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式開學後, 孫浩波抽了節自習課給他們換位置。謝星闌非常好運地分到了他最愛的靠窗位, 三中教室的窗檻低,他可以直接從翻窗到過道上。正當謝星闌撐著腦袋思考著翻窗逃課的可行性時, 身邊椅子被拉開,他下意識扭頭看了眼。林霖看到自己被分到與傳說中的校霸同桌時,神經都繃緊了, 此時被謝星闌用打量的眼神一看,更是緊張到有點口齒不清:“呃,你、你好……?”謝星闌對新同桌沒什麼印象。林霖挺瘦弱一隻,比很多女孩還小的臉白白淨淨,蠻清秀的。上輩子好像沒見過這個同學?謝星闌嗯了一聲, 也朝他點了下頭。林霖猶豫著坐了下來,身體一直緊繃著,過了大概兩三分鐘, 謝星闌也沒有做一些離經叛道的“校霸”行徑,他才慢慢鬆了口氣,開始輕手輕腳地收拾自己的書。江戈從教室後門走進來,他低頭看了眼手中的號碼紙,直接在手心裡揉成一團, 扔到了角落裡,然後徑直拉開謝星闌後桌的椅子,坐了下來。謝星闌一看後桌是他,眼睛彎了彎:“太巧了吧,隨機排座位都能分到一塊。”江戈嗯了一聲, 目光不露痕跡地從林霖的後腦勺處掠過。競選班乾部的時候,江戈毫無疑問地成了高二四班的班長,這次換座位是他負責的。他知道謝星闌的座位號。而謝星闌周圍幾個人都是他安排的。許茹跟李小彬是情侶,坐在謝星闌前麵,平日跟謝星闌勾肩搭背,極為礙眼的顧朗則被他排到最遠的教室一角。隻有林霖,是孫浩波特地跟他交代過,安排跟謝星闌同桌。林霖比較內向,有輕微的自閉症,孫浩波想讓他跟性格活躍的謝星闌一塊坐。而且林霖學習成績不錯,態度也認真,如果可以帶謝星闌收收心好好上課,也算是一舉兩得。江戈眼神微微一暗。猶如一隻領地被他人冒犯的野獸,看著林霖的眼底閃過一絲幾不可察的陰霾。課間,孫浩波把謝星闌叫去了辦公室,跟他說了林霖的事。林霖家庭環境比較特殊,養成了他現在唯唯諾諾膽小甚微的性格,但人本性很好,孫浩波讓謝星闌平時多照顧一點新同桌。謝星闌答應下來,回去的時候路過販賣機,就給新同桌帶了瓶營養快線。林霖受寵若驚,小臉都紅了。謝星闌骨子裡的大男子主義開始作祟,他總是不忍看彆人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雖然他活得挺糙挺不羈的,可容易心軟的性子兩輩子都改不過來。看林霖一副戰戰兢兢又小心翼翼的模樣,他又被激起了保護欲,晚上上夜自習前,從自己寢室扒拉了幾包零食帶給林霖吃。這種情形持續了一個禮拜,某天夜自習,許茹寫了張紙條按到謝星闌桌上。謝星闌打開看。“你是不是對林霖有想法,你是不是對林霖有想法?!你給他帶這麼多吃的,你都沒給我帶過?”謝星闌摸了一下沒摸到筆,就戳了戳許茹後背,壓低聲音說:“之前沒有,之後可以有。”林霖明顯就是謝星闌喜歡的類型。不過謝星闌也不是隨隨便便就撩人家小男生的,他還想再看看,如果之後相處舒服的話說不定會追。而許茹已經快絕望死了。她刷刷刷寫紙條。“你知不知道我為了混上匿名論壇的管理員,打了多少卡刷了多少分,現在你直接拆我cp??”謝星闌問:“什麼玩意?”許茹:“去年我們不是很多人懷疑你跟班長有一腿嘛,一直在學校論壇上發帖也不好,就建了個匿名論壇,隻有裡麵成員邀請才能進的,我好不容易混到快滿級了,結果你??”謝星闌哭笑不得,問林霖借了支筆,寫道:“我說了多少次了,我跟江戈清清白白的,就算我兩躺一張床上,就算我兩麵對麵晨bo了,都絕對不會發生什麼的那種。”江戈那種直男,估計也不喜歡彆人開這種玩笑,謝星闌就讓許茹努努力把論壇搞崩掉,免得江戈看到心裡不適。許茹看完後又寫了什麼,估計情緒挺激動,揉成紙球扔到謝星闌桌上時用力了,紙球直接滾到了地上。