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偷走了我的東西,”許秋來注視著她, 麵無表情將這事實陳述出口, “所以你現在跑到我麵前, 是在理直氣壯向我承認自己是個小偷?”“怎麼拿到的不重要,反正這東西我會交給警察, 交給學校,你大可以繼續假裝嘴硬,到時候彆來求我就好了。”女生掌心收攏,收起東西,又重重撞了一次許秋來左邊的肩膀,越過她往前,錯身時,再次被陸離鉗住手腕。也好在他之前的布置, 許秋來之前的行為在警方那邊過了明路, 一罪不二罰, 公布開除了一些名譽上的損傷不可避免, 法律上的責罰實則已經免除了。這東西換作一個月前, 可能還有威懾力,現在的許秋來已經不再懼怕這威脅。陸離偏頭注視女生, 開口質詢:“你們素不相識, 你有什麼證據能證明這東西是她的?”“退一萬步講,就算你大動乾戈證明清楚,她又會怕學校一個小小的處分?你儘管去向所有人公布這些東西,隻要我還在這個行業一天, 許秋來永遠不愁職業規劃,你的針對於她而言不痛不癢,但所有人都會知道你是個構陷校友的小偷,試試看,這個賭你想和我打嗎?”陸離說到這兒,應景地抬手將口罩摘下來,輕薄的眼皮掀起,唇角弧度輕屑。女生心中一跳。這一次,她終於從正麵看清楚了這個一直護著許秋來的男人。不,應該說,在q大就沒有人不認識他。陸離是q大這半年來風頭最勁的風雲校友,大名鼎鼎的互聯網新貴,向夢喜歡的人,他半分沒有誇大其詞。隻要他在,許秋來什麼事也不會有,毀掉的隻會是她自己。可他明明什麼都知道,他知道許秋來的本性!女生萬萬沒料,這麼個直男界出了名的q大傳奇人物,他竟然願意包容許秋來到這個地步,為什麼男人都這樣?就連利風也是!當天東西一還原,她是最先拿給利風看的,但他和眼前陸離的反應何其相似,第一反應就是毫無原則維護許秋來,還試圖要自己把u盤交出來銷毀證據。她何德何能?怎麼世上每個男人都像瞎了眼睛?一想起利風,女生攥緊雙拳,心痛如刀割,不甘無可奈何在她胸口翻湧,淚含在眼眶裡打轉。他為什麼就不明白,許秋來並不像她長相這麼單純無害,她明明是個表裡不一的人,旁人一眼就能看透的東西,偏偏他們就被她的長相迷惑了雙眼。在一起這麼多年,明明是他先愛上彆人,是他犯了錯,卻連最後一點情分都不肯留給她。她後悔了,當日在論壇上看到利風談論許秋來那些話時候,就不應該去找他當麵質問捅破,如果不捅破,他們也不會分手,他也不能像今天一樣義正言辭替彆人出頭。可惜,無論多少個如果當初,也換不回來時光倒流。無聲的眼淚中,女孩的答案已經昭然若揭,她不敢打這個賭。任憑她的眼淚砸在地磚上,陸離並不理會,攤手放在女生麵前,“請你把東西物歸原主。”約莫過去兩分鐘,僵持中,女生的指尖鬆動,她狠狠把u盤扔在地板上,頭也不回疾步離開。轉身時,袖口飛快將掉下裡的眼淚擦拭乾淨。“她為什麼哭?”陸離感到不解,她才是主動對人施加傷害的一方,怎麼許秋來還沒哭,她自己倒先哭了,這是什麼道理?許秋來三言兩句將事情解釋清楚,陸離一聽還有前文,眉頭皺得更深了,他實在不能體會凡人的腦回路,所以才喜歡簡單的十六進製和二進製。懊惱地踢了一腳路邊的小石子,“這分明是無能又卑劣毫無理性可言的遷怒,我剛剛不應該這麼放她走掉的,她哪個係……”“算了。”許秋來搖搖頭打斷,心中彆有一翻感慨,“她已經夠可悲了,接受這個國家向她傾斜最好的教育資源,卻完全把自我價值依附在另一個人身上,我從前提醒過她,但她似乎到現在還是沒有理解我的意思,把我的忠告當做語言攻擊。”不愧是他喜歡的靈魂。陸離聽著許秋來說話覺得心裡美滋滋,想摸摸他的腦袋,卻發現許秋來的唇色有點兒白,“是不是傷口又出血了?我們回醫院換藥。”傷口其實不是很深,許秋來遠沒有這麼嬌貴,認識陸離之前,她還曾經頂著38度高燒和裂開的肋骨上過課呢。“下午還有課,我又不是你,就是紗布滲了一點血,等會兒吃完飯在醫務室換一下乾淨紗布就好了。”陸離總有種這血流在自己身上的焦灼感,聽得他仿佛連自己的胳膊都疼起來,許秋來這次住院,渾身仿佛又清減許多,厚重的外套都掩不住她細瘦的胳膊和小腿,本來就雪白色的皮膚又失掉血色,多了一種蒼白透明度易折感。