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妙沁抽了口氣,認出了來人是誰。她想也不想便搖了搖頭:“我不冷。”隻是這會兒腹中抽著疼,連張口說句話,都抽走了她不少的力氣。話一說完,魏妙沁的臉色就更白了些。青年從樹後轉出來,站在了魏妙沁的身前。他背光而立,高大的身形完全擋住了魏妙沁。魏妙沁抬起頭,隻能瞥見那零星一點月光,照亮了他的半張臉。青年眉眼深邃,五官比旁人要更英挺,那半張臉無疑是俊美的。月光下,比方才那邢家公子還要更顯耀眼。隻是另半張臉隱沒在黑暗中,叫人看不清神色,如潛伏黑暗之中的凶獸。他是荀銳。上輩子令京中眾人聞風喪膽的荀銳。魏妙沁的心緊了緊,張了張嘴,卻什麼話也說不出來。荀銳卻也不等她再開口,當即打橫將她整個抱了起來。青年的手臂強勁有力,箍在她的腰上,讓她動也動不得。魏妙沁整個人都僵住了,心底的畏懼陡然飆升到了頂,她的臉色更白,腰間被他箍住的地方卻燙得厲害。一時間倒是連疼痛都忘記了。“你、你作什麼?”魏妙沁結巴了一下。荀銳卻一言不發,隻牢牢箍著她的腰,抱著她往一個方向走了過去。魏妙沁一顆心吊到了嗓子眼兒,她一把揪住了荀銳的袖子,急聲道:“宮中處處是守衛宮人,若是被人瞧見……”荀銳卻低下頭,他好像輕笑了一聲:“郡主擔心我?”魏妙沁氣得胸口跟著也疼了起來,她氣得眼睛都瞪圓了,咬唇道:“誰為你擔心?你莫不是存心要壞我名節?”荀銳臉上笑容斂去。魏妙沁便也立馬閉了嘴。這人喜怒無常,她實在摸不準他的脈門。便也隻好閉嘴了,免得這人當真胡來。荀銳抱著她徑直往前行去,穿過叢叢樹影,最後抵了一處亭子。這一路行來,竟然還真沒什麼守衛宮人。再瞧這亭子,緊挨著一座假山,假山幾乎將亭子整個都遮蔽了,擋住了大半的宮燈燈火,也擋住了部分的月光。亭子裡似是許久無人來了,桌凳上都落了些灰。魏妙沁根本不敢靠著荀銳的懷抱,她的身形僵直,實在太耗費力氣,沒一會兒便累得夠嗆。等她從荀銳懷裡探頭,朝外看去,又見四下光影暗淡,牆壁上投映出的樹木,影影綽綽,說不出的詭異。簡直沒有比這會兒更難受的事了。魏妙沁一氣之下,便也自暴自棄,鬆了四肢的力氣,靠在了荀銳的懷裡。這人的指骨堅硬,箍在魏妙沁的腰上,箍得她有些疼。連他的胸膛也是硬的。魏妙沁靠在他懷裡,又覺得壓抑得厲害,又覺得硌得人不舒坦。總歸是糟糕透了!荀銳倚著欄杆坐下來,抬起手指,撫了下她的發絲。魏妙沁氣壞了。這人實在得寸進尺!魏妙沁知道這會兒,自己定是麵無血色,看上去柔弱可欺。但她還是竭力地拿出些氣勢來,凶巴巴地道:“你拔我頭發作什麼?”荀銳的身形僵了下:“……”“……沒拔。”荀銳啞聲道。魏妙沁不出聲了,她低低地喘著氣,覺得腹中更疼得厲害了。她疼得難受,便也不顧得罪不得罪荀銳了。隻心想,若是今個兒疼不死在這裡,隻怕也要被荀銳欺負死在這裡的。“你將我,擄到這裡,作什麼?你不快些將我送回去,待我的丫鬟回到那裡,瞧我不見,定會報給皇上。你……不要命了?”魏妙沁壓著疼痛,勉強出聲道。話說到這裡,魏妙沁也覺得奇怪。荀銳是如何從殿中出來的?又怎麼避開守衛宮人的?他又怎麼知道這裡有處亭子?荀銳的大手卻貼在了她的腹上。魏妙沁的身體一僵,四肢都繃直了。她是真的嚇壞了。他難不成要將她肚皮刨開?就在魏妙沁胡思亂想的時候,荀銳的手卻撥開了披風,又探入了她的外衫之中。魏妙沁一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她動也不敢動,隻身體控製不住地發著顫。她五臟六腑都又冷又疼,可肢體又燙得厲害。不必看她也知道,自己的脖頸該是紅透了。她從來對旁人的觸碰都敏感得很……“你……放開我……”魏妙沁啞聲道。若是仔細聽,便能聽出來,她的聲音裡透出了一點示弱的味道。但荀銳卻動作不停。他的手掌隔著薄薄的衣衫,再度貼在了她的腹上。魏妙沁哪裡受過這樣的奇恥大辱,她知曉這會兒示弱求他也是無用的,便死死咬住了唇,免得口中逸出哭腔來。他的手掌十分寬闊,按著魏妙沁的腹部重重揉動起來。溫熱的感覺,便透過衣衫,傳遞到了魏妙沁的腹上。……隻是給她揉一揉?魏妙沁一怔。高懸的心砰地落了地。荀銳的確是不大怕冷的。