謝星闌彎腰去撿,紙球已經滾到江戈腳下了。他輕輕扣了扣江戈的桌麵,小聲喊他:“幫我撿一下。”江戈回過神來。他動了動有點僵硬的手指,垂眸看著過了一節晚自習課還空白一片的卷麵,然後才抬起眼皮望向謝星闌。謝星闌沒察覺他眼中幽暗的情緒,手指指了指地麵:“夠不到。”江戈默不作聲地彎腰去撿,在謝星闌看不見的角落,他捏著那紙球的力度讓手骨關節處都泛起了青白。他嘴角抿著,低著眼,打開紙球一角,看到了那句“你是不是對林霖有想法”。這麼簡簡單單的一行字,卻讓江戈瞬間手腳冰冷,心臟仿佛漏跳了一拍。他不是沒察覺到這幾天謝星闌對林霖的態度跟一般同學不一樣,隻是他一直克製著自己不往這方麵想。他知道謝星闌容易心軟,他隻是可憐林霖而已,不會有彆的什麼發生。可是越不讓自己去想,就越控製不住地去留意謝星闌的一舉一動。謝星闌會給林霖帶零食,上課要睡覺時讓林霖幫他看著老師,去便利店買奶茶時還會給林霖捎一杯。而這些,以前都是屬於他的。他偽裝地沉靜內斂的外表下,隱藏著近乎偏執的獨占欲。平日裡為了不嚇到謝星闌,他都藏得好好的。可事實上,江戈連謝星闌多看彆人幾眼都接受不了,夜晚躺在床上時總是輾轉反側地想著謝星闌對彆人露出的笑容,各種陰暗的念頭輪番閃過。如果不是不想讓謝星闌難過生氣,他早就把人藏起來,藏到隻有自己能看到的地方。如果不是不想傷害到謝星闌,他早就……不想克製自己的欲.念和衝動。他早已經渴望到心臟發痛,隻是想讓謝星闌從心底裡接受他,才壓製住內心的破壞欲,循序漸進一點點地滲透進謝星闌的生活。而現在謝星闌竟然隱約表現出了對林霖的特彆,他一想到這“特彆”下的含義,鋪天蓋地的嫉妒和幾欲殺人的怒意就塞滿了整個胸腔和大腦,幾乎是撕心裂肺,無情地撕扯著他的神經。謝星闌從江戈手中接過紙條,不小心碰到,發現他手指冰涼,有點詫異地去看,江戈眼睛裡拉滿了血絲,直直地看著他。謝星闌擔心地問他:“你身體不舒服?”江戈聲音有些嘶啞,輕聲說:“你陪我回去?”謝星闌看他臉色蒼白得嚇人,趕緊說:“那走啊。”他都懷疑江戈下一秒就要厥過去了。哪有人臉色能難看到這種程度的?江戈該不會是還有什麼心臟病吧?兩人連假條都沒打,直接就走了。看到的人詫異地不行,謝星闌也就算了,他也不是第一次光明正大翹晚自習了,怎麼班長也??三中查得嚴,夜自習無故缺席的人都是要扣操行分的,而一旦有過記錄都不能參加省優評選。省優評選對好學生有多重要不用多說,這是遇到什麼急事了連假條都不打直接就走?走到樓梯下,謝星闌說:“要不我們去醫務室看看吧,你臉色好難看,是不是有什麼急病?”江戈緊緊地盯著謝星闌的後腦勺看,沒有說什麼。謝星闌就拉著他往醫務室去了。從教學樓去行政樓要穿過人工湖的連廊,這時是晚上八點多,廊上沒有開燈,一片昏暗,隻有慘慘淡淡的月光。謝星闌去牽江戈的手,冰冰涼涼的,被他握住的一瞬還顫抖了一下。隨後,那隻手緩緩收緊,反過來包裹住了他的,用力到似乎在憑借這個動作,而儘力抓緊什麼。到了醫務室,隻有一個穿著白大褂的老師在,給江戈量了體溫後,她看了眼:“沒事。”謝星闌說:“他這臉色真沒事??”老師看他們像故意找借口逃晚自習的,有點不耐煩地說:“不相信就去醫院看。”謝星闌還想說什麼,江戈已經站了起來,攥住了他的手。“沒事,”他聲音低啞:“我去寢室休息一下就好。”既然他都這麼說了,謝星闌也隻好偃旗息鼓。回到寢室裡,謝星闌讓江戈在床邊坐下,自己去倒了杯熱水,然後拉了張椅子跟江戈麵對麵坐著,問他:“你還好嗎?”江戈看著他澄淨剔透的雙眸,裡麵毫不掩飾的是對自己的關心。他沉醉在謝星闌專注的視線中,輕聲說:“胸口痛。”“啊。”謝星闌一想,胸口痛,那不得是心臟病嗎?