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平時叫你什麼?”“你叫我侏儒!我也不知道你為什麼會罵我侏儒,一般小三不都是罵原配賤貨、婊.子的嗎?”“因為你活得像個侏儒,在所有人麵前你都會自動矮一截, 我看不慣!我發給你的第二張照片是什麼?”“沒有第二張照片, 你隻是愛罵人, 不發照片的。你最愛罵的話就是讓我離婚滾蛋。”“這些事都是曲嫻芬告訴你的吧?她找你告狀了?”“我就是曲嫻芬啊?”曲嫻芬完全沒意識到李嵐是在釣自己,毫不猶豫地代入了自己的視角來說話, 反應過來後才急著擺手:“沒沒沒, 我真的沒跟潘大偉告狀,我怕他和我離婚, 所以一直假裝不知道你的存在, 連在學校撞見你接開開放學,我都不敢過去和你爭。”李嵐定定看著她通紅的眼睛, 緊抿的紅唇終於揚了揚:“這的確是曲嫻芬那個侏儒的口氣, 明明可以瀟灑地離婚,卻死賴著不走, 寧願待在那個惡臭的家忍受所有人的踐踏。行,我相信你了。你為什麼會變成這樣?”曲嫻芬指了指手表,苦笑道:“這個稍後再解釋行嗎?我們沒有時間了, 現在是中午兩點半,而下班的時間是六點半,我們得在今天之內把所有事情都搞定。”李嵐容色一變,立刻站起來往外走,快速說道:“既然我們是合作關係,那麼就必須利益均分。你拿錢,我拿股份,這個沒衝突吧?如果你錢也要,股份也要,那你現在就可以走了,沒有你,我繼續跟潘大偉耗著也總能搞到我想要的東西,隻是時間長短的問題。”曲嫻芬原本也沒想要股份,立刻點頭道:“可以,股份都給你,我隻要錢。但現在的問題是潘大偉的手機銀行裡隻有幾萬塊,他好像把所有存款都轉移給一個叫若雨的人了,若雨你認識嗎?”李嵐愣了愣,隨後搖頭冷笑:“這個潘大偉心眼還真多,在外麵竟然還養了小四。老實告訴你,潘大偉根本就是吊著我,拿我當幌子,沒有和我結婚的打算,這個若雨估計才是他養在背後的真愛,而我也根本沒想過嫁給他。他配嗎?若雨我不認識,但杜律師肯定認識,要轉移那麼多財產,沒有杜律師的幫忙絕對行不通。不過我還是勸你放棄若雨這條線,錢都拿到手了,你以為她能吐出來?就算你頂著潘大偉的殼子去索要,那邊也會儘量給你拖著,而你的時間不多了,你有把握在四個小時之內說服她嗎?”“沒有把握。”曲嫻芬期待的表情黯淡下去,心中一陣無力。是啊,要勸說一個人需要花費很多時間,而她最缺的就是時間。更何況她根本不了解潘大偉在若雨麵前是什麼樣兒,說不定剛開個頭就被對方看出端倪了。潘大偉的手機銀行裡倒是有錢,但幾萬塊夠乾什麼?“那我該怎麼辦呢?難道一點辦法都沒有了嗎?我真的很沒用啊,什麼都不懂!就算換了一個身份,我也還是我,不可能逆襲成什麼人生贏家。你罵得對,我真的是一個千年難遇的蠢貨。”曲嫻芬的鬥誌忽然就完全消散了,倚著牆壁發出自嘲的苦笑。李嵐回頭瞪她,滿臉冷厲:“你還磨蹭什麼,快走啊!時間已經來不及了!”“可是你不是說若雨這條路走不通了嗎?”曲嫻芬像個被教導主任訓斥的孩子,連忙強打精神跟上。“一條路走不通不能換另一條路嗎?你果然是個榆木腦袋,難怪潘大偉願意娶你,因為把你放在家裡他就可以永無後顧之憂。和你離婚估計是他做過的最錯的決定,他大概也沒想到兔子急了能咬人。”李嵐推開一間辦公室的門,交代道:“你在這裡等我,什麼都不要問,我來安排一切。”“好。”早已習慣了被人安排好一切的曲嫻芬連連點頭,見李嵐拿著手機要走,又連忙問道:“等一等,你去哪兒?”“我去聯係我的律師。”掩上門之前,李嵐嘲諷道:“我以前真是罵錯了,你不是侏儒,你根本就是個沒長大的孩子。”是嗎?我就是個沒長大的孩子嗎?曲嫻芬慢慢咀嚼這句話,又聯想到發生在李嵐身上的事,竟然也產生了類似的想法。如果不是一個心智不成熟的孩子,她會曆經十幾年的磨難還毫無成長嗎?如果讓她去過李嵐那樣的生活,她能挺過來嗎?可是李嵐卻挺過來了,她的眼睛裡充滿了野心和鬥誌,說話做事的時候就像一陣風,乾脆而又利落。她臉上煥發出來的那種堅定的一往無前的神采是那麼動人,那麼閃耀。撇開所有的誤解和偏見,從另一個角度審視李嵐,曲嫻芬才終於承認,潘大偉的某些話竟然說得很對,同樣是女人,她和李嵐實在是差得太遠了,她永遠都無法活成她這樣!