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輕盈地在天空裡飛舞,像是一隻隻調皮的小精靈,旋轉翻滾,穿梭於空氣之間。天地間似是掛上了一幕幕銀簾,隻能隱隱約約看到遠處的景色,美得朦朧而又神秘。“下雪了……”曼珠抬頭伸出手掌,五指微屈,幾片雪花落入其中,輕飄飄的毫無重量,還帶著絲絲涼意,轉瞬化成了晶瑩的水滴聚在掌心。看著手中的一小灘水,曼珠沉默片刻,繼而將手掌攤平豎起成九十度角,口中喃喃自語道:“既然抓不住,那便放手吧!”雪水順著白嫩的小手緩緩落下,一滴一滴沒入地麵。四周一片靜謐,空靈的仿佛能聽見落雪的聲音,心中的煩躁不驅而散,隻剩下寧靜與空明,曼珠筆直的站在雪地裡,鬥篷上稀稀疏疏沾滿了雪花。“格格……”塔娜舉著一把碩大的傘,吃力的奔跑而來,長長的辮子在身後晃蕩,停下後氣喘籲籲的說道:“奴才借把傘的功夫,您怎麼一個人就出來了,著了涼可如何是好。”想替主子撣去身上的殘雪,卻騰不出手,皺著眉頭左右為難。“你怎麼挑了一把這麼大的傘,拿著也不嫌重。”曼珠不在意這點碎雪,可不想她擔心,就自行拍拍衣裳,雪花紛紛落地,隻留下點點水跡,怕塔娜一個人拿著大傘太重,便伸手想要幫她一同舉著。“彆彆彆,讓人看見得說慈仁宮沒規矩了,奴才自個兒拿得動,格格儘管走著吧!”塔娜側過身去避開曼珠的手。又帶著得意的語調說道:“奴才跟清寧宮的小公公磨了半天嘴皮子,才借到這把大傘的。今兒有風,小傘不頂用。格格照樣會被淋濕的。”曼珠也不堅持,邁開步子向前走去,嘴巴裡念叨著:“宮裡規矩還不準宮女蹦蹦跳跳,你怎麼就照犯不誤,這會子和我講規矩了。”這丫頭不是不知道,就是不放在心上,做什麼都不經心,也隻有在跟她有關的事情上花費心神。反正沒人看見,隻要不給格格惹事便成了。塔娜不服氣的反駁道:“有外人在的時候,奴才還是很守規矩的,可從來沒被人逮到過。”被薩仁念的耳根子都起繭了,在外麵哪還敢不隨時留意啊!說了不下幾十次,塔娜就從來沒有認真聽進去過,曼珠無奈的歎了口氣,得了,她也不費這個力氣勸了,大不了不派她做出門的差事。待在慈仁宮裡總出不了岔子。回到房裡,曼珠睡意全無,便也不打算歇中覺了,拿了本書坐在窗前翻看。穀雨擔心主子吹了風。趕忙走至窗戶跟前,伸手去關,卻聽到自家格格淡淡的說道:“彆關。讓它開著吧!”這樣好嗎?格格怕冷,還開著窗戶吹風。萬一受了涼,可是薩仁姐姐又不在。她畢竟不是格格親近之人,多說了恐怕反遭厭棄,猶豫半餉還是收回了手,安靜地站在旁邊伺候。曼珠不知道穀雨內心的掙紮,她隻是想抬頭可以看見窗外的雪景,便拚著手涼任性了一回,一手翻著書頁,另一隻手便捂在暖爐上,兩手時不時的交替,倒也不算很冷。回想起前世的冬天,她一個人待在孤兒院的功課房,沒有暖氣,沒有空調,更沒有地龍,雙手凍得瑟瑟發抖,仍強撐著把書背完,相比之下現在的生活真的就是在天堂了。又得必有失,這輩子父母雙全,生活安逸,不免就新添了許多煩惱,可是比起以前她一個人拚死拚活的奮鬥,這些煩惱都僅僅是小兒科而已,至少她豐衣足食,不用擔心生計,比起那些尚在生死線上徘徊的人,她的憂啊!愁啊!簡直就是無病生吟了。這麼一想,心境豁然開朗,做人要知足,所謂知足常樂,切不可太貪心了,什麼都要的結果便是一無所得。一盞茶功夫,薩仁帶著烏日娜從外麵回來,見主子在看書就沒有出聲打擾,悄聲地做著自己的事。又過了將近半個時辰,曼珠覺得脖子有些酸了,便起身疏散疏散筋骨,剛走了兩圈,就看到塔娜沉著臉帶著小滿走進來。一進門,小滿徑直跪在地上磕頭,抽抽搭搭的說道:“格格,求您救救白露吧!現在隻有您能救得了她了,否則她一定會被打死的。”又是她,自從來了這裡伺候,就沒有安分過,每每玄燁來了慈仁宮,都要在過道上徘徊徘徊,也不想想玄燁才多大年紀,竟然就起了這等子心思,沒有腦子的東西。