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很快就通過定位軟件找到了慶姐所在的位置, 然後派了一輛救護車和一隊人馬趕過去救援。與慶姐一起聊天的人都還留在群裡, 不敢離開。他們很想知道慶姐會怎樣,能不能得救。不斷有嗚咽聲從電腦裡傳來, 這些半大不小的孩子終於明白何謂現實,何謂殘酷。被慶姐一幀一幀發送過來的聊天記錄還留在屏幕上, 梵伽羅所說的每一句話都在慢慢成為現實,而他們這麼多人坐在電腦前,卻沒有一人有所察覺。“梵伽羅真的是靈媒。”不知誰語帶哽咽地說道。“我, 我準備退出這個粉絲群了。我不想再當高一澤的粉絲。”又有一人滿懷恐懼地開口。“我們快把辱罵梵伽羅的微博都刪了吧。以後大家不要再去惹他了!”一道顫抖的嗓音點醒了眾人, 於是大家連忙登錄微博, 一一刪除那些不堪入目的文章和圖片,又發送私信真誠地向梵伽羅道歉。就連那位甘願為高一澤去死的“摯愛阿澤”也都控製不住自己的手指, 大片大片地刪改著。慶姐因為巨大的疼痛而蜷縮在地上, 那隻黑貓聞到血腥味竟然不肯離去,而是跳上她的胸口, 用爪子去撓她捂著眼睛的手。若是慶姐因為疼痛而鬆開手, 那顆欲落不落的眼球怕是會被黑貓叼走吃掉。慶姐尖叫連連、又悔又怕。若是早知道梵伽羅是個烏鴉嘴,說什麼都靈, 她絕對不會去招惹他。高一澤死了又怎樣?賣掉梵伽羅的器官能賺到上百萬又怎樣?什麼都比不上自己的命重要!還有, 撿錢會倒黴究竟是什麼意思?是她想得那樣嗎?這太可怕了!慶姐連滾帶爬地遠離了黑貓,把自己縮成一顆球, 躲在櫃子和門板的夾角裡。黑貓繞著她轉來轉去,鍥而不舍地攻擊著她裸.露在外的皮膚,給她留下一條條縱橫交錯的染血傷痕。看見慶姐堪稱慘烈的模樣, 聊天群的人紛紛出言安慰。經曆過如此可怕的一件事,他們仿佛一瞬間就長大了,竟然懂得了設身處地地為彆人著想。當然,自此以後,對梵伽羅的恐懼也同樣深埋在他們心底,誰都不敢輕易去碰觸。在這緊張的氛圍中,警察終於破門而入,抓走了黑貓,救出了快要支撐不住的慶姐。幾名醫護人員把奄奄一息的慶姐抬走,餘下的警察開始勘察案發現場。他們很快就發現了排布在聊天框裡的那些截圖,眸光不禁連連閃爍。高一澤那樁案子如今已成為典型,被京市總局收錄在秘密檔案庫裡。其餘分局雖然未能看見詳細的調查報告,卻對某些離奇的情節略知一二。他們原以為有關於梵伽羅通靈的那些事跡都是謠傳,真相不可能那麼邪乎。但現在,親眼看見梵伽羅的預言,這些警察才驚駭莫名地意識到——梵伽羅其人遠比傳言中更為詭譎。這次出警的人隸屬於城東分局,帶隊的老乾警與莊禛私交甚篤。他拍下這些截圖,發送給戰友,並感歎道:【小莊,讓你見識一下什麼叫做神預言!以上的每一句話都在現實中應驗了,這樁案子鐵定要被總局收入秘密檔案庫!】莊禛飛快回複:【查監控!什麼預言能準確到這個地步?】【你偏不信邪是吧?好,我馬上查。】這位老乾警立刻讓技術員去查視頻聊天記錄,看看這樁案子有沒有異常之處。所幸群裡的人大多都錄了屏,很快便把相關內容發送過來。技術員一一查看這些片段,不敢錯過任何一個細節,其餘乾警也都圍攏過來,幫忙尋找真相。把視頻反複查看七八次之後他們才終於在慶姐身後的某一處發現了潛伏的黑貓。它的毛色與四周的昏暗融為一體,隻有眼球折射的微光能昭示它的存在。而它出現的時機也非常詭異,當梵伽羅發送【它潛伏在暗處】時,黑貓忽然從隔壁房間躥進來,躲在衣櫃的夾縫中。當梵伽羅發送【它正盯著你】時,黑貓趴伏下去,露出半個頭,死死盯著慶姐。當梵伽羅發送【它一步一步緩慢向你靠近,而你無從察覺】時,黑貓果然匍匐著身體,小心翼翼地向前。當梵伽羅發送【它近了,又近了,更近了】時,黑貓離慶姐越來越近,最終消失在她身後,與慶姐聊天的那些人並未發現它的蹤跡,甚至還在嘲笑梵伽羅危言聳聽、裝神弄鬼。梵伽羅所說的每一句話都與黑貓的行動同步,仿佛他正透過電腦攝像頭,注視著這間房屋裡發生的一切。然而事實上,他根本未曾與慶姐連線,自然什麼都看不見。最後兩句話並非同步,而是在五秒鐘的時差內預言了慶姐即將遭遇的危險。當慶姐的眼球掉落時,技術員查了查視頻下方的進度條,然後冷汗淋漓地發現——從梵伽羅第一句預言發出到鮮血濺上電腦屏幕截止,時間不多不少正好三分鐘。