他騰地一下站起來:“我們還是去醫院吧,怪嚇人的。”“不用。”江戈伸手,把謝星闌拽到跟前,兩臂一伸,緊緊地環住了他的腰。謝星闌渾身一抖,旁人可能不知道,他全身上下最敏感的就是腰,被人碰一下都癢,江戈這樣直接環抱住,他雞皮疙瘩都掉了一地。謝星闌忍不住瑟縮了一下:“你……”江戈側臉緊貼著他的腹部,手掌按在他的脊背處,把人扣得死緊。“彆動……”他失神一般,低聲喃喃道:“給我抱一下,求你。”謝星闌愣了愣。江戈多久沒有用這樣示弱的語氣說過話了?謝星闌低頭,看著江戈烏黑的發旋。從他的角度看不清江戈的表情,隻是隱約可以發覺,江戈連手都在發抖。上一次江戈小心翼翼地問他能不能抱一下時,是離開臨市之前。謝星闌至今都記得那時江戈的表情,惶恐又小心,帶著一點討好,跟自己說,他不臟,沒有病。就算現在他已經成為不需要任何人同情的少年了,可似乎也沒怎麼變。謝星闌心裡一角軟陷下去。他忍住身體敏感部位被用力勒著的異樣感,微微低下頭,也抱住了江戈的腦袋。江戈一僵,謝星闌身上清爽溫暖的氣息盈滿了他整個胸腔,他心裡一悸,心臟跳動的鼓噪聲仿佛就在耳邊。他不由自主地把臉埋地更深,謝星闌身體的溫度就像是某種解藥,他求之若渴,卻永遠隔著一層衣料。五臟六腑四肢百骸似乎都在滿足和痛苦中來回折磨。謝星闌被他抱的有點喘不過氣,正在猶豫要不要把他推開一點時,江戈嘶啞著嗓音開口了。“林霖。”他頓了頓,似乎萬分艱難般逼著自己說話:“你喜歡他?”謝星闌一下子沒反應過來,然後才說:“喜歡吧……還算不上。”江戈輕聲說:“你給他帶零食,買奶茶。”謝星闌說:“他挺苦的,老班也讓我多照顧照顧,買點吃的挺正常?”對於一個養尊處優的紈絝富二代來說,謝星闌完全不覺得請同學喝奶茶就是關係很好的象征,他高興了就會請客,不分人。江戈沒有再說話。沉默片刻後,他站了起來,手掌覆蓋在謝星闌眼睛上。“先彆看我。”謝星闌不知道他葫蘆裡賣的什麼藥:“怎麼了?”“彆動。”江戈喟歎般,低聲說:“我要瘋了。”他眼睛漆黑無光,像被萬丈淤泥深深埋著,在謝星闌看不見的時刻,他放任著心裡扭曲的占有欲和摧毀欲瘋長,像帶毒的藤蔓一樣把他整個人纏繞困縛。“謝星闌…阿招。”江戈在嘴裡低喃著他渴望的名字,壓在舌底,沒有吐露出來。他望著謝星闌那沒有被遮住的半張臉,高挺秀氣的鼻尖,天生就媚紅瑩潤的嘴唇,此刻似乎有未儘之言而微微張著。每一寸似乎都是誘使他墮入無間地獄的毒藥。他心臟發緊,屏著呼吸去貼近,最後克製般閉了閉眼,還是沒有狠下心去沾染他。這個隱忍的吻最後落到江戈自己的手背上。他能忍到現在,沒有越矩過一星半點,不是他不想,而是他想要謝星闌完整的心。如果可以,他願意裝一輩子,不會讓謝星闌知道他其實是個怎麼樣深陷淤泥的人。可是,謝星闌不能喜歡上彆的人。那無異於在挖他的心,放他的血,他隻是想象一下,就肝膽俱裂。如果成真……他真的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麼事。會很可怕吧,他本來就是個不正常的人,其實很多人沒說錯,他真的有病。如果得不到謝星闌,他會發病的。江戈放在謝星闌脖子後麵的手慢吞吞地摩挲著細膩光滑的皮膚,忍不住心裡的渴望,屏著呼吸湊近輕輕感受著謝星闌的吐息。他能感覺到謝星闌在眨眼,眼睫毛搔刮著自己的掌心。他輕輕歎息。阿招,我想一輩子對你好,你要什麼我都給你。所以,不要逼我做一個混蛋好不好?作者有話要說:忍著忍著就忍不住了xd雖然你們都很期待大江穿小江的番外我還是得說要正文寫完再寫番外233不然好出戲呀不過答應你們會儘量寫長番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