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三姑娘忙點頭:“是,不能說,今天這兒的事都不能說。”魏妙沁點頭,忙彆開了目光,然後衝宋三姑娘笑道:“真是個聰明姑娘。”宋三姑娘羞紅了臉,小聲道:“郡主……都聽郡主的。”說罷,宋三姑娘便環顧了一圈兒,又對那些下人們好一番耳提麵命,讓他們都不得說出去。魏妙沁見她上道,頓時就放了心。她才進來,也不知道這院子裡發生了什麼事。但想一想,應該是常家公子和宋二打起來了,魏靜遠拉架不成,又和宋二打起來了。宋二沒看清是誰來了,就隻管和魏靜遠往狠裡打。荀銳把宋二往水缸裡按,是為了拉架救魏靜遠,還是出於私仇都不好說。反正都是因魏靜遠、宋二打起來了,才有了後頭的結果。如果事情鬨大,宋家不敢得罪靜王府,為了魏靜遠,肯定就要處置宋二。等處置完,他們走了,宋家關上門,那就肯定要掉頭找荀銳的麻煩。他們不會怪罪宋二,隻會怪罪荀銳。言語間難免會說什麼,怪你惹事,才惹得靜王府公子大發雷霆。荀銳怎麼記恨宋家與他們沒有關係。但因此對魏靜遠也不痛快,那就不好了。魏妙沁沒想過要和荀銳如何交好,她隻希望將來他想起來他們時,覺得彼此之間沒有仇怨,那便是好的。魏靜遠倒也知道這一架打得丟臉。那宋二為了二百兩銀子和常家公子打架,最後還把他攪合進來,說出去實在太丟臉了……他還挨了宋二一拳……魏靜遠也不樂意這事兒鬨大。於是魏靜遠臉色一沉,冷聲道:“這事兒傳出這個院子,倒也沒什麼關係。不過改日我進宮,與人提一嘴罷了,改日若是再見了你們大老爺,再與他說一說,你們宋家子弟該請個老師,好好教教這禮義廉恥四個字怎麼寫的!”滿院子的下人嚇得噤了聲。人家是靜王府上的公子,將來是要請封世子的。他們哪裡敢得罪?魏靜遠冷哼一聲,這才看向一邊的常家公子:“你覺得如何?可要我為你討個公道?”魏靜遠其實沒那麼好心,不是誰都能讓他幫忙討公道的。但都站在這兒了,魏靜遠不得不多這個嘴。聽魏靜遠這麼一問,宋家姑娘著急了,滿院子下人也都著急了,生怕這事兒就這麼抓著不放了。常家公子要說脾性軟,當不起事兒呢,這下聽魏靜遠一說,他也順從地搖著頭道:“無事無事,不必討公道了。多謝今日公子救我,我這傷不重,回去敷一敷藥便好了。”魏靜遠看向魏妙沁,奇道:“你今日怎麼在這兒?”魏妙沁回頭掃了一眼宋大姑娘:“來瞧彆人繡的團扇。”魏靜遠這會兒也記不起來傷口疼了,他按著眼睛,笑道:“哈哈,團扇有什麼稀奇?你要,我叫我娘把她那兒收著的,先前蘇州送的那些團扇給你。有一箱子呢!”魏妙沁沒好氣地道:“你娘知道了,得打死你。”魏靜遠嘿嘿地笑,渾不在意。“既然無事,那就走吧。”魏靜遠道:“我得去瞧瞧傷。”魏妙沁應聲:“嗯。”本來她過來,就是為的魏靜遠的事,自然不會在這裡多留。魏妙沁轉頭看向宋大姑娘:“沒成想今日有了這樣的意外,便隻好下回再來尋你說話了。”宋大姑娘見她這下還惦記著自己,哪裡會心生怨氣,心下受寵若驚還來不及。宋大姑娘忙點頭道:“無妨,改日也是一樣的。方才沒有嚇著郡主吧?”魏妙沁搖了搖頭。