而這段視頻已足夠說明他與慶姐的遭遇沒有任何關係,他不可能隔著幾十甚至上百公裡的距離去傷害慶姐,更不可能操控一隻黑貓行凶。即便上了法庭,這些聊天記錄也不能作為控告他的證據,隻一句“巧合”,他就能完全脫罪。但世界上真的有如此神奇的“巧合”嗎?正勘察現場的所有警察都是不信的。“神了神了神了!隊長,我的腦殼要炸了!”技術員終於體會到了城南分局的痛苦。梵伽羅這個人根本無法用科學的眼光去看待!“把證據全都帶走,這樁案子沒有疑點,錄完相關人等的口供就可以結案了。”老乾警一邊咋舌一邊給莊禛發信息,隻兩個字——【邪門!】然而事情還沒完,有一名乾警在檢查血跡時發現某處的地板磚是空的,敲起來咚咚作響,找到暗門打開一看,下麵竟然是一個非法挖掘的地下室,裡麵鎖著三名遍體鱗傷的少女。“有鞭傷、燙傷、刀傷,更多的是貓爪造成的抓傷。難怪那隻黑貓會突然凶性大發,向主人發起攻擊,原來是平時乾慣了。這就叫害人終害己!”法醫搖頭歎息。“趕緊再叫一輛救護車,把她們送去醫院!給老徐打電話,讓他看好慶姐。這是一樁大案!剛才房東不是說跟慶姐同住的還有一個男人嗎?立刻去找!彆讓他聽到風聲跑了!”老乾警連連下令。---慶姐這回肯定是在劫難逃,但梵伽羅卻已經對她失去了興趣,因為好巧不巧,他也惹上了一件麻煩事。“梵先生,這是法院傳票,請您簽字。”一個男人敲響了梵伽羅的房門。梵伽羅簽了字,然後盯著這張紙看了半天。現在他已經知道了,接到法院傳票後,他必須在指定的時間和地點參加庭審,若是愈時不去就等於放棄了為自己抗辯的權力,官司百分之九十會輸。而這樣的傳票他前前後後收到很多張,其中的十幾張涉及的賠款額度都不高,加起來才五百萬,還有兩張來自於同一家奢侈品牌商,賠償金額高達五千萬。雖然星輝娛樂尚未起訴他,但那邊的違約金卻是最高的,達到了八千萬,如果不及時繳納,同樣會進入法律程序。梵伽羅垂眸細數片刻,竟頭一次露出一抹略帶苦惱的笑容,幽幽歎息道:“看來以後不能再這樣睡下去了啊。”---翌日,梵伽羅穿著一套黑色高定西裝出現在星輝娛樂門口。前台的接待員看見他不緊不慢地走過來,先是愣了愣,然後才小跑著迎上去,低聲喊著“梵先生”。許久不見,曾經似敗家之犬一般離開星輝娛樂的梵伽羅,如今再回來竟是如此耀眼。他未曾因為全民攻訐而憔悴,也未曾因為生活困頓而消瘦,離開時他萬分狼狽,再回轉,他竟然比以往更俊美、更優雅、更迷人。他甚至還長高了幾公分,一雙修長筆直的腿被黑色布料貼身包裹著。五官還是那個五官,但前台小姐卻明顯感覺到,現在的梵伽羅與以前的梵伽羅已經完全不同了,至少這份尊貴的氣場和雍容的氣度不是誰都學得來的。“梵先生,請問您有預約嗎?沒有的話我幫您打電話。”前台小姐近乎於殷勤地說道。梵伽羅尚未開口,一道男聲就從電梯裡傳來:“梵伽羅,快進來,我帶你去見劉總!”梵伽羅回頭一看,卻發現那是曹曉峰。他正一手擋著即將閉合的電梯門,一手頻頻揮舞,表情相當諂媚也相當急切。這份諂媚不是為了綁住梵伽羅這顆有可能翻身的搖錢樹,而是畏懼又無力反抗之下催生的產物。他恨不得把梵伽羅當祖宗一樣供起來。孫影站在曹曉峰身後,麵皮一陣一陣發緊。梵伽羅衝前台小姐略一點頭便走了過去。看見他靠近,孫影連忙往電梯角落裡縮,還畢恭畢敬地喊了一聲“梵哥”,絲毫沒有以往的意氣風發與目中無人。為了蹭熱度,他在高一澤死後沒少發表悼念對方的文章,時不時還要申斥梵伽羅,為好友張目的樣子做得足足的。事情反轉之後,他受到的非議也是足足的,現在已經有很多人在懷疑他的人品,甚至暗諷他與高一澤是一丘之貉。這樣的指控實在是太嚴重了,網民仇恨高一澤到了什麼樣的地步?這麼說吧,若非高父高母十分懂得見機行事,已經把高一澤火化,說不定高一澤的屍體在下葬之後還會被憤怒的網民挖出來羞辱。故此,與高一澤感情最好的孫影便成了大眾宣泄憤怒的首要目標。他的事業遭到了毀滅性的打擊,代言丟了,角色被截,違約金堆積如山,總之梵伽羅曾經遭遇了什麼,他現在隻會成倍成倍地去體驗。而他現在麵臨的一切困境,梵伽羅可能早在高一澤未曾死亡時就已經有所預見。孫影每每想到這一點就打從心底裡畏懼梵伽羅。他再三告訴自己——這個人不能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