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日俄戰爭結束一周年的1906年7月份,隨著東三省行政劃分的明確,旗民二重製的取消,各省各府各直隸州的新政機構逐步完善,各地官員的到任,東三省作為大清帝國某種意義上的自治特區和外國關係的重新確立,新政法律的逐步完善,東三省新政開始逐漸進入一個穩定上升到新階段。同樣的,宋彪和舒萱小姐的交往也在一個穩定上升的階段,他們之間的來往更像是高中生的那種男女同學友誼,想戀愛,還沒有正式戀愛,彼此都有一些說不出的顧忌。如果以三壘來計算,那連第一壘都還沒有突破,這個速度對宋彪而言絕對算是龜速匍匐前進。宋彪的心思肯定是不太純潔的,他還很難確定舒萱是否就是自己真正想要的那個女子,而舒萱則沒有考慮過這方麵的事情,她更多的擔心還是宋彪身為東三省地區領導人的那種特殊身份和地位。所以在這個複雜的階段,宋彪和舒萱之間的大部分來往都是公事,或者是交流文學,以及英文學習。鑒於長期要和英美打交道的現實,宋彪一直在努力的抽搐時間學習英文,而他的兩位英文老師分彆是李恩富和舒萱,和舒萱在一起,他們也經常談論歐美文學和詩歌。舒萱這段時間一直在努力的想要翻譯沃爾特.惠特曼的《草葉集》,但以她的才華,翻譯這樣的詩歌是一件很困難的事,宋彪一直在鼓勵,但也能感覺到舒萱還缺乏這樣的文學功力,這不僅要有非常好的英文詩歌鑒賞能力,也更需要第一流的國學功底,雖然舒萱是儘可能地采用白話文的方式翻譯可在這個過程中要考慮押韻和白話文的美感問題,這就顯得更難。宋彪的一個直觀感覺是舒萱口讀的《哦,船長,我的船長》英文原版所擁有的詩歌韻味在她辛苦翻譯的白話文詩稿中,差彆是非常之大的。這讓宋彪和舒萱都感到一絲的氣餒,可宋彪還是在鼓勵舒萱繼續嘗試下去。在這個並沒有太多事務要忙的上午,宋彪直到十點鐘以後才會接見吉林省右路巡防營統帶張作霖,在早操結束後,他就很有趣的利用這段時間的閒暇,在辦公室的窗戶前輕聲朗讀著舒萱再次翻譯的《哦,船長我的船長》新稿。在經曆了幾次的苦難嘗試後,舒萱依然沒有放棄在押韻上的努力,但也聽從了宋彪的建議,將精力更多的側重於原意的完整表達和詩歌情感的精準翻譯。哦,殷紅的鮮血宣泄流淌;我的船長躺在那冰冷的甲板上;他已倒下,已死去,已冷卻;哦,船長,我的船長,起來吧請聽那鐘聲;起來旌旗為你招展;起來號角為你長鳴。……舒萱送來的新翻譯稿讓宋彪在輕聲的中感覺到了特殊的一種美感,相比前兩次的翻譯稿舒萱將最初的“鮮血泄流”改成用“流淌”來結尾,雖然單詞的意思變了,卻抓住了一個新的押韻詞根。…,至少在宋彪看來這樣的翻譯已經非常完美,不可能有比這更好的中文翻譯了。驚喜的連續幾遍後,宋彪難以抑製內心中的高興之情,迫不及待的拿起電話給身在文工團的舒萱打過去,剛一接通,他就急切的讚揚道:“這一次翻譯的很好啊,我覺得特彆好!”舒萱也是剛到文工團,聽到這樣的讚美自然是非比尋常的高興,笑道:“真的嗎?”宋彪讚道:“是啊,確實是非常好,如果都能有這樣的水平,我覺得我們可以出版這本翻譯詩集,這是很重要的事,這或許是中文現代詩歌的一個重要的。”舒萱微微一怔,又笑道:“您可彆這麼說,我會感到壓力更大的。”宋彪想了想,正要重新安慰她,舒方德匆匆敲門進來,和宋彪彙報道:“軍座,吉林省右路巡防營統帶張作霖已經提前到了軍部機關,您是否要現在接見他,還是讓他等到十點鐘?”宋彪側過臉看了一下時間,發現才是早上八點鐘,張作霖早來了整整兩個小時,但宋彪在這兩個小時裡也沒有其他的安排,今天是周末,宋彪特意讓舒方德和秘書局那邊少安排工作,讓他可以有時間停下來思考和休息。