這會兒魏妙沁驟然放鬆下來,一陣接一陣的風吹過來,魏妙沁不自覺地打了個寒噤。這才發覺到,荀銳身上散發出的熱,實在叫人覺得溫暖極了。這人極有耐心,按著魏妙沁一下接一下地揉,隻一會兒工夫,魏妙沁便覺得腹中回暖了些,疼還是疼的,卻沒剛才那樣厲害,好像整個人被冰刃穿透了一樣。“在殿中時……”荀銳開口:“你喝了什麼喝了許多?”魏妙沁卻渾身一激靈。在殿中時,他盯著她看了?不然怎麼知曉,她喝了東西,還喝了許多。魏妙沁不快地道:“榆錢湯。”荀銳越按她的腹部,她越覺得溫熱。但溫熱之餘,又有種說不出來的羞恥感。恨不得立刻掙開他的懷抱,自己站起來,靠著餘下的那點力氣,走回去找禦醫才好。“榆錢,性寒。”他說著,停住了手上的動作,俯身道:“你來葵水了。”他的口吻輕描淡寫,魏妙沁卻被激得差點從他懷裡蹦躂起來。“你怎麼知道?”魏妙沁脫口而出,當下反應過來,便要掙紮著起來。荀銳頓了下,道:“披風有血。”魏妙沁羞憤得恨不能一頭在亭柱上撞死。方才他不說時,她還未覺得。大抵是因為身體實在太涼了,所以未察覺到。而現在,她便感覺到有一股熱流,從她的股間順著往下滑落……既然方才就浸透了披風,這會兒還不得沾到荀銳的身上去。魏妙沁這下是真想撞死了。她堂堂元檀郡主,兩輩子加起來,也沒有過這樣丟臉的時候。“放開我,快放開!”魏妙沁咬著牙道。荀銳的手壓根沒有要鬆開的意思。魏妙沁又羞又惱:“你再不放開,一會兒我們怎麼離開?”荀銳這才鬆了手,扶著她的腰,將她扶起來,讓她坐在自己的懷中。荀銳似異族人,身形高大,魏妙沁坐在他的懷裡,就跟嵌在了他的懷抱裡似的,輕易掙脫不了。魏妙沁的腳連挨地都挨不著,更彆說站起來跑開了。“你想怎樣?”魏妙沁怒聲道。荀銳垂下眼眸,似是在心頭計算什麼。他的氣息就噴灑在魏妙沁的耳邊,魏妙沁緊張得背微微躬起,覺得這會兒的靜默實在讓人難熬。又過了會兒,荀銳才鬆了手,扶著魏妙沁站了起來。魏妙沁終於踩上了地麵,頓時鬆了好大一口氣,這才覺得安全了許多。荀銳也不再出聲,他反手脫下了自己身上的衣衫,遞給了魏妙沁。魏妙沁並不接,依舊警惕地盯著他。荀銳抬眸道:“如何離開?披上便能離開。”口吻透著霸道不容拒絕的味道。魏妙沁想了想,披風染血也的確尷尬。她這才伸手接了過來,穿在外頭。荀銳比她大了不知道多少圈兒,那衣衫穿上去,襯得她胳膊腿兒都更見纖細了,整個人羸弱得好似一陣風就能吹跑……荀銳死死盯著她,呼吸突然重了重。魏妙沁有點怕他,不敢與他目光相接,便隻好目光亂轉,正落在他的腿上。荀銳今日穿的是玄色的衣衫,但內衫卻是白色。他的腿上明顯有一片氤開的血跡,哪怕離遠些也能看出是什麼。魏妙沁羞憤得腦袋都快炸開了。她拉了拉身上的外衫,問:“你腿上怎麼辦?”“郡主將披風給我就是。”“我的披風也臟了,怎能給你?”荀銳的口吻依舊不容拒絕:“給我就是。”魏妙沁咬咬牙,怕他真不放她走。上輩子人人都道荀銳是個冷血之輩,目無法紀。他說不準還真能做出來這樣的事。魏妙沁這才不甘不願地解了披風給他。荀銳將披風撈在手中,目光幽暗地從她身上打了個轉兒,才道:“走得動?”魏妙沁點頭:“走得動。”縱使走不動也要走。“走吧。”荀銳道。魏妙沁狠狠鬆了口氣,攏著外衫便跑出了亭子。荀銳的目光始終釘在她的身上,便這樣目送著她走遠,他方才低下頭,抬起右手手掌,目光幽深地盯著瞧了好一會兒。也不知想到了什麼,他的呼吸又重了重,然後才緩緩起了身。另一廂。魏芳蕊派了自己身邊的小宮女去同皇後說了話。皇後驚訝道:“公主今日身體不舒服?”太後聞言,轉頭慈和道:“那便讓她退下歇息吧。”今日她心下高興,自然不會去計較這等小事。皇後點頭。不多時,魏芳蕊便由宮女扶著,也出了大殿。她傳來一個小太監,微微一笑,問道:“可瞧見元檀郡主了?”小太監指了個方向。魏芳蕊邁步朝那邊行了一段路,路上並不見其餘守衛宮人。等繞過掛了宮燈的樹,魏芳蕊便見魏妙沁攏著一件外衫,行色匆匆,連從婉都不在她的身邊。魏芳蕊定睛一瞧。魏妙沁身上攏著的衣衫,倒像是男子的衣物。魏芳蕊揮退了身邊的宮女,隻獨自朝魏妙沁走近,道:“元檀這是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