了一個預言而活,你不覺得你很可悲嗎?”“你忘了嗎,你是個厭世的人,你本來就不想活的。”在無數聲音的重疊下,李清成垂下睫毛,注視著手中的匕首。他曾經在家裡時,經常要與自己的厭世心態做鬥爭。可是……“可是小生現在不想死了。”李清成自言自語道,“我還想活下去,一直活,直到我也變得強大,直到我能為門派也做些什麼。我……”他抬起眼,眼神忽然清明。李清成喃喃道,“我怎麼在這裡?”他看向麵前這在他小時候欺負他的男孩,挑眉道,“喲,傻大個變成傻小個了。”李清成伸手撈了一下,什麼都沒碰到。他收回手,自言自語道,“我什麼時候進的幻境,真是奇了怪了。”“難道我這一年半光顧著修仙,看家本領反而退步了?”李清成喃喃道,“讓師尊知道了又得揍我。”幾乎是與此同時,黑衣虞楚出現在他的麵前,把李清成嚇得差點沒坐地上。“師尊,我我我就是隨便說著玩,我沒有真的偷懶!”李清成連忙說道。他屏氣凝神,掐起手指,瞬間破了幻境之陣。李清成醒來後,他睜開眼睛,一時間都有點發蒙。他幻境裡是帝城外麵,自己現在又在帝城外麵,對這裡太熟了,第一反應都沒分清這裡是不是幻境。“李清成!”就在這時,李清成聽到沈懷安壓低的聲音。緊接著,他看到沈懷安像是個刺客一樣衝過來,伸出手就要打他。李清成腦子還發蒙,幸好身體被鍛煉的靈活,一歪脖子躲過去了。沈懷安這一掌拍在樹乾上,李清成都聽見整棵樹一震。“師兄,你乾嘛要打我?”李清成轉過頭,無辜又後怕地說。“我看你醒過來就一直直著眼睛發愣,不是怕你魂兒沒回來嘛。”沈懷安不好意思地說。沈懷安左右看看,趁著外麵沒人,低聲道,“你沒事就行。千萬彆告訴師尊,不然我還得挨訓。”李清成露出不懷好意的笑容,他一邊點頭答應,一邊迅速用密文向虞楚告了沈懷安一狀,氣得沈懷安眉毛快立起來了。李清成玩鬨過後,卻還是有點脫力,他靠在樹邊。沈懷安注意到他的異常,蹙眉道,“你怎麼了,哪裡不舒服。”“我不喜歡帝城,我也不想回來。”李清成巴巴地說,“師兄,我們什麼時候才能回門派?”沈懷安一怔,隨即,他的神情變得有點無奈。他伸出手,李清成以為沈懷安要打他頭,下意識就眯起眼睛。沒想到沈懷安的手輕輕地落在李清成的頭頂,揉了揉。“我們很快就回去了。”沈懷安緩聲道,“你什麼都不用擔心,萬事都有我們在呢。”李清成緩緩睜開眼睛,他抿起嘴唇,欲言又止。最終,所有未出口的話,都變成了一個輕輕的點頭。“……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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