李嵐的辦事效率非常高,半小時不到就拿著一遝厚厚的文件回來了。“這五份文件對應著潘家的五套房產,如今都掛在潘大偉父母名下,我現在需要你立刻回家,騙潘大偉的父母在文件上簽字,然後再帶上五個房本,拿回來一起交給我。”她塗著鮮紅蔻丹的指尖在文件夾的排頭點了點。曲嫻芬定睛一看,卻發現這是五份房產抵押合同,頓時有些發蒙。“他們簽了字,我就立刻把這些房產拿去抵押,放出來的貸款就是你的。”李嵐進一步解釋。曲嫻芬的心開始顫抖,一部分是源於恐懼,一部分卻是源於不可名狀的興奮。那樣一個畸形的家還有存在的必要嗎?早該散了吧?但她的沉默卻讓李嵐誤會了什麼,於是嗤笑道:“怎麼?不忍心了?這些房產其中有四套都是潘大偉在婚後購買的,理當屬於你們夫妻之間的共同財產,你本來就有資格瓜分。也隻有你這個傻子才會同意他把房產掛在他父母名下。況且他已經轉移走了所有資金,而你隻是用另一種方式拿回來罷了,他做初一你做十五,誰也沒虧欠誰。”曲嫻芬抬起頭,嗓音乾澀地問道:“銀行不會那麼容易放款吧?”這點常識她還是知道的。“誰告訴你我們走的是正規渠道?現在多得是貸款公司,隻要抵押物足夠值錢,那邊當天審核當天就能放款。你隻要把簽了字的合同和房產證拿回來給我就行,彆的不用操心。你就對那兩個老東西說,如果沒有這筆貸款,你很有可能會破產,而且等房子贖回來,你會加倍補償他們,他們肯定會同意。生意上的事他們不懂。”李嵐進一步教導。曲嫻芬吞了吞口水,堅定道:“那我現在就回去!”半小時後,她帶著五份合同和五個房本回來了,而李嵐早已聯係好公司的一名大股東,架上一台攝像機,準備好了厚厚一遝股份轉讓合同,讓曲嫻芬簽字。所幸潘大偉每天乾得最多的活兒就是簽字,肌肉早就擁有記憶,幾乎三點水剛落在紙上,下麵的筆畫就已經行雲流水地寫完了。李嵐拿起合同仔細看了看,竟也沒發現什麼破綻,當然,摁指印、蓋私人印章、錄像存證、請律師和法院的人做公證,這些程序都是少不了的。她以極低的價格拿到了潘大偉的股份,又以略高一些的價格轉讓給了這位大股東。從此以後,她也可以像曲嫻芬這般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了。兩個女人一直忙到晚上八.九點才終於把一切法律程序都搞定,以確保潘大偉醒來之後絕無可能翻盤。---一輛線條流暢的跑車停靠在一號樓前,李嵐把一張銀行卡交給曲嫻芬,曼聲道:“拿著吧,這是房屋抵押款,總共兩千五百萬,少是少了點,省吃儉用倒也夠了。這張卡是潘大偉以前交給我的,不記名卡,拿來行賄的,放在我這裡沒用上,後來就忘了。你放心,這張卡絕對安全,不會有人追查到你頭上。”曲嫻芬拿著卡片,卻久久不說話。李嵐瞥她一眼,終於問出了憋了一整天的話:“你怎麼會變成這樣?”曲嫻芬這才抬頭看她,含糊道:“有一個靈媒幫我換了靈魂,我的身體現在還躺在潘家,明天大概就能換回來。我昨天差點從那上麵跳下來。”她指了指樓頂,苦笑道:“我是真的覺得自己活不下去了,丈夫沒了,兒子沒了,家沒了,什麼都沒了。我想著乾脆拉他們一起死得了,但是那位靈媒遠在千裡之外也能知道我在乾什麼,立刻發來短信勸住了我。後來我又想,要不然我自己死得了,這樣就不用承受良心的譴責。在我快跳下去的時候,他又出現了,他說他可以給我一條活路,於是才有了後麵的事。”李嵐愕然地看著漆黑的天空,感歎道:“曲嫻芬,你運氣太好了,你遇見了真正的好人!我可能一輩子都沒有你這樣的運氣。”然而在豔羨之外,她卻並沒有進一步打聽那位靈媒的情況,她顯然不是一個貪婪的人。曲嫻芬笑著點頭,眼眶卻紅了:“你知道嗎?我現在滿腦子想的都是他的話。他告訴我,站在另一個角度去看待這個世界,去看待曾經的自己,或許我能找到一個完全不同的答案。”“那你找到了嗎?”李嵐點燃一根香煙,難得有了談興。“我找到了,當你把這張銀行卡交給我的時候,我忽然之間就找到了。”曲嫻芬一邊點頭一邊落淚。“所以你的答案是金錢比狗屁的感情更重要?”李嵐想當然地說道。“不是,金錢、愛情、家庭,遠沒有一個獨立的自己更重要。你說得對,我就是一個沒長大的孩子,如果沒有你,我今天根本什麼事都辦不成,更遑論改變自己的命運。