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六章(1 / 1)

靈媒 風流書呆 2081 字 2個月前

什麼叫做地獄永遠都不會結束的痛苦, 叫做地獄;看不見半點希望之光的無儘黑暗,叫做地獄;想死死不了的絕望掙紮,叫做地獄。而此時此刻的林念慈, 就陷在這樣的地獄裡。她的身體正承受著普通人難以想象的摧殘, 一次又一次,沒玩沒了。更可怕的是, 她的肚子竟然像氣球一樣鼓起來, 而那些奇形怪狀的人正環繞著她, 用興奮的目光欣賞著她痛苦的模樣。她的怒吼、慘叫、咒罵, 聽在這些人耳裡竟仿佛一首動聽的歌曲, 隻會讓他們感到更為陶醉。林念慈喊累了便開始哭, 先是低聲啜泣,然後就是放聲嚎啕。她感覺到自己的肚皮正被某個東西急速撐起來,很疼, 很脹,像是要炸開了。她渾身都是冷汗,臉上也布滿涕淚, 像是落入了一個泥沼,沾了滿身的汙濁。聖潔這個詞,似乎永遠都與她沒有關聯了。她是臟的、臭的、卑的、賤的。她是這些人的玩物。她一聲聲地叫著師父, 腦袋偏向對方, 眼裡竟顯現出求死的意念。玄誠子親眼見證了她被摧殘的全過程, 隻會比她更憤怒,更悲哀, 更絕望。但是這些負麵情緒除了加劇他的痛苦, 又能有什麼作用他的手腕和腳踝均被鐵鏈子牢牢鎖住,動彈不得, 又因為瘋狂掙紮的緣故,被切割地血肉模糊。那些人故意把辣椒油和烈酒往他身上倒,然後一邊拊掌大笑一邊陶醉地聆聽著他的慘嚎。漸漸的,玄誠子意識到,這些人的情感體驗是與正常人相反的。他們把彆人的痛苦當成了最大的樂趣,你越是叫得慘烈,他們就越是能從中找到趣味。這根本不是一群人,而是一群披著人皮的惡鬼。人性之惡,在此時此刻,展現得淋漓儘致。玄誠子終於放棄了掙紮。而林念慈卻連掙紮的力氣都沒有。她的肚皮在短短幾小時內就大到了即將臨盆的程度,而那些惡鬼竟然還在持續不斷地傷害著她。林念慈早已經喊破了嗓子,肚子發作的時候連聲音都發不出,隻能張張嘴,咳出滿喉鮮血。所幸那名婦女極有經驗,把還在胡鬨的人拉下來,有條不紊地吩咐“去拿盆和剪刀。”一群人分頭去拿東西。很快,林念慈的第二重地獄開始了。她正在生產,鮮血嘶嘶地噴濺,怎麼止都止不住,但孩子卡住了,就是出不來。婦女吼道“壓她肚子”於是就有兩名壯漢用力碾壓林念慈的肚子,從上至下,一遍又一遍,讓她一次次地疼暈過去,又一次次地疼醒過來。在這短短的一個多小時裡,她感覺自己仿佛經曆了千千萬萬次的死亡。淩遲是怎樣的痛以前的林念慈無法想象,但現在她知道了。而她可以肯定,自己正遭受的這份痛苦,是比淩遲更為殘酷的刑罰,因為除了切膚之痛,她還承受著心靈上的屈辱和靈魂上的摧殘。這些人壓根就沒把她當人看。孩子降生了,林念慈近乎於麻木地聽著他的嚎哭,眼裡的淚水早已經流乾。玄誠子起初還能看著她,給她鼓勵,到後麵就把眼睛閉上了。所謂慘不忍睹,描述得大概就是眼前的這一切。中年婦女剪掉臍帶,仔細看了看孩子,說道“不錯,是個男孩,拿去養幾天就可以賣了。”養幾天,拿去賣――這簡短的六個字,卻昭示著這些人的累累罪行和條條血債。如不是親眼所見,親耳所聞,玄誠子根本想象不到他們討論的對象是一個剛出生的嬰兒。一個怪人倒提著孩子的腳踝,一瘸一拐地離開了這間充斥著惡臭和血腥味的屋子。他們管這個地方叫神壇。婦女放下剪刀,脫掉沾滿血跡的圍裙,跪在聖女像前默默禱告。瘋狂了一整夜的男人們也都跪在她身後,給聖女磕頭。“聖女,感謝您的恩賜。”婦女磕了三個響頭。林念慈仰起腦袋,想罵一句“你們不配當我的信徒”,嘴巴張開之後卻發不出半點聲音。