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清夢離許星河和柳導還有五六米距離的時候,柳導就叫住了她,“今兒個還親自送過來呐,你這經紀人當的還挺儘職。”陳清夢臉上帶著笑:“那我可不得來討好討好您,讓您對我們向薇好點兒。”柳導說:“你這話說的,要不是向薇願意做女一號,我會拍這部戲?”兩個人你來我往,互吹了一套彩虹屁。吹完之後,柳導突然岔開話題,說:“許總在這兒待了蠻久的,清夢你怎麼現在才過來?”陳清夢裝作毫不知情,“許總在這裡很久了嗎,我不清楚哎。”“你哪裡會不清楚,說吧,是不是和許總吵架了,所以不過來找他?”柳導以一副過來人的口吻勸說,“小情侶之間吵吵鬨鬨很正常的,隻不過吵架不能解決問題,你們好好溝通嘛,許總也不是不講道理的人對吧?我看許總還挺緊張你的,許總,是吧?”話茬就這樣拋到了許星河身上。許星河嘴角往上勾起一個淡淡的弧度,他沒說是,也沒說不是,隻是看著陳清夢,漆黑的瞳仁直勾勾地盯著她,“不給我?”“什麼?”陳清夢逼迫著自己從他那黑洞般攝人的眼神中逃脫出來。他的眼神像是吞噬了一切愛意一般,望著她的時候,總讓她有一種被溫柔愛著的想法。回神之後,許星河臉上的笑意已然褪去。剛才的一切像是她的一個恍神幻覺一般。他朝她伸手,聲音是一如既往的寡冷:“不是特意給我送過來的,怎麼不給我?”“哦。”她有幾秒鐘的慌亂。塑料袋傳遞的時候,她觸摸到他的指尖。果然,是預料中的體溫偏低。像是終年不化的冰山。不知道他的吻,是不是也這麼冰?還是說如火山般熾烈。陳清夢又走神了。意識清醒之後,她雙頰一片坨紅,偏過頭,懊惱地咬了咬自己的下唇。她都在想些什麼啊。滿腦子亂七八糟的。導演不知道什麼時候走的。這一小塊地方,隻剩陳清夢和許星河兩個人。陳清夢鎮定地說:“我先過去了。”她轉身的瞬間,身後的人突然說:“你忘了。”“什麼?”陳清夢猶疑地停下腳步。隔著一米左右的距離,她歪著頭看他。許星河垂著眼眸,雙唇沒有一絲血色,聲音壓得極低,“你答應過的,你忘了。”“什麼?”陳清夢問他。許星河自嘲似的笑了下。他不再說話了。留陳清夢絞儘腦汁地想自己到底答應了他什麼、又忘記了什麼。終於,她靈光乍現。陳清夢試探性地問他:“早上八點……晚上十點……?”許星河的眼皮掀了掀,他的眼睫毛很長,又細又密,陳清夢看的清楚又真切。饒是再不願意和他有交集,陳清夢此刻的心裡也是深懷愧疚的。陳清夢:“真的不好意思啊,我今天早上醒來的時候都是十點了……完全忘記了那檔子事了。”“那昨晚呢?”“昨晚啊……”她想了想,“昨晚向薇回房,硬要吃小龍蝦,我叫了個小龍蝦的外賣和她邊吃邊看電影,就忘了時間了。”許星河也不是非要她早安晚安的問候,其實他想要的,是她每日的行程――她做了什麼,和誰在一起,身邊有沒有男的。最主要的還是最後一點:身邊有沒有異性。得到滿意的答案之後,許星河沒再追究。他抬起頭,在整個片場掃了一圈,線條流暢的下頜線在空中劃過一道漂亮的弧度,繼而,說:“我走了。”陳清夢控製不住嘴角上揚的弧度,“許總,您走好。”許星河將她的忍笑儘收眼底。他冷哼了聲,也沒怎麼計較,說:“我回去了。”“回南城嘛?”“嗯。”陳清夢樂的不行,但心底又有微末的不舍情緒在。她沒忍住,問他:“你來這邊,是有公事嗎,還是彆的?”“過來看看。”他隻這樣說。陳清夢點點頭。許星河問她:“你在這裡待多久?”“一兩個月吧,現在還不確定。”“哦。”他抿了抿唇,“回來前記得和我說一聲。”陳清夢不知道為什麼要和他說,報備自己的行程嗎?心裡雖然嘀咕了一圈兒,但開口確實:“知道了。”許星河顯然很滿意她的回答,伸手想要揉揉她的頭發,但顧及到周圍還有那麼多雙眼睛在盯著他們,又忍住了。他舉了舉手上的甜品,“我不吃甜的。”“這個無糖。”陳清夢小聲說,她越說越心虛,眼神四處亂瞟,“這是特意給你做的。”許星河眉眼裡溢出淡淡笑意來。喉結上下滑了滑,到底是沒忍住,說:“陳清夢。”“啊。”“我為了你才來的這裡。”