宋彪將話筒捂住,和舒方德吩咐道:“那你就讓他進來吧,告訴他,我隻給他一刻鐘的時間,想清楚要說什麼再來見我,不要浪費我的時間。”舒方德微微頷首,這就匆匆離開了辦公室。宋彪則繼續和舒萱說道:“我覺得翻譯沃爾特.惠特曼的詩歌會是一件很困難的工作,這需要幾年的長期努力,你不要著急,一首首的翻譯,慢慢斟酌,就像是自己在重新創作一般。”舒萱很有誌向的嗯一聲,也有點忐忑的問道:“你會一直幫我吧,做我的第一個讀者?”宋彪很肯定的答道:“當然,這是我們的共同誌向啊!”也許很多人都用過這種招數親近文藝型美女吧。當然,宋彪肯定不算**絲。身家過億的男人,身為東三省總督,擁有數萬人的鐵軍,這還算是**絲就真沒有天理了。宋彪對現代詩歌一點興趣都沒有,他寧肯在軍營裡和大家一起練習射靶,或者是出去打獵,也不想浪費時間在這種詩歌上,可他確實很高興能鼓勵舒萱小姐在這方麵能有所成就,能在中國近代詩歌和文學史上留下自己的名字。所以,宋彪絕無欺騙性質的用了“共同誌向”一詞,而非“共同愛好”。舒萱還是繼續問他:“《自我之歌》的新譯文,您看了沒有,作為更具有現代自由民主思想的詩人,我覺得《自我之歌》比《船長》更有強烈的自由民主意誌呢。”宋彪笑道:“我剛看完前麵這一首就迫不及待的給你打電話了,後麵還沒有看,等下……!”他說這話的同時就將《自我之歌》的新譯稿翻出來大致瀏覽了一遍,相比此前的兩個翻譯版都要更粗曠一些,對一個女孩子來說,想要把握這種自由奔放的思想和情感是很困難的而舒萱應該說是做的非常好。宋彪一貫覺得很多事情重點在於開啟先河,而非實際的水平。正如嚴複翻譯的《國富論》稀爛無比,因為他對國家稅務和財政體係缺乏基礎的了解,裡麵還夾雜了四成的私貨,包括《天演論》的翻譯也是如此,而嚴複之名就在於他開啟了這個先河。作為開啟先河之作,宋彪至少覺得舒萱的《草葉集》中文翻譯版本是非常耐讀的,經得起時間的推敲。…,將新的《自我之歌》看了一遍宋彪正要說話,外麵就傳來一陣倉促的腳步聲,舒方德隨即就將張作霖領進了辦公室,在推開門後,身穿著四品武官官服的張作霖匆匆上前拍袖參拜,低著頭道:“卑職張作霖見過總督大人!”宋彪抬起眼簾仔細看了對麵的張作霖一眼,這位未來的東北王正是三十而立之時,在東三省的土匪大潮中,他是極少數能夠抓住機會崛起為王的人,他的運氣是如此之好比他更大的土匪距離招安隻有一步之遙的馮麟閣已經被宋彪的東北新軍不留情的徹底鏟除他卻依靠增韞的庇護在吉林找到了立足之地。宋彪眼前的這位張作霖身材不高而精瘦,看起來溫文爾雅的更像是一個讀書人怎麼也看不出土匪的架勢和出身,或許,這就是張作霖和同時代的大土匪們最為不同的一麵。宋彪稍稍的多看了張作霖幾眼這才吩咐道:“坐吧,我打完電話再和你談事!”張作霖謹小慎微的匆忙答道:“在總督大人麵前,卑職哪裡有入座的資格,卑職還是站著答話吧!”宋彪再看了張作霖一眼,眼神裡並沒有半點的好感和通融之意。陪同在旁的秘書處主任兼參謀副官舒方德這才和張作霖說道:“張統帶,在軍座這裡沒有你想和不想的事,也沒有你認為合適和不合適的事,軍座讓你坐,你就坐,讓你站,你就站,讓你跪,你也得跪著,這就是規矩。”聽了舒方德這麼一說,張作霖隻覺得心裡一寒,背脊冰涼,匆忙應諾道:“卑職謝過總督大人賜坐!”舒方德默默的冷笑一聲,這就讓勤務兵將椅子提上來,讓張作霖坐在西側靠牆的位置上,而舒方德則繼續站在東側陪同。聽到辦公室裡的對話聲,舒萱陪著小心的問宋彪道:“您那邊有事吧?”宋彪嗯了一聲,繼續低下頭再翻看了譯稿一眼,道:“這篇新譯稿也不錯,行,中午吃飯的時候再找你談一談吧,反正我覺得是很好的。我這邊有點事,你先忙吧!”“好的!”聽到了舒萱的答複,宋彪這才放下電話,順手就將詩稿交給舒方德道:“舒萱的新譯稿,比前麵好很多,你也看看吧!”