我相信那位靈媒先生他一定也知道我會遭遇什麼,所以他告訴我,是舍棄一切還是重獲新生,一切都靠我自己。當你把這張卡交給我的時候,我的內心毫無喜悅,反而充滿了恐懼和茫然,我竟然不知道該拿它怎麼辦。”“什麼怎麼辦,遠走高飛享受生活唄。”“享受完了之後呢?”曲嫻芬反問。“找個地方安頓下來。”“那錢也花得差不多了吧?隻能租房子住,沒有收入,不照樣坐吃山空嗎?更糟糕的是,我根本沒有辦法獨立,我總想著依賴彆人,如果離婚可以帶走兒子,我肯定會選擇離婚,因為我總想著以後還有兒子可以依靠。事事都想依靠彆人的我,就算拿到這麼多錢,生活也不會有什麼改變的吧?我會不斷尋找精神支柱,尋找可以帶給我安全感的人,然後竭儘所能地取悅他們,留住他們。可是像我這樣軟弱可欺、知識貧瘠、缺乏獨立生活的能力,也沒有什麼內涵,卻擁有很多錢的女人,能吸引到什麼品格優秀的男人?像潘大偉那樣的人渣會嗅著我的氣味找到我,在他們眼裡,我可能是最好的獵物。”說到這裡,曲嫻芬不禁抱住了自己。她的內心世界早已經崩塌,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尚未完全成型的,卻更為堅固的世界,而且透過這個世界的窗戶,她徹底看清了自己,也看清了外部。人這一輩子總要經曆挫折才能成長,她兩天以來承受的挫折可能是彆人一輩子都無法承受的。在這種極端殘酷的環境下,她也獲得了極端快速的成長。她通過李嵐看清了一個女人是如何戰鬥的,而她也想像她那樣去戰鬥。曲嫻芬,從此以後你不能再依靠任何人了,你得學會獨立——這是唯一回蕩在她腦海中的聲音,也是最激勵她心靈的一句話。李嵐詫異地看著她,末了輕笑道:“原來你也知道你自己是渣男收割機嗎?沒錯,渣男最喜歡你這種女人,軟弱可欺、不獨立、無主見,卻擁有很多錢。他們隻需看你一眼就能知道你是最適合的獵物。所以這兩千五百萬你一定要收好,不要交給任何人。”“不,這兩千五百萬我不準備要了,我想試試看僅憑我自己的力量能不能在這個世界上活下去。有了錢,我隻會過得更糟糕,我可能永遠無法獲得成長。你能幫我把錢全都捐出去嗎?先轉到潘大偉的賬戶,再以做慈善的名義捐贈,讓它們明明白白地來,也堂堂正正地花出去。”曲嫻芬把銀行卡還給李嵐,跨出車門後彎腰看她,笑容很豁達:“這就是那位靈媒先生希望我找到的答案——獨立的自己。如果我學會了,今後無論走到哪兒,遇見怎樣的困境,我都能好好地活下去,就像你一樣!李嵐,當初那件事你不是自願的吧,我知道你不是一個為了錢可以出賣自己的人。”李嵐遭受過太多折辱和淩虐,也曾一次又一次地被潘大偉賣給彆人。幾乎在所有人眼裡,她都是一個為了金錢可以出賣一切的爛貨。可是今天,卻有一個人堅定地對她說我相信你!於是她很久未曾流過淚的雙眼竟染紅了,衝曲嫻芬消瘦的背影喊道:“你說得對,我不是自願的,潘大偉給我下了藥,然後送進了那個房間。從死亡的邊緣掙紮回來之後我就明白了,如果我鬨一場,得到的隻會是迫害和傷痛;如果我選擇隱忍,終有一天我能以血還血以牙還牙!曲嫻芬,我還有一句話想對你說,你彆嫌棄我毒舌。”曲嫻芬回過頭,不以為意地說道:“我早就習慣了,你想說就說,我受得了。”李嵐拍著方向盤笑開了:“曲嫻芬,如果我是你,我會把潘開重新塞回娘肚子裡去,那種狗兒子還是彆要了吧,好好過你的日子,有些人生來就沒有母子緣分,強求不得。好了,不說了,希望有機會我們還能再見。這筆錢我會以潘大偉的名義捐出去,就當為他積德了。你可能不知道,捐贈出去的善款是不能以任何名義收回的,就算把官司打到最高法院也沒用。曲嫻芬,要不是我知道你是個小白,我差點就以為你是故意的。好了,我走了,你保重!”她把抽完的煙蒂彈出車窗,呼嘯而去。曲嫻芬目送她遠走,然後撿起她隨意丟掉的煙頭,杵滅,扔進乾垃圾桶。轉過身往回走時,她忽然想到昨天的自己似乎也在弄垃圾分類,還絕望地哭了一場,然而隻時隔一天,她的心境就已經完全不同了。“世界真奇妙啊!”她抬頭看向漆黑的天空,露出一抹真正快樂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