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袍火紋, 紅發飛舞。鬱焰長發如瀑, 站在千裡窺法寶前, 看著縮小版的深淵峽穀。這是太虛派有名的法寶之一,可以籠罩一定地勢範圍之內, 進行監控與檢測。而現在的千裡窺法寶懸浮在虛空中,下方是影影綽綽雲間山脈, 上麵黑雲紛湧,凶險異常。“天象有異……”鬱焰的眉頭微鎖。顧莫念單手負在身後, 站在沙盤前, 皺眉:“深淵峽穀本就詭秘莫測,這天象是為不吉。”鬱焰冷哼一聲,“你怎麼跟藏老頭一樣,還會占星了?”顧莫念的聲音裡毫無溫度:“鬱焰, 停下試煉。”“你瘋了?整個太虛派自打開始出試煉開始,就沒有半路停下試煉的先例。”風拂過, 鬱焰的紅發飛舞, “我看主座大人是太過於關心萱瑤, 以至於失了分寸吧?”這話, 顧莫念已經聽了太多次了。他滯了一瞬,沉默不語。兩個人之間陷入到寂靜中。鬱焰的語氣稍緩:“我知道,你是因為……她的原因, 現在特彆怕失去她的女兒,但是總歸她隻是你的徒弟,而不是她。你照顧友人之女是對的, 但是有的時候需要放手讓弟子們去做。”鬱焰一向脾氣火爆,這次耐下性子說這些,已經是看在與顧莫念多年交情的份上,想要好生勸一勸自己的這個師弟。顧莫念籠在袖子中的手指根根收緊。他微微閉眼,掩去了眸中的黑焰。半晌,再次睜眼的時候,他平靜地說:“你說得對。”……白茫茫的一片遠山,樹葉被積雪壓的很重很重。一陣冷風吹過,頭頂上的積雪簌簌落下,砸在皚皚積雪上,砰然濺碎。“吱嘎吱嘎”,蒼茫的天地間,一抹深色的身影踩在厚厚的雪上,踩出來一行凹陷的腳印。她披著一件黑色的毯子,牢牢裹著自己,隻露出一張素白的臉,走在山穀裡。鬱焰他們將試煉眾人送到了深淵峽穀中部的一處入口之,所有人依次進入,鬱焰他們就立刻離開了。試煉從入口處開始,隨機傳送到試煉範圍內的任何地方,具有不確定性,避免作弊和其他可能,結盟的前提是他們能遇見。而謝冰是倒數第二個進去的,臨進入口的時候,宿采逸還在殷勤地與她說話,謝冰沒理他,直接進了深淵峽穀。當她邁進入口之後,眼前的畫麵一轉,輕微的眩暈之後,就到了一處白茫茫的峽穀。她查看了一下周圍,至少兩公裡之內沒有其他修士。試煉最長時間是半個月,半個月沒出來,要麼是出了意外,要麼是人沒了。謝冰從來不打無準備之仗,她有儲物錦囊,在來的時候就像是出門旅遊一樣,帶好了她所需要的所有東西。披了厚厚一層毯子,謝冰在一處山洞裡休息了一會兒,繼續在山裡前行。鬱焰設置的通關目標是找到他放置的法器,謝冰之前做過功課,一般來說都是藏在凶險之地,想要通關,就必須要闖凶險或者異常之地,而深淵峽穀埋葬了無數的枯骨,這也是為什麼築基班的人都會提前結盟的原因。謝冰想了想前世,還真是對這次沒什麼印象,前世裡這是萱瑤的劇情,跟她這種沒有辦法修煉的凡人又沒有什麼關係,她不知道哪裡有法寶,但是萱瑤肯定會找到最厲害的法寶。謝冰不奢求找到什麼最厲害的法寶,她隻需要通關即可。完成老板交給的任務就行了,不需要百分百的完成度。一個社畜的心願,就是這麼簡單。直至第三天的中午,謝冰終於碰到了人。一個熟悉的人。……“你彆跟著我。”謝冰一臉的拒絕。她早該想到的,萱瑤他們組隊必然有約定好的聯係方式,湊在一起肯定聲勢浩大,她能提前發現躲避開,但是落單的那些不好發現啊!一個疏忽,眼前無聲無息地出現了一個少年。是蘇肈。謝冰看到蘇肈轉身就走,蘇肈也不說話,晃了晃毛絨絨的大尾巴就跟了上來。“吱嘎吱嘎”的踩雪聲變成了兩聲,在山間小道裡極為明晰。