她都將她安排去看守小院裡的花木了,還不肯收收心,這回不知道又出什麼幺蛾子了,曼珠臉色不由難看了幾分,沉聲道:“白露出了什麼事?你趕快把眼淚收了,起來好好說話,小心烏力罕嬤嬤看見了,免不了一頓責罰。”對啊!烏力罕嬤嬤回來了,小滿連忙擦了眼淚,不敢再哭出聲來,犯了錯被薩仁姐姐發現了,最多不痛不癢的說上幾句,可是落到了嬤嬤手裡,可就討不了好去,餓肚子是輕的,打手底心也是常事,若說這個宮裡小滿最怕誰,那無疑就是烏力罕嬤嬤了。先前嬤嬤出宮替皇太後和格格祈福,照理說該是更溫煦了才是,誰知回來後反而脾氣見長,她們犯了錯格格不會說什麼,可是嬤嬤卻不會輕輕放過。小滿雖然止了眼淚,但依舊跪在地上,哭過後略帶沙啞的嗓音說道:“下午吃完飯,白露拉奴才去禦花園玩,本來奴才不想去的,可是架不住她央求,一心軟就答應了。後來她偷偷摘了一枝梅花,恰巧被恭太妃看見,就直接帶走了。格格,您要救救她啊!管事嬤嬤不會輕饒了白露的,萬一打出了好歹來可怎麼辦啊!”宮裡的規矩,宮女是不可以一個人在外麵走動的,若不是跟著主子,就得三三兩兩結伴而行,所以白露才拉了小滿一同出去。恭太妃是出了名的壞脾氣,落到她手裡哪能輕易就解決了,曼珠扶額暗歎,為什麼她的丫頭就那麼不省心呢?就不能安安分分的不要總是出問題嗎?若非嬤嬤回來後她們有所顧忌,指不定她每天就光顧著收拾亂攤子了。還沒等曼珠說話,烏力罕嬤嬤板著臉走了進來,方才她在門口都聽見了,這兩個宮女也太不像話了,沒得主子允許私自出門已經是大罪,竟然還敢私自采摘梅花,禦花園的一草一木那都是給主子賞玩的,主子摘得,她們做奴才連碰一下都是罪責。格格心軟不忍罰她們,她若再不整治,豈不是連個章法也沒有了。“格格,您還是得去一趟壽安宮把人領回來,雖說白露犯了錯,好歹也是慈仁宮的人,斷然輪不到恭太妃來教訓。”打狗還要看主人,恭太妃這麼做分明是沒把格格放在心上。曼珠抬頭見是烏力罕,忙起身說道:“嬤嬤您還生著病,不在屋裡歇著起來做什麼,有什麼話遣寒露來說一聲便成了,何苦特特的跑來。白露的事我自會處理的,嬤嬤您就彆操心了。”壽安宮是一定要去的,問題是該怎麼和恭太妃要人,她若是個知禮的,曼珠也不用犯愁了,可是她偏偏是個牛脾氣,講道理是行不通的。“奴才聽到這裡有動靜,放心不下便過來看看,趁這把老骨頭還能走動,就多出來走走。”她家格格什麼都好,就是心太軟治不住人,等回頭真得和格格好好說道說道,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她都一把年紀了,還能為格格操心多久,隻有讓格格快速成長起來才行啊!都怪她太沒用,累的嬤嬤連歇息的時間都沒有,曼珠上輩子接受的教育是人人平等,這輩子固然接受了等級觀念,但是要她隨意懲罰伺候的人,真的太難了,可也不能總是讓嬤嬤扮黑臉啊!曼珠故作輕鬆,笑著說道:“算不得什麼大事,嬤嬤回去歇了吧!趕緊養好了身體,我才能放下心,至於白露的事,我自己能處理好。”又用眼神示意塔娜扶了嬤嬤回去。塔娜是個機靈的,攙著烏力罕就往她房裡走,連拒絕的機會也不給,烏力罕一邊走一邊回頭說道:“格格既然說了自己處理,奴才就安心看著了,您回來後要真的自己處理了才好。”若是這回能換得格格親自懲治奴才,那倒也值了。“嬤嬤放心便是,這回我不會再心軟了。”曼珠明白嬤嬤的意思,這一次即使嬤嬤不說,她也不想再輕饒了白露了,否則,豈不是一個個都反了天去。她不介意在情況允許的時候,縱容一下身邊的人,畢竟她們天天伺候著她,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可是,這回都把禍闖到外麵去了,還好不好的被恭太妃抓到,再不約束約束,她真要成紫禁城的笑柄了。穿戴停當後,曼珠帶著薩仁,穀雨和小滿,一行人向壽安宮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