舒方德既是高興,也繼續很慎重嚴肅的點著頭,道:“多謝軍座關心。”宋彪還是簡單的嗯了一聲,這才和張作霖問道:“我一直聽人說你在吉林巡撫增韞大人的支持下暗中擴軍,如果我沒有記錯,兩個月前,我已經派人通知你,我當時怎麼說來著的?”張作霖悄然一凜,全身發寒,剛坐下來沒有片刻就又忍不住的起身拜伏道:“卑職知罪,還請總督大人饒命,隻是吉林本地匪盜猖獗,左路營兵力不足以平匪,又有朝廷嚴令,所以才不得不改剿為招,將幾路土匪招安為兵,納入卑職麾下效力。卑職本也無心擴兵,實在是上命難違,還請總督大人明察秋毫!”宋彪冷冷的不答話,過了一會兒才問舒方德道:“我當時讓你怎麼去傳話的?”舒方德簡短的答道:“軍座,您讓卑職給張統帶傳了一句話很通俗的話,說是不要給臉不要臉!”宋彪這才冷笑一聲,和張作霖問道:“張統帶,我的眼睛不瞎,耳朵不聾,在你那邊也有一些是我的人所以我還是很清楚你那邊的情況。三月份的時候,你不過是五個營,總計五千七百人的規模,如今不過三個月你已經有了七個營,接近一萬人的兵力規模。怎麼,想造反,還是想要和我的東北新軍開戰,或者是真心不給我臉麵?”…,張作霖汗如雨下,寒戰之中顫栗答道:“總督大人,卑職實屬冤枉。實乃是東三省各路匪眾都知道東北新軍即將二次剿匪,重點就在吉林大家紛紛想要另尋一個出路,這才不停的想要接受招安,往日的各種條件都不要了,隻求保命而已。增韞巡撫大人為求安穩,以免逼急土匪,這才同意招安。右路巡防營因已經停建,各府警務局又拒絕接收匪眾招編之事,這便隻能全部安置在卑職的左路巡防營。卑職就算是有一萬個膽子,那也不敢違背總督大人之命,如今兵力雖多實則也是一時之計巡撫大人也在另外尋思良策以便能安置這些匪眾。”宋彪還是冷笑。這種事說起來都是各種理由,但宋彪相信張作霖和增韞都有暗中擴充兵力的計劃清政府也給了增韞不少支持,此前早已做了東三省財政自立的規定,可清政府還是給增韞和吉林省一筆不小的軍餉幾乎都用於張作霖的左路巡撫營。宋彪不是那麼好說話的人。奉天巡撫蔭昌和黑龍江巡撫程德全就算都是老實人,他們兩位一概停辦了巡防營,將巡防營務之事統交給宋彪總督衙門之下的防務局統管,兩省巡防營就地撤銷,改為各府巡防支隊和各縣的巡防大隊,每支隊編製為六百人左右,巡防大隊編製則在三百人左右。吉林省巡撫增韞就不聽話,確切的說是增韞兩邊為難,一邊是朝廷大員秘密通知他,讓他在東三省務必維持一定的兵力規模,另一邊則是得罪不起宋彪。蔭昌雖然也得到了這樣的密令,可他是在宋彪的眼皮底下,又深知宋彪的底線就是嚴控軍隊,所以也就以身在奉天不宜輕易得罪宋彪和東北新軍為由,將這個密令推脫掉。宋彪是知道清政府中央朝廷在背後玩詭計,可他一貫是靠實力說話的人,根本不打算和清政府玩陰招,直接就用實力打碎清政府的那點不切實際的想法。張作霖是個極其擅長察言觀色的人,一看即知宋彪根本不接受他和增韞早就想好的這些推辭之說,心裡更加焦急。此時的張作霖就更為擔憂,一時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和辯解,他雖然知道自己暗中擴兵不會讓宋彪高興,可他尋思自己畢竟是吉林巡撫增韞的親信,而增韞又深得朝廷信任,宋彪怎麼也不至於直接將他給搞了吧?結果猜錯了。宋彪這一次讓張作霖過來,就是要直接下令將張作霖的左路巡撫營裁撤掉。宋彪的這間軍長辦公室裡一陣沉默無聲,此時的張作霖已然是冷汗如雨,額頭豆大的汗粒緩緩滑落,內心裡有著太多說不出的害怕和恐懼,他在臨行之前特地和增韞商量過,兩人都猜想[本文字由 塵世丶戲子 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