“那你們自己將這裡收拾乾淨,我同靜王公子先行一步。”“是,是。”魏靜遠當先走在了前頭,常家公子也忙跟了上去。宋大姑娘突然又出聲道:“郡主再等等吧,我,我去取團扇給郡主。郡主不是喜歡麼?我先前閒暇時,還做了些彆的。”魏妙沁想了想,點了頭:“那你去取吧。”宋大姑娘趕緊帶著身邊的丫鬟出了院門。等出去後,宋大姑娘都還沒忘記敲打自己身邊的丫鬟:“郡主和靜王公子的話,你都聽見了?今日的事不能往外說。若說出去一個字,我都扒了你的皮。郡主待我這樣好,將來你家姑娘也就成了有頭有臉的人物!”丫鬟連聲應了:“是是,奴婢記住了。”這邊院子裡。下人們手腳快,已經將剛才推倒的東西都扶了起來,又取了水將整個院子的地都澆濕了,這樣水缸裡濺出水的痕跡就不明顯了。他們隨即又將宋二扶進了屋子裡,給換了衣裳,免得叫旁人看見。宋三姑娘隨即也跟了進去,拿帕子給宋二擦水,順便又敲打一番下人們。轉眼,院子裡便空了下來。其他兩個宋家姑娘怯怯出聲道:“郡主,郡主先坐下?”魏妙沁搖頭:“這裡哪有坐的地方?”院子裡被澆濕了之後,一陣春風吹拂過來,就挾裹起了地上的濕意,便叫人不自覺地打了個哆嗦。魏妙沁一下就又想到了荀銳身上還沒換下的單薄衣裳。她對宋家內裡如何,並不大了解。宋家為何接了荀銳回來,又究竟待他如何……這些是一概不知的。但如今瞧荀銳的模樣,想來宋家待他是並不上心的。魏妙沁忍不住就又把目光轉了過去。荀銳還立在那裡,無人理會。他也正在看她。他的目光深沉,叫人探不出他內心的真實想法。魏妙沁錯開了他的目光,朝他身上的打扮看過去。剛才將宋二按在缸子裡,荀銳身上也濺了不少的水,現下整個前襟連帶衣擺都濕透了,單薄的衣衫緊緊貼在他的身上,倒是更襯出了他的身軀挺拔高大。如懸崖峭壁上長出的一棵勁鬆。又一陣風吹過來。他的身形筆直,不歪不晃。更不消提連微微蜷縮也沒有了。他不冷嗎?魏妙沁腦中生出了這個念頭。魏妙沁想了又想。左右把這事兒都瞞下了,何不再多幫一些?她便挪動步子,走到了荀銳的跟前。前一日走近,那時荀銳還躺在地上,雖說氣勢壓在她的心頭,但到底她站著要更高些。如今走近了,她才發覺荀銳原來這樣高,她就好像走進了他的影子裡似的,整個都叫他的身影籠住了。魏妙沁突然就覺得有些不自在了,荀銳落在她身上的目光變燙了。可走都走到這兒了。魏妙沁悄悄吐了口氣,抬起臉來,壓低了聲音道:“你冷不冷?”話一問出來,魏妙沁才瞧見原來他的臉色都有些發白了。是冷的,他肯定是會覺得冷的。可他臉色縱使是蒼白了,也不像宋二那樣狼狽。反倒讓人覺得他的眼眸黝黑,裡頭盛著亮光。整張臉上,眉眼都是分明的,俊美得過了分。魏妙沁又問了一遍:“你不冷嗎?”荀銳緊緊地盯著她的麵龐,不出聲。魏妙沁心裡有點惱。這人怎麼這樣難溝通?他不開口,她也得想法子。魏妙沁轉頭對剩下兩個宋家姑娘道:“彆站著了,去尋乾淨衣裳來給他。”那兩個宋家姑娘對視一眼,訥訥道:“沒、沒有。”魏妙沁一皺眉。還不等她再開口,宋家姑娘就馬上改了口,道:“倒也、也不是沒有。不如我去叫三姐姐,把二哥的衣裳給他一件。”魏妙沁有些猶豫。