她終是奄奄一息地倒下了,但噩夢才剛剛開始。折騰完了她,那些人開始折騰玄誠子。他們也卸掉他的下頜骨,給他塞了一顆藍色果實。看見這一幕,林念慈嚇傻了。玄誠子嗚嗚直叫,眼珠赤紅。但那顆果子不是孕果,而是一種功效更為怪異的果子,能讓人的內臟無限再生。於是那些人在不打麻藥的情況下剖開玄誠子的肚子,把除了心臟以外的所有器官都摘了一遍。當然,他們是一個一個摘的,畢竟那種果子再神奇也不是不死果,可以讓人怎麼弄都死不了。玄誠子的兩扇肋骨被掰斷,向兩邊敞開,露出一顆鮮紅跳動的心臟。婦女的手在他的肚子裡攪動,不時掏出一個內臟,然後報價“這個腎可以賣三十萬;這個肺可以賣十五萬;這個胰腺”玄誠子已經痛得視線都模糊了,迷迷糊糊想到原來我曾經曆過的那些苦難,與現在比起來真是不值一提。林念慈整個人都崩潰了,卻連哭都哭不出來。如果你問她地獄是什麼模樣,她會告訴你就是現在,就是眼前,就是這些披著人皮的鬼他們怎麼可能會是她的信徒她的信徒為什麼要做這種事,還說一切都是她的恩賜帶著這樣的疑惑,林念慈徹底暈了過去,第二天,婦女又分彆給她和玄誠子塞了一顆藍色果實,繼續之前的儀式。他們把林念慈當成了生育的機器,把玄誠子當成了培養內臟的器皿,用他們的血肉換取源源不斷的金錢。林念慈已經數不清自己到底吃了多少果子,生了多少孩子。這些孩子有男有女,男孩被婦女拿去販賣,女孩則直接碾成肉泥,讓那些鐘樓怪人當成飲料一般分食。頭一次生下女嬰的時候,林念慈見識到了這一幕,然後吐得昏天暗地。又有幾次,她生下女嬰,卻沒再被當場碾碎,反倒堆放在一個盆裡,用牛奶好好養著。林念慈還以為這幾個孩子可能會活下來,卻沒料某一天,中年婦女竟把這些女嬰擺放在聖女像前,用刀一一割斷她們的喉嚨,放出鮮血,美其名曰獻祭給聖女。收到如此祭品的林念慈當場就瘋了,整個人哭到崩潰。她永遠都死不了,所以這樣的地獄永遠都不會結束。玄誠子轉頭看她,神情麻木,耳邊卻忽然傳來一陣絮語“師父,你仔細看看,這是地獄還是人間”這道熟悉的嗓音像是一把鋒利的小刀,劃破了眼前的黑幕,把玄誠子帶回現實。他放空的眼瞳逐漸有了焦距之後才發現,自己的確被鎖在一塊木板床上,但胸膛並未被剖開,手腳也沒磨破,身上還完完整整穿著之前那套衣服。換言之,他剛才經曆的那個煉獄,很有可能是一場幻覺。他連忙轉頭去看旁邊的床位,卻發現林念慈還陷在那個地獄裡,正閉著雙眼哭到聲嘶力竭。“師父,你醒了。”那熟悉的嗓音再次傳來。玄誠子猛然轉頭,卻見梵伽羅和宋睿正站在門口,神色莫測地看著這邊。兩人身上都穿著軍裝,腰間還彆著對講機,像是在執行什麼任務。一陣腳步聲傳來,梵伽羅和宋睿立刻避讓到一旁,然後門就被推開了,收過路費的那個壯漢探頭進來看了看,衝隔壁房間高聲喊道“沒事,是那個女的在做噩夢。”梵伽羅和宋睿分明就站在他眼皮子底下,他卻看不見。那邊應了一聲,又把壯漢叫走了。緊接著,一段焦急的對話隱隱約約傳來“孕果和肉果快用完了,樹婆婆那邊聯係不上人,我們以後怎麼辦”“要不我直接去她家找找看”“那個森林活人進去就出不來了,隻有樹婆婆能進去。”“那我們怎麼辦總不能不做生意。”“現在還有幾顆果子”“孕果還有十五顆,肉果還有二十顆。”“那就先給這兩個人用上。那個男的長的很壯,器官肯定健康。那個女的長得漂亮,生下來的孩子能賣好價錢。先賺這一把再說。”“我覺得還是得再等等看,聯係不上樹婆婆,我心裡沒底。那兩個人先放著,你們可以玩,但記得彆玩死了。”談話聲裡夾雜著幾道歡呼,由此可見所謂的“玩”到底是什麼意思。