謝冰忍無可忍:“我已經拒絕了你,你乾嘛還要跟著我?跟夠了沒?”蘇肈明顯有些對自己釋放好感度,她不打算招惹蘇肈,她得苟命。再說了,她就是扔給了蘇肈一瓶藥而已,整個修仙界誰不常備個幾箱子的藥?這玩意兒有什麼稀奇的?值得蘇肈跟她湊近乎?他不是應該跟在萱瑤後麵嗎?蘇肈小小的沉默一瞬,開口:“我想保護你。”謝冰:???一個廢柴對另外一個廢柴說保護?這不是搞笑麼?她站定,身後的踩雪聲也停下來。謝冰深吸一口氣,扭頭看向蘇肈,她覺著,她要跟他談一談。“你怎麼樣才能不跟著我?”蘇肈:“我們組隊。”“築基班分了好幾個班,還有三個儒修最是和善,廣結善緣,一定會幫助你,他們那邊人又多,你為什麼不跟他們一起?”蘇肈有些傲然的模樣,小腰肢挺得直直的:“猛獸總是獨行,羊群才成群結隊。”謝冰:???看來雖然是個廢柴狼,終究還是狼,幾分野性是少不了的。謝冰:“那我們倆組隊就不是獨行了啊!”她現在真是怕了那些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少年們,一個宿采逸已經讓她遍體鱗傷,不想再觸碰這種沒輕沒重的少年了,所以,她竭力想要避開蘇肈。蘇肈的眼眸裡閃過一絲笑意:“兩個廢柴,不算是獨行。”謝冰差點被繞進去,蘇肈這嘴皮子是跟相聲演員練過的吧?她不想跟他廢話,凍得冰涼的手指張開,一把湛藍色的冰霜靈劍驟然出現在手中。“砰”!冰霜靈劍利索地在兩人中間劈了一道淺塹!謝冰吸了吸鼻子:“你再跟著我,猶如此坑!”蘇肈臉上的笑意漸漸斂去。他低著頭沉默半晌,再次抬頭時候,眼前空蕩蕩的一片雪白,謝冰已經不見了。到了夜晚的時候,謝冰返回了臨時駐紮點。深淵峽穀地勢多變,她特意選擇了一處乾淨清爽的山洞。隻是這山洞縱橫綿延,也不知道通向何處,她不敢放鬆警惕,在周圍放下了幾個小玩意法寶,用來檢測異常。薪柴、鍋、石材是謝冰早就準備好的,拿出來直接用就可以了,她美滋滋地給自己熬了小米粥做了幾個菜,吃的飽飽的。正當她從隨身錦囊裡取出來軟榻鋪好了床時候,忽然聽到山洞裡,傳來隱隱預約的大笑聲。謝冰瞬間警覺。是人的喧嘩聲。她聽著隱約覺著耳熟,應當是築基班的人。她悄無聲息地將柴火熄滅,冰霜發帶無聲地幻化到成靈劍到她手中,她輕輕地貼著牆邊,往反方向溜走。她一個單打獨鬥的,就不跟那一群抱團的玩兒了。剛走了沒幾步,一聲大笑隱隱約約傳來:“蘇肈,我看這次誰還來救你!”“喊爸爸!”“跪下喊爸爸,爸爸就饒了你!”謝冰的腳步,頓住了。赤焰峰的修士們屬性為火,對於這種大雪天氣毫不懼怕,他們又素來在太虛派中目中無人,是以根本不屑於跟彆的峰組隊。蘇肈一身狼狽,臉上被蹭了地上的泥濘。他被兩個赤焰峰的修士架住了胳膊,根本不能動纏,抬起頭直勾勾地看著金火,一雙眸子依舊狠戾。為首的金火耀武揚威地站在蘇肈麵前,“瞧瞧,瞧瞧這位混入太虛峰的妖修,你不是很厲害麼?怎麼,這下怎麼落單了?”蘇肈死死咬著唇,不吭聲。“哦——”金火哈哈大笑,“我聽說你想要跟謝冰組隊,人家壓根不理你,也是,謝冰跟我們一樣,根本不會去理你這種廢物。”蘇肈第一次開口說話,一字一頓:“謝冰跟你們,不一樣。”“是是是,跟我們不一樣,那你喊她過來保護你啊?她自己在門派中都自身難保,還來救你?”金火冷嗬一聲,走到蘇肈麵前,想要去抓蘇肈的尾巴。然而蘇肈像是受到了什麼刺激,立刻將尾巴蜷縮起來,躲開了金火的手。金火手指落空,複又凝視蘇肈,忽而笑了:“這麼寶貴你的尾巴啊?”他的眸子裡閃過一絲凶戾:“聽說妖修最看重的就是尾巴,不如剁了吧。”蘇肈的瞳孔一縮,眼神幾乎能殺人:“金火,你敢!”