他麵無表情抿著唇,徑自下了幾級樓梯,背身站在她跟前,“那我背你走。”陸少爺長到那麼大,怕是還沒背過人呢,許秋來不好打擊他的積極性,但又實在怕他沒背穩把自己摔下來,傷上加傷,從後麵抱下他的腰,推著人往前走,哄孩子般道:“我傷的是手,又不是腿,沒關係了,我們快點去食堂吧。”“那你喜歡什麼口味的補血湯,上次的豬肝參棗湯好喝嗎?我叫家裡送來。”陸離以己度人,覺得所有失血的人都應該自己一樣喝奇奇怪怪的湯。“可千萬彆——”許秋來一想起那個味道就頭皮發麻,連借口都顧不上找了,連連擺手,“我覺得食堂的銀耳紅棗粥就挺好喝的,可彆麻煩外婆她老人家下廚了,多不好。”許秋來饑腸轆轆連紗布都顧不上換一心要吃飯,可惜這飯吃得實在算一波三折,高峰期食堂堪比城市清晨的地鐵,兩人好不容易打完飯端著餐盤找位子,許秋來眼尖發現空位,眼看對麵也有人行來,她拉著陸離加快腳步,就在這時,她又一次在被人叫住。“許秋來同學!”許秋來聽到這聲喊,頓住腳步隻想翻白眼,得,位子沒了。轉身一看,果然是利風。麻煩走了一個又來一個,罪魁禍首來了。她就奇怪,q大不算小,消息有傳得那麼快嗎?果然有了互聯網之後,世界都成了地球村。許秋來這倒是冤枉利風了,他剛好在這邊食堂吃飯,從剛進門的朋友那兒聽說自己前女友找許秋來麻煩,聯想之前的事情,生怕許秋來吃虧,扔了筷子就下樓來找人。這一瞧,把他嚇了一跳。許秋來從前白歸白,皮膚是健康的漂亮,可從沒有這麼病懨懨的樣子。真是應了書裡寫那句“行動如弱柳扶風,病比西子勝三分”。“請問有什麼事嗎?”許秋來的語氣聽不出起伏。“我……”“你的女朋友剛剛已經走了。”許秋來這樣打斷他算不上十分禮貌,利風卻並沒有介意。男人都是感官動物,儘管他清楚許秋來半點不像她看上去那樣單純無害,開口還是不可避免被影響了,說話連語氣都低了三分,誠懇道:“對不起,我替她向你道歉,儘管我們已經分手了,但確實是我沒有整理好,給你帶來了麻煩。”陸離在男女的事情上雖然沒有什麼經驗可言,小動物般的直覺卻是十分敏銳,他不認識利風,卻很不喜歡這個男人看許秋來的眼神,不動聲色往許秋來跟前移,將人擋住,“如果你真覺得抱歉,現在最應該去找你前女友解釋清楚,讓她停止不必要的遷怒,親自來道歉,這才叫做誠心。”陸離平日一張疲懶的厭世臉,話都懶得多說兩句,今天真是個移動的炮火台呢。利風的目光越過他探過來,許秋來隻抿唇微笑,便是默認陸離替她發言的意思。任陸離這張臉有多俊,利風隻覺得礙眼。他其實還有許多話想跟許秋來說,但因著陸離擋在麵前寸步不移的樣子,隻得眼睜睜看著兩人遠去。遠處的同學們上前來,安撫般拍拍他的腱子肉,七嘴八舌安慰道,“牆角不就是拿來撬的嗎,那個小白臉看著文文弱弱的,哪裡有你強壯,女生們還是喜歡你這款。”……利風並沒有被安慰到,他抖落肩膀上的手,麵無表情回視眾人,“他是微風係統的開發首程。”“臥槽,陸離就是他,陸離長這樣?”有人不可置信驚呼。利風沒說話,平日標誌性的紳士微笑已然不見,英俊的側臉帶著種說不出來的陰鬱,乍一看,有些嚇人。男生回味了一下剛剛的瞧見的大神,猶豫著措辭改口,“兄弟,你看開點兒,也彆太難過了,以你的條件,追誰不是手到擒來,咱們學校長得好看的女孩子那麼多,也不一定非得找許秋來這麼帶勁的,對吧……”利風花了十幾秒收拾心緒整理表情,才重新笑起來,“你們那天不是說想和那剛拿影後的向歌合影嗎,她明晚來我們社區參加個晚宴,我還剩幾張沒用的邀請函,來不來?”“當然!”男生們興奮之餘,興奮地討論起美貌的新晉影後,全然將剛剛的話題拋之腦後。利風心不在焉應付著話題,直到幾分鐘後,他在停車場與朋友們道彆,在路人的目光中,蔚藍色超跑駛離停車場。在這幫同學眼中,利風仿佛過著電影裡的贏家人生,隻有他自己清楚,一切並不是這樣,就像這輛檸檬跑車光鮮亮麗的漆麵下,是層出不窮待修理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