宋二這人太煩了,連帶他的衣裳,魏妙沁都覺得該是臭的,該是散發著那種人臭味兒的臭。見魏妙沁不答,宋家兩個姑娘慌了,她們生怕得罪了魏妙沁。於是其中一個又道:“我,我去找嬤嬤,讓嬤嬤去問那幾個做衣裳的丫頭要。她們上月好像,好像給府裡才做了新衣裳的。”這樣好。魏妙沁當即道:“去吧。”那個姑娘也是大房嫡出的女兒,在府中下人麵前也有幾分薄麵,自然不愁取不來。她當即就去了。魏靜遠在門外等了會兒,還沒等到魏妙沁出來,便捂著眼探頭來瞧,模樣有些滑稽:“元檀,怎麼還不走?”“等扇子。”魏妙沁說。魏靜遠歎氣:“我真的回去就把我娘的那箱子都給你,這府上能有什麼好看的團扇?”魏妙沁回頭罵道:“等著就是了,等我這樣一會兒,也不樂意?”魏靜遠馬上搖頭:“自是樂意的,樂意的!再等一會兒也使的,等到天黑都使的。我隻是怕你站得久了,頭暈。”這邊話剛說完,常家公子便低聲與魏靜遠說話道:“一會兒,我能否,能否先到靜王府上,擦了藥再歸家?我怕叫我家裡人瞧出來。”魏靜遠挑眉:“怕什麼?”這邊二人說起了話。那邊魏妙沁突然聽見荀銳開了口。他道:“是冷。”魏妙沁抬臉又看他。荀銳不緊不慢地道:“站在這裡冷極了,隻怕等不到郡主為我尋來乾淨衣裳換了。”魏妙沁心底一驚,難道凍得他暈了?這話說完就要暈了?也是,昨天才從馬上摔下來呢。可……可摔下來,不也是他自個兒故意做的嗎?難道過去她聽見的話,都是假的,隻是宋家人抹黑荀銳的?馬撞樹,並不是荀銳自己一手策劃的?魏妙沁正想著是自己去扶他呢,還是讓從婉去扶他呢,還是把魏靜遠叫過來去扶呢……荀銳卻又不緊不慢地道:“郡主不如將身上的披風給我?”魏妙沁瞪大了眼。荀銳盯著她,問:“不成嗎?”從婉大聲道:“當然不成!”隨即惱怒地盯住了荀銳。魏妙沁怕她得罪了荀銳,便一抿唇,道:“送佛送到西,有何不可?”說罷,她十分利落地抬手解開了披風的係繩。荀銳的目光似乎跟著往下移了移,盯住了她的手指。魏妙沁覺得手指都跟著燙了起來。感覺一下子就變得怪異了。就跟……就跟她在荀銳跟前脫衣服似的。魏妙沁不敢再往下想,飛快地脫下了身上的披風,遞給了荀銳。荀銳卻沒動手接過。他道:“昨日把手臂摔了,抬不起來。”從婉快氣死了,她看著眼前這個登徒浪子,道:“明明你方才還按宋二公子了!”荀銳眼皮一掀,漆黑的眼底冷光淩淩,他道:“哦,是嗎?方才你家郡主才說,今日院子裡什麼事也沒發生。”從婉被他堵得一噎,說不出話來。魏妙沁:“……”魏妙沁飛快地抖開了手裡的披風,然後就想給荀銳披上。但荀銳個頭偏偏又格外的高。她的手臂繞了兩回,愣是繞不上去。荀銳這才伸手,從她手裡接過了披風。他的手指發著燙。燙得魏妙沁本能地往回縮了縮手。荀銳:“我還沒拿到。”說著,他一隻手扣住了魏妙沁的手腕,動作裡透出了點霸道占有的味道。然後,另一隻手才從魏妙沁手指間拿過了披風。手指不可避免又相碰了一下。荀銳慢慢鬆開了她的手腕,自己把披風披上了。高大的身形,偏偏裹了個淡粉的披風。不倫不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