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鄉 萌芽“我回來了，我終於回來了。”越是臨近家鄉，李以明嘴裡的這句話說的越頻繁，金東秀不知到底到了沒有，聽他不斷的說這句話，忍不住問了好幾次。“這就是你家鄉？”可是每次都得到的是同一個答案。“不是，不過馬上就到。”等問了幾次後，金東秀終於明白了中國人常說的一句話：近鄉情怯。看來李以明就屬於這種情況，知道了怎麼回事，金東秀就愛戀的看著他，聽他一遍遍的說這句話，不再去問他。因為車上放了太多東西，兩人隻能擠在一起，雖然金東秀告訴他可以到家了再買，可李以明就是怕家裡沒有，一定要從上海買了帶回去。“小王，把冷氣開大點。”金東秀感覺到喘不上氣來。北方的天氣就是這樣，冬天時你會感覺自己要被凍死了，到了夏天你又會覺得自己要被太陽曬死。北方的天氣不同於南方，南方的熱和北方的熱是不一樣的概念。南方因為空氣潮濕，因此讓人感到熱的原因是悶，讓人喘不過氣來。而北方，空氣乾燥，太陽一出來就毫無阻礙的照到人的身上，地麵的溫度嘗嘗能達到四十度以上。即便是刮起風來，也是熱風。這一路上冷氣一直開著，車內的空氣讓金東秀感到汙濁，又告訴小王把車窗打開。窗戶一打開，金東秀便感到一股新鮮的空氣直向自己吹來，大大的喘了口氣，這才有心情欣賞車外的風景。車子已經到達了鄉間的小公路上，兩旁種植著隻不過小孩手臂粗的楊樹，而再往稍遠一點的地方是金東秀從未見過的莊稼。“阿明，這是什麼？那個呢？”金東秀被這些自己從未見過的東西吸引住了目光，一個勁的搖醒了獨自陷入幻想的李以明。“啊，這個啊，是玉米就是在上海時吃的那種有著黃色種子的東西，對了，還有人叫它苞穀。現在才種上沒有多長時間剛長出來，等再過一兩個月就可以變成你認識的樣子了。至於那一片，”李以明感到好笑，“那是一片沒人種的莊稼，現在那裡長的是野草。”“我們下去看看好嗎，我從來沒見過這些東西耶。”金東秀稍稍把頭露出車窗。“你再忍忍吧，馬上就要到家了，等到了家我天天帶你去看都可以。”李以明把她拉回來道。金東秀以為他又在說剛才的胡話，不由嬌嗔的道：“算了吧，這句話你都不知說了多少次了，每次都說快到了，可每次都是騙我的。”“我說了很多次嗎？我怎麼不知道？”李以明從失神中恢複過來，完全忘了自己剛才一直嘀咕的話。“原來你一直在說夢話啊，我還以為你是近鄉情怯呢。”金東秀道。“哈哈，可能真是因為快到家的緣故吧，那麼長時間沒有回來過，現在突然要麵對父母麵對街坊四鄰，心裡當然緊張，說一些莫名其妙的話你也當真。”李以明為剛才的話感到好笑，不過也是情有可原的。看著金東秀有發威的趨向，連忙打斷她繼續想下去的道：“你看，我們現在走的這條路就是一直通到我們那個村子的，你向前看啊，是不是看到路儘頭的那個高高的牌坊了？那裡就是我的家鄉了。”李以明看向那個熟悉的方向。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前方隱隱約約的真的像是有一座牌坊。既然快到家了，金東秀也就不急著下車，輕鬆寫意的看向車外的莊稼地裡，在她眼裡除了綠色的莊稼還是綠色的莊稼，一眼望不到邊際似的。比起城市裡視線的狹窄來，這裡可以說是空曠無比。到了那個李以明無比熟悉的下坡路，牌坊已經清晰可見，李以明緊張的說不出話來，隻感覺到自己的心臟在撲通，撲通的跳著。手心裡滿是汗，金東秀握住他的手時，愣了一些，想起怎麼回事時微笑了起來。“阿明，我發現了一個有趣的現象。”金東秀為了舒緩他的緊張情緒，說道。“哦，是什麼有趣的現象，在這裡生活了這麼多年我都不知道？”李以明果然被她的話吸引了過來。“你看，”金東秀把白皙的手掌伸出車外，“村子裡的樹木都是黑壓壓的一片，像是擠在一塊似的。”李以明順著她的小手指向的方向看去，情景和她說的一樣。“你再看那，”金東秀把手指的方向轉向另一方，“那些樹木卻是整整齊齊的排成了兩列，就像我們現在走的公路兩旁的樹木一樣，所以那些地方肯定是公路。”李以明向車四周看了看，從她說的來看，現在通往村裡的路多了不少。“哈哈，以後我就可以知道那裡是路，那裡是村子了。”金東秀得意的道。李以明以前還真沒注意過這些細節，可能是天天見的緣故，看都看煩了，誰還會想起這些。車子緩緩的開過牌坊，在李以明示意下轉向西開，那才是他住的地方。