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 期末考逼近。一月初, 臨市已經全麵入冬,不再像秋天那樣晝夜溫差大, 基本上是抖索著牙齒起床,打著顫睡覺。尤其是三中的男生宿舍樓年數大,沒有配備空調, 每次一入夏入冬都能聽到眾男生哀嚎抱怨。“簡直不把我們男生當人!”顧朗忿忿道:“裝空調很難嗎?老謝,這你能忍?按你的脾氣,不應該直接踹開王中海辦公室的門,告訴他全寢室樓的空調都由你捐了嗎?”謝星闌漫不經心說:“我考慮過,王中海不樂意, 馬上搬新宿舍樓了,還要啥空調。”“他壓根就不管住校生的死活,隻對早戀抓得嚴。”顧朗突然想起什麼, 左右看了下,然後神神秘秘地湊近:“哎,我跟你們講個八卦。”一聽到有八卦,前後左右桌全圍了過來。謝星闌笑說:“馬上上課了。”“沒事,下節英語課。”許茹催促道:“快說快說!”顧朗壓低聲音:“八班很高很壯那個體育特長生, 跟隔壁班一妹子在洗手間做那事……被王中海抓個正著,聽說他們兩爸媽在辦公室就差打起來了。”“噫——”同學們紛紛露出又嫌棄又激動的表情,“乾到哪步了?在學校裡敢來真的?”“怎麼不敢,我們學校路子野的多的是好嘛,你以為每個人都跟老謝似的循規蹈矩好學生。”這話倒是真的。謝星闌雖然擔著三中一霸的名頭, 可他除了逃課打架成績爛,沒乾過特彆出格的事,連早戀都沒有,算是一群紈絝中比較讓學校領導省心的了。“那後來呢,怎麼處理?”“不知道啊,被壓下來了,那體育生的朋友估計知道。”眾人把期待的目光投向謝星闌,謝星闌在學校吃得開,基本上就沒不認識他的人,說不定謝星闌能順著藤摸到瓜。“行吧。”謝星闌站起來,插著袋往後門走:“滿足一下你們這群春心萌動高中生的好奇心。”他走去八班門口,還差兩分鐘就要上課了,很多同學已經回位子坐好。有人發現謝星闌靠著後門,眼睛在教室裡尋找著人,馬上跟同學說:“哎,快看,四班的大佬。”“噫,真是他,來我們班找人?”謝星闌很快看到窗邊坐著的一個男生,那男生消息特彆靈通,很有做狗仔的潛質,謝星闌叫了他一聲:“兄弟,過來一下。”那男生小跑兩步過來:“有事嗎謝哥?”謝星闌勾著他脖子把人拉出去,走到安靜沒人的地方:“你們班傻大個前幾天是不是做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兒了。”男生一下子就明白了:“你也聽說了啊。是真的,還是上課時間,在男廁所裡,被王中海當場捉到。聽看到的人說,王中海臉都青了,一手抓著一個去的辦公室。”“後來呢,處分?”“女的勸退了,男的不是體育特長生嘛,今年馬拉鬆比賽拿了獎,還是國家二級運動員,哪能說退就退,估計連處分都不會往檔案上寫,影響大學招生啊。”這種區彆對待倒是見怪不怪,謝星闌沒什麼吃驚的。看謝星闌一臉沒意思的漠不關心樣,男生擠眉弄眼道:“我聽彆人轉述地可詳細了,要不要給你講講,賊刺激。”謝星闌按他頭:“毛都沒長全就東想西想,滾回去上課。”男生被他踹了一腳,還扒著門跟他講:“講真的,謝哥,這幾天安分一點,王中海抓情侶抓得可嚴了,小樹林啊,賓館啊,他都會抓人的。”謝星闌心想我一個單身狗想去小樹林想去賓館也得有人陪啊,一哂而過,擺擺手就扭頭回去給好奇心爆棚的同學們轉述八卦。畢竟事關學生聲譽還有學校形象,校領導把這事兒壓得緊緊實實,大多數人聽說了這事也不知道是哪兩個人,所以並未掀起多大的風波,隻是成為了一樁人人口傳的校園緋聞。這事最大的後遺症就是,王中海像喝了雞血一樣,對學生早戀的事情抓得比以往更加嚴格,繼“男女不同桌吃飯”“不準同床睡覺”後,他又製定了一項新規則——“男女不能走在一起”。對此三中學生們民怨滔天,不敢相信現實,甚至一度以為自己回到了封建社會,連跟異性說話都能計算著時間了是不是?王中海**了所有反對的聲音,開年級大會、做海報宣傳,連校報征文主題都成了“戀愛與學習,決定人生的分岔路”。班上幾對小情侶都被孫浩波約談了,也沒說重話,就是說平時注意力多放在學習上。校內風起浪湧,暗流澎湃,不少學生正群情激憤地在匿名論壇上跟帖,言辭鑿鑿地說要上報到教育橘子去,還有人邀請謝星闌做這次學生運動的領頭人,被謝星闌一口回絕。傻不傻,這擺明了是白折騰一場。他睡個懶覺吃點好的難道不香嗎,陪這群吃飽了閒的學生瞎鬨個什麼。