嘖嘖兩聲,“我有什麼不敢的?”金火手中的靈劍已經舉起來,對著白色的長尾比劃著:“我一刀砍斷好呢,還是砍成一截一截的好呢?”蘇肈倒抽一口冷氣,能感覺到火色靈劍正停留在他的尾椎上空。“你怕了?”金火嘲諷地拍了拍蘇肈的臉,“啪”的一聲,清晰作響:“其實還有一個辦法,我就告訴過你,你現在跪下喊爸爸,我就饒你咯。”蘇肈的手指捏成了拳頭,幾乎露出森森白骨。他忽然明白了,金火根本不打算放過他。即便他怎麼委曲求全,跪地求饒,就是他喊了“爸爸”,今天晚上,也是他的死期。鬱焰真人的試煉,本就有死亡名額,而鬱焰真人,是金火的師父。試煉麼,死一個人很正常的。恰好,他可以被用來取樂。深淵峽穀,一個很好的葬身之地。神識最深處,一股亙古的躁動與瘋狂在萌發,蘇肈低垂著頭,眼睛緩緩地變成血色的紅。火焰靈劍被舉起。蘇肈的最後一絲眼白便要被紅色覆滅。恰在此時。濕漉漉、昏暗的山洞中,驟然出現了一抹碧色!枝蔓繁茂的藤蔓閃電般飛射而出,直接纏繞住了金火持劍的手腕,轉瞬間將他扔了出去!金火:“!!!”他翻了眸中怒意大盛,“誰又攔我??”明明是一根藤蔓,眨眼間幻化出無數的藤蔓,死死地扣在他的手腕上,刹那間將他吊了起來!金火雙腿懸空亂踢腿,氣的要炸:“誰??給我弄死他!”幾個師弟上前就要衝,忽然停滯腳步,臉色遲疑:——熟悉的小黃書抵在他們麵前。金火:……草!謝冰!謝冰慢慢地走過去,金火的幾個師兄弟看到謝冰,立刻往後退,縮在了金火的身邊。“三師兄,你能下來嗎?”“看我用靈劍砍斷這古怪的藤蔓!”謝冰沒管他們,直接走向蘇肈。“還能站起來嗎?”蘇肈低垂著頭,陰影下,隻看到淩亂的劉海下瘦削的下巴,看不清楚他的表情。然而他的身體微微顫抖,似是在掙紮,很是痛苦。謝冰的眉頭皺起來,她聽到是蘇肈之後就趕了過來,沒想到還是沒來得及,蘇肈怎麼變成了這樣?他又遭遇了怎麼樣的折磨?謝冰的眸子冷起來。她走到蘇肈麵前,伸手:“蘇肈,站起來。”最後一絲眼白與紅色抗爭著。一雙素白的手,落在蘇肈低垂的視野裡。他的神識一顫,血紅色如同潮水褪去,身體終於恢複平靜。她終於向他,伸出手。抿了抿唇,蘇肈有些緊張的伸手,將自己的手輕輕地放在她的掌心。她的手微微使力,將他帶了起來,“你沒事吧?”冰涼而柔軟的觸感讓他一個激靈,他這才想起來,他的手,太臟了……蘇肈緊張地抽回手,將臟手在衣袍後蹭了蹭。“沒事。”頓了頓,謝冰的聲音傳來:“組隊吧。”“啊?”少年霍然抬頭,發絲淩亂,臉上臟兮兮的,唯有一雙眸子亮如星辰。半晌,他明白過來,極為輕的一聲:“嗯。”他似乎沒有什麼激動之情,然而身後的白色大尾巴,卻在愉快地晃來晃去。根本停不下來。謝冰心底一笑,複而嚴肅臉看向金火。金火他們的臉色難看的要命,不知道為什麼,這藤蔓古怪的很,竟然弄不斷。金火被吊在空中,依舊大放厥詞:“謝冰,關你什麼事兒?你彆以為上次你把我打糊了我就怕你了!”“你欺負我隊友,我這是以其人之道還治以其人之身。”金火:???你怎麼不說你隊友是剛才才認領的?“謝冰,你到底要怎麼樣?”金火倔強不屈。“很簡單,你剛才做了什麼,你不知道嗎?”金火這下連腿都不蹬了,震驚地看著謝冰,“你無恥!”謝冰:??她怎麼就無恥了。一片藤蔓葉子“啪”的拍了拍金火的臉,謝冰不耐煩地說:“快點。”快點道歉啊,她趕著睡美容覺,最近黑眼圈越來越濃了,金火不值得她熬夜。金火忽然間淚流滿麵。他屈辱地閉上眼睛,大喊:“——爸爸!”謝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