陳清夢的心裡像是經過一場盛世海嘯般,潮漲潮落,她思緒萬千。天氣一天比一天熱。演員們在鏡頭前光鮮亮麗,下了鏡頭一個個都苦不堪言。不過好在夏天的天氣多變,昨兒個還是豔陽高照,今天溫度就低了十度,室外下起瓢潑大雨。陳清夢打開手機,有新聞推送。點開一看,南方遇強降雨天。溫度瞬間低了下來,不過好在是夏天,溫度再低,一件短袖也足夠支撐下去。向薇拍戲的時候,陳清夢就坐在邊上。已經是六月底了,這個月快要結束了,這段時間她每天都給許星河發“早安晚安”,許星河這些年似乎外向了許多,和她說話字都變多了。她發早安,他就回:早上吃的什麼?她發晚安,他回:今天工作怎麼樣?一般情況下,對方說問句的意思是,希望聊天能夠進行下去,所以采用問句來交談。但陳清夢一次都沒回過。許星河離開前的那句“我為了你才來這裡”一直在她的腦海裡盤旋,她沒有辦法忽視這句話在她心中的地位。如果說之前他都是隱晦地表達,那這句話簡直就是給裝聾作啞的陳清夢當頭一棒:――許星河確實在追她。意識到這一點之後,陳清夢很煩。非常煩。許星河這人是不是有病?高中的時候她猛追他,結果他到頭來和彆的女的在一起;現在她不想和他有關係了,他倒是來追她了?等等……他學生時代在一起的那個女的到底是誰……陳清夢拿出手機給狐朋狗友之一的錢柏煬打電話,錢柏煬作為她高中時期最鐵的狐朋狗友,帶她曠課翻牆,反正學生不該做的事情,錢柏煬都帶她做了。過了好一會兒那邊才接起電話,聲音懶懶洋洋的:“大經紀人怎麼突然想到我了?”陳清夢:“你還沒起床?”“都下午三點了,我能還不起床嗎,在你眼裡我是半身不遂吧,每天就躺在床上睡覺。”錢柏煬罵罵咧咧的。陳清夢笑了,“那我每次給你打電話你都一副剛睡醒的樣子,我也沒辦法啊。”錢柏煬問她:“找我乾嘛?”“我問你,許星河高中時候的女朋友是誰啊?”“你啊。”“……我說正經的。”“除了你還有誰?”錢柏煬無語死了,“他一進高中就被你個不良少女盯上了,你每天都死死地黏著他,高中三年啊,他被你黏了三年啊,陳清夢,他高中時期的女朋友不是你還能是誰?他高中除了和你這個女的說話外,還和哪個女的說過話?”“……”陳清夢被他說的啞口無言。錢柏煬說:“怎麼突然提到許星河了?”他反應敏銳,“你倆碰上了?”“嗯。”“也是,南城就這麼點大,你倆又在一個圈子裡,碰上也是難免的。”錢柏煬點了根煙,抽了口,說,“怎麼說,是不是覺得他帥了?南城首富的兒子,那可真是不一般啊。”話裡隱隱地帶著幾分譏誚。陳清夢蹙眉:“說話這麼陰陽怪氣的,惡心不死你。”錢柏煬樂了,“怎麼,我說他,又沒說你,你這麼維護他乾什麼?難不成咱們陳大經紀人還對他念念不忘?”“沒有。”她矢口否認。錢柏煬不愧是她多年損友,無情挑明:“還挺嘴硬。”“……”錢柏煬說,“好歹是你追了三年的男的,念念不忘倒也挺正常的。”“我沒有。”她堅持道。“在我這兒還裝什麼?”錢柏煬很是嫌棄。陳清夢輕聲嘀咕,“我沒裝。”聲音很沒底氣。錢柏煬說,“讀書的時候,許星河就已經那麼多人追了,人現在是南城首富的兒子了,什麼都不缺,身邊的女人估計也一大串。沉沉,”他語重心長叫著她的小名,“聽我的話,彆靠近他、彆招惹他、彆喜歡他了,行麼?”陳清夢:“我沒有。”“真沒有?”“沒有。”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都是許星河主動的,陳清夢都是被動著承受著這一切,而且她根本沒法拒絕。錢柏煬歎了口氣,“你沒有就行,反正你彆忘了你曾經在他身上吃過的虧,他那樣的男人,真的什麼都不缺,咱招惹不起。”“我知道。”掛了電話之後,陳清夢走出片場。是夜,室外有零星燈火,闌珊大雨浸濕著這座城市。她無聲地歎了口氣。是啊,他是高高在上的許星河,她是為了生計變得奴顏媚骨的陳清夢,他們之間有著天差地彆的差距了。所以陳清夢,彆靠近他、彆招惹他、彆喜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