果不其然,沸沸揚揚的“學生運動”過了兩天就沒聲了,學生們接受了現實。期末考前最後一天,一大早,生活委員就去開了個會,然後回班級通知大家,男生舊寢室樓下水管道出了問題要修繕,停水到第二天。下麵一片哀嚎。“我們樓本來就沒空調了,現在還要停水,讓不讓人活了啊?”“我今天晚上還打算沐浴焚香祈禱明天考試題目簡單點呢?讓我純淨的果體接觸空氣能起到同樣的效果嗎?”有女生嘻嘻笑著開玩笑說:“來女生寢室樓洗澡啊,還給蹭空調。”“我靠,你們女生不要跟我們男生說話,男女有彆知不知道?”班級內哄笑不止,謝星闌起早犯困,被吵醒了,揉揉耳朵:“怎麼了?林霖小聲說:“今天宿舍停水,可能要去公共浴室洗澡了。”“噢。”他們寢室有獨衛,三個人住完全夠,所以謝星闌江戈從來沒去過學校的公共浴室。謝星闌打瞌睡了一早上,到中午午休時間就清醒過來了,想起這事,去問江戈:“你今天要去洗澡嗎?”江戈微微低垂著眼看試卷,手指無意識地蜷縮起來,停頓了兩秒:“不去。”江戈愛乾淨到有點潔癖的地步,謝星闌知道他心裡一直在意自己私生子的身份,小時候被人說“臟”也對他造成了很大的創傷。他每天都要洗澡洗衣服,這次卻說不去,謝星闌心裡知道為什麼。謝星闌戳了下他的手背,說:“我想洗,要不我們兩一塊去吧,晚一點沒人的時候,我不愛跟人搶淋浴頭。”聞言,江戈才抬起眼皮,純黑色的眼睛定定地望著謝星闌,然後輕輕地嗯了一聲。一整幢宿舍樓的男生都隻能去公共浴室洗,所以從下午最後一節課結束起,浴室裡人都爆滿。顧朗就是晚自習前去洗的,端著臉盆回來的時候跟謝星闌感慨道:“真是一片白花花的**,我以前怎麼沒發現這群人這麼愛乾淨呢?都故意湊熱鬨撿肥皂去的?”過後,他補充道:“老謝,你不去可惜了。說實在的,體育特招生有幾個身材真的可以。猛男,適合你。”謝星闌在玩手機遊戲,漫不經心地說:“我現在不追求**,隻想要soul partner。”顧朗說:“老謝,我發現你成績不行,口語倒是正宗的老美腔啊,你彆告訴我你還是個混血。”謝星闌沒理他。他上輩子高中畢業就出國了,不會點英文怎麼混。不過口語再怎麼腔調純正,一考國內英語卷子還是稀巴爛。正好這時江戈從陽台進來,他剛把外麵曬著的衣服收了進來,隻收了他自己跟謝星闌的,顧朗的還放在外麵受冷風吹。江戈安靜又利索地把衣服折疊好,一絲不苟又乾淨整潔,放進謝星闌櫃子裡。顧朗朝謝星闌擠眉弄眼,指了指手機。謝星闌低頭看消息,沒一會兒,顧朗就發過來了。“你理想的soul partner就是班長那樣的?”謝星闌下意識抬頭看了眼江戈的背影,少年如雪鬆般挺拔,明明清冷又高傲,卻總是默默無聲地替他整理亂糟糟的衣櫃和桌麵。謝星闌心裡一動,嘴巴快過大腦,說:“不行嗎?”顧朗飛快瞥眼江戈,看江戈沒在意他們這邊,然後瘋狂打字。“班長要真跟你表白,你答應嗎?”謝星闌看到這行字怔愣了一下。江戈跟他?他還真從來沒想過這個問題。畢竟這輩子,他剛來的時候江戈才五歲,他那時心裡年紀都二十七八了,現在這十幾年過去,他更是壓根沒往那方麵想過。顧朗看他不說話,壞笑著推推他:“想什麼呢,彆一個人笑,快說說。”謝星闌反手打過去:“笑你媽,我笑什麼了?”“彆跟我急啊,那證明你心虛。”謝星闌靠了一聲,想拿拖鞋堵上顧朗那張嘴:“我們兩什麼事沒有,怎麼被你這張鳥嘴一說好像有什麼奸.情似的?”聽到兩人打鬨的動靜,江戈動作一頓,然後微微側過頭:“你們在聊什麼?”謝星闌呐呐,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說。顧朗憋笑,說:“我剛剛問老謝,要是你對他……”謝星闌差點跳起來,果斷地一飛腳踹過去,然後死拖活拽著把人拖出門,外麵不時傳來顧朗帶笑的討饒聲,逐漸遠去。江戈整理櫃子的動作慢慢停住了。最落寞的時候,不是形單影隻地一個人獨處,而是明明身邊有人,卻可以明顯感受到另外兩人在聊某個刻意回避著自己的話題。謝星闌有什麼事是不能讓他知道的嗎?江戈眼裡黑暗逐漸濃鬱。他真的痛恨自己這過於敏感的直覺,對謝星闌的所有喜怒哀樂,以及極端微小的情緒改變都了然於心。所以,也活該為了“謝星闌有什麼事不想跟他說”這一點不足掛齒的小事而斤斤計較、耿耿於懷。作者有話要說:這個點該睡覺了寶貝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