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七號當天。全市自發組織愛心送考車隊,校門口有免費的水,工地停工,所有的車不允許在考場周圍鳴笛……全世界都在替高考這件事讓路。許肆想過很多次坐在高考的考場上,第一場語文考試的時候,還是沒由頭的緊張。他又想起江蕎,心中才總算平靜下來。……六月八號。下午四點四十五分,許肆寫完了作文的最後一個單詞。“距離考試結束還有十五分鐘,沒有塗答題卡的同學,請先把你的答案填塗在答題卡上,考試鈴聲響起的時候,就不允許作答了,否則按照作弊處理。”許肆前前後後檢查了一遍自己的試卷,確定沒有錯塗或者漏塗,然後檢查了一遍後麵的理解。他前前後後檢查了一遍,然後將答題卡和草稿紙整理好放在桌上,等著監考員等下收。下午五點整。考試結束鈴聲響起。與此同時,另一邊的醫院裡。醫療設備上的心電圖趨於平線。許肆突然心臟刺痛了一下,他愣神了一下,又很快回過神來,可能是他太緊張了。廣播裡傳來語音播報:“考試結束,請考生立即停筆,若有考生繼續作答,監考員應及時製止,並予以當眾警告。”最後一門英語考完的時候,高考宣布結束,那抹籠罩在心頭的緊張和壓抑感終於消失不見。窗外是蟬鳴聒噪,滾滾熱浪。很多人都在討論今年的試卷很難,也有人說也就一般。許肆隻想快些出去,他想趕緊見到她。他一出校門就坐車去了花店,那是一束純白色的玫瑰花,用的是淺綠色的包裝,是他之前就訂好的。蛋糕也是提前訂好的,他又去蛋糕店拿了蛋糕。太陽炙烤的地麵都是燙的,花朵嬌嫩,許肆怕花送到她手裡就沒那麼好看了。他將花抱在懷裡,跑的很快去陰涼處等車。少年穿著白色的襯衫,乾淨明朗,跑著的步伐都透著雀躍和歡喜。今天是江蕎的十八歲生日。他要當麵跟她說生日快樂,他還要再問她一遍,考慮跟他交往嗎?下了車,他一路跑著來到了江蕎家樓下,他看了一眼樓上,掏出來手機,準備給江蕎打電話。他的手機還是考試的時候關機的,來的時候比較急,他還一直沒開機。手機剛開機。他看到了江蕎發過來的微信消息,是兩個語音。他點開了第一個語音。她說:對不起。第二個語音。她說:我等不到你了,許肆。怎麼聽,這兩句話都像是告彆。許肆愣了一瞬,讓自己鎮靜下來,給江蕎發了信息。可是他敲字的手都有些發顫。他的腦子裡略過無數種可能,又被自己一一否決。【許肆】:說什麼對不起?什麼等不到我了?他撥通了江蕎的手機號。那邊很快就接通了。“喂。”許肆看了一眼號碼,確定沒有撥錯,他開口道:“喂,您好。”“你是許肆嗎?我是蕎蕎的媽媽。”“阿姨好,是我,我是江蕎的同桌。”那邊停頓了一會,許肆聽見她說:“你來一趟醫院吧,蕎蕎有東西留給你。”“什麼意思?”“蕎蕎她去世了。”“阿姨,是不是江蕎讓您一起來逗我玩呢,您先把手機給她,我跟她說幾句話。”“我也希望我在騙你。”田泠最後一句話幾乎是哽咽著說出來,“你快來市人民醫院吧,在……”許肆震得說不出話來,他明白了她不是在說笑,也不是江蕎在逗他玩,一瞬間他如墜冰窖,渾身上下都在發抖,他感覺自己的心臟仿佛在那一瞬間驟停了一般,耳邊是轟鳴聲,他的腦子一片空白。他攔了一輛出租車,不停的催促司機:“麻煩你快點,麻煩你快點。”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下的車,仿佛兩條腿都不是自己的,他腦子裡隻有一件事支撐著他瀕臨崩潰的意識,那就是去拿她留給他的東西。他來到病房門前,指尖都在發顫他,推開門,第一眼看到了床上緊閉著雙眼的人。她穿著寬大的病號服,雙眼緊閉,麵容恬靜,仿佛隻是睡著了一般。田泠已經哭成了淚人,江知恩也是眼眶紅紅的,劉媽的眼睛都哭腫了。許肆仿佛雙腿灌了鉛一般,一步又一步艱難的挪行著。他將手裡的花和蛋糕放在床頭邊的櫃子上。薑知許看到了進來的許肆,衝他輕輕的搖頭:“蕎蕎沒撐住,沒有等到你。”快五點的時候,江蕎仿佛回光返照一般,身體的指標突然又趨向於正常值。她掙紮著坐起身,拔掉了吸氧的麵罩,她聲音微弱:“阿許。”薑知許的眼淚就像斷了線的珠子,止不住的往下掉,她攥著江蕎的手,開口道:“你彆說了,你彆說話了,你好好躺著。”江蕎深知有些話,現在不說的話,以後就再也沒有機會說了,她艱難出聲:“下輩子再做朋友,對不起,阿許,陪不到你到最後,也當不了你的伴娘了,這一次……這一次我要食言了。”薑知許哭的有些喘不上來氣,她開口道:“好蕎蕎,下輩子一定給我當伴娘,不許再食言了,這輩子我就原諒你了。”“好。”江蕎有些虛弱的衝她笑了。“劉媽。”聽到江蕎叫自己,劉媽蹲在她的麵前,聽她說話。江蕎貼近她的耳朵,小聲喊了句媽。劉媽剛止住的眼淚又忍不住落下來,她哎了一聲。江蕎開口道:“劉媽就像蕎蕎的媽媽一樣,這麼多年辛苦你了。”“不辛苦,不辛苦。”她被婆家嫌棄,遭受流言蜚語,是小小的江蕎抱住她,告訴她是哪些人不懂得珍惜她的好,也是從那時候她才堅定要守著江蕎一輩子。她乖巧又懂事,十幾年從來沒有讓她操過一次心,何來辛苦。她看待她像看待女兒一樣。江蕎衝田泠和江知恩開口道:“以後少吵架。”其實她挺討厭他們這樣的,隻是一直沒有說出口。她仿佛在交代遺言一般,跟所有人都告了彆。“手機……”薑知許拿過來她的手機,找到了許肆,開口道:“是不是要給他發信息?你說吧,我幫你錄著。”“對不起。”“我等不到你了,許肆。”江蕎說完最後兩個字,設備上的心電圖趨於平線,薑知許看著她的手垂了下去。與此同時另一邊高考的結束鈴聲響起。醫生看了一眼設備上的各項指標,沉重的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