玄誠子的眼珠子又爬滿了血絲,顯然已聯想到幻境中的那些不堪回憶。“剛才的幻境是你”他看向梵伽羅,滿臉都是憤怒。梵伽羅扯掉神龕上的紅布,讓宋恩慈的雕像展露出來,頭也不回地說道“那不是幻境,是真實發生過的。是這座屋子保留下來的記憶。是千千萬萬個落入此地的人的真實遭遇。你們所經曆的一切,遠不及他們的萬分之一。”似乎為了應和這句話,這座沒有窗戶的房屋竟無端刮起一陣陰冷的旋風。它見證了多少地獄般的慘況,這些人類根本想象不到。原以為一切都是假象的玄誠子僵住了,瞳孔裡的怒火被突然襲來的極致寒冷狠狠撲滅。“我很驚訝你竟然沒能自己掙脫幻象,還得靠我提醒。”梵伽羅仰頭看著那尊慈悲而又聖潔的雕像,徐徐說道“你猜,如果是師叔遇見同樣的事情,他會這麼狼狽嗎”不,不會的。玄陽子心堅如鐵,又怎麼會被區區幻象左右。“你猜,如果是師叔遇見心魔,他會怎麼做”梵伽羅頭也不回地問。“他――”玄誠子明知道答案,卻說不出口。“他會毫不猶豫地斬心魔。斬不了,那他就殺了自己。他絕不會像你一樣,心甘情願地墮入地獄。”梵伽羅一字一句開口。玄誠子的麵皮開始抖動。“你猜,如果我乾了宋恩慈乾過的那些事,師叔會怎麼對我”玄誠子的麵皮不抖了,臉龐卻變得無比僵硬。“他會毫不猶豫地殺了我,再裁決自己。因為我的錯,也是他的錯,他會親手抹除一切錯誤。”“你猜,當年師祖在你和師叔之間,選擇了誰當門主”玄誠子的瞳孔猛然收縮。梵伽羅不回頭也能猜到他的內心活動,於是頷首道“沒錯,師祖選了師叔,但師叔主動放棄了。他隱瞞了自己身為靈者的事實,所以他覺得自己逃避了肩頭的責任,不配為門主。在他的心目中,你才是天水派當之無愧的領袖,因為你的責任心重於一切。”玄誠子捂住胸口,不由自主地發出痛苦的呻吟。“你猜,他看見你如今的所作所為,心裡會是什麼感受你還記得天水派門前的那塊石碑上刻著哪些字嗎”玄誠子閉上雙眼,不敢回憶。“我來幫你回憶,那上麵刻著救蒼生,護黎民,鎮玄門,助國運,弘天地之正氣,捍大道之正統。你修道數百年,現如今可敢回頭看看,你修的是什麼道那上麵的每一條訓誡,你可曾恪守”這一句句逼問令玄誠子的身體開始顫抖,他不敢去回憶自己做過的每一件事,因為那些事彙聚起來隻會組成兩個字――不堪。梵伽羅卻不給他逃避的機會,回頭說道“讓我來告訴你,你修的是魔道,你違背了天水派的先祖留下的全部意誌”玄誠子猛然睜開眼,顯現出一雙著了魔般的赤紅瞳孔。“這麼些年,當你在諸位先祖的靈牌前打坐冥想時,可曾想過他們在天上會用什麼樣的目光看著你。是欣慰,是驕傲,還是不恥、憤怒、羞慚你死後可敢去麵對他們的英靈你不讓師叔的牌位入英靈殿,可你自己配踏進去嗎”“你總說我不敬師尊,可你這樣的師尊,我如何去敬”“天水派的道統斷絕在你手裡,真的不冤。”梵伽羅指向頭頂,忽然問道“你聽見了嗎”被他逼問得潰不成軍的玄誠子不由自主地順著他的指尖看去。梵伽羅徐徐說道“那是師叔的悲哭,是師祖的怒斥,是天水派無數英靈的唾罵,是當年護龍之戰犧牲的所有英雄的哀鳴,是死在倭鬼刀下的千千萬萬條冤魂的呐喊那不是宋恩慈的罪,是你的。”玄誠子的道心在這些悲哭、怒斥、唾罵、哀鳴、呐喊聲中轟然破碎,一雙赤紅眼瞳逐漸變成了黯淡而又灰敗的顏色。在這一刻,他的修為終於恢複了,於是狠狠扯斷那些鐵鏈,走到神龕前,把宋恩慈的聖女像砸了個稀巴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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