村裡的路已經修成柏油路了，以前都是土路，一下雨就沒發過。“變化真大啊，我都快不敢承認這就是我以前生活的地方了。”李以明看著乾淨整潔的路麵，以及路兩旁排列著的樓房，感歎的道。“怎麼，以前不是這個樣子的嗎？”金東秀沒有見過農村的樣子，還以為所有的農村都是現在他們的村子這樣。“你看看這整潔的柏油路麵，還有兩旁的小樓，樓前麵的花圃。這些我在以前想都不敢想啊，那時村裡都是紅磚平房，路都是坑坑窪窪的土路，下了雨就隻能從水窪裡趟過去。從莊稼地裡收拾回來的農作物的秸杆隨意的堆放在門前，一些生活垃圾也是倒在房前或著房後。那有現在這般的乾淨啊，像現在的城市的樣子了。”金東秀按他說的把那種樣子在心裡想像出來，簡直不敢相信世界上還有這種地方，而李以明就在這樣的地方生活了十多年。村子南北並不是很寬，隻有兩條大街，從村北到村西不過百十來米的樣子。但是東西就很長了，總有二，三裡多長。正式進入村子，車速放的很緩，路兩旁的人家現在都還沒出去地裡勞作，上午十點一過就熱的讓人受不了，人們就坐在自己家的門前，三五成群的聊天。看見一輛隻有在電視裡才能看到的轎車經過，都不由的把目光投向它。在車裡的李以明和金東秀並沒有聽見他們的說話，但是僅僅是看他們的樣子就知道是羨慕了。不過，他們沒有想到的是前兩天從這裡剛剛開過去四輛轎車，雖然遠遠比不上這輛氣派，但也是他們沒有坐過或者見過的。而那四輛車子正好是同村的李軍亞，李軍輝，陳河磊和馮圖軍的，他們春節回來時和村裡商定了一些投資的事情，現在就是來具體操作的。他們現在走的是前街，也就是南邊的街道，從路南的樓房的空隙望去，金東秀還可以看見鬱鬱蔥蔥的莊稼。城市和鄉村的結合，兩種不同氣息的強烈對比讓金東秀對這裡好奇不已。“阿明，這裡很適合作度假旅遊的地方，如果可以好好利用一下，一定會吸引到不少城市裡的人來這裡遊玩，那時就能為村裡帶來不少經濟利益啊。”金東秀第一眼看到這種景觀就有了這種想法。久居城市的人一定厭煩了那裡的汙濁的空氣，喧鬨的汽車鳴叫，樓房擁擠在一起又影響了他們的視線，想把目光望遠一點都不行。這裡不一樣，空氣沒有經過工廠的汙染，清新舒爽。這裡沒有汽車刺耳的尖鳴，有的隻是緩緩而行的，沒有鳴笛聲，在農村大家都認識，鳴笛被認為是一種不禮貌的行為。司機隻是笑著向前麵阻礙他們前進的人喊上兩嗓子，提醒他們後麵有車了，而前麵的人也往往會笑著和司機開個玩笑，馬上把路給他們讓開，沒有爭吵。這裡也沒有一眼望不到邊的高樓大廈，你要想往遠處看，隨便從那個樓房的空隙都可以看到生機勃勃的莊稼。“阿明，以後咱們要是有時間就來這裡好嗎？我好喜歡這裡的環境。”金東秀還沒下車就被這裡吸引了。“嗯，我也想啊。”李以明道。車子開了不過兩百米遠，李以明忽然讓小王停一下，他的目光投向北麵，那裡是他的外祖父家。想了想李以明還是沒有下車，他現在最想見的就是父母。“走吧，小王。”“阿明，你剛才在看什麼啊，那麼專注的樣子？”金東秀搞不清楚他到底在搞什麼忍不住問道。“那裡是我姥爺家，姥爺和姥姥一直對我們兩兄弟很好。哈哈，不怕你笑話，可能是因為我們兩兄弟都愛喝酒，而姥爺是個嗜酒如命的人。每次到家裡第一句話肯定是喝點。”李以明回想起在家時的日子，想起姥爺和姥姥。“那我們下去看看吧。”金東秀安慰的道。“不了，還是先回家吧，以後有的是機會。不過，家裡的環境並不是看上去那麼好，到時你可彆嫌棄。”李以明道。“怎麼會呢，你生活過的地方我怎麼會嫌棄。”金東秀深情的看著他道。被金東秀的目光注視，李以明嘿嘿的笑了起來，敵不住她的眼光，李以明順勢把目光投入車外，看看這以前自己熟悉但現在卻很陌生的地方。“還有多遠能到家？”金東秀把目光投向前方，欣賞這裡的風景。李以明學她般將目光投向前方，道：“馬上，這次是真的要到了。”依稀之間似乎還能看到父親的門市前麵聚集的人群，而圍在人群裡的則一定是父親。“你看前麵，是不是有一群人？”李以明心情興奮的道。“是有一群人圍在那，不知在作什麼？”金東秀順著他的指示看過去，果然看到比路上看到都要多的人。“那裡就是爸爸開的修車門市啊，我終於又看到了。”李以明悠悠的道。金東秀看到李以明眼光中的歉意，不由伸手握住他的手掌，輕輕的道：“不要那麼緊張，我相信爸爸媽媽見到你一定不會責怪你的。”李以明看了她一眼，笑了笑，仍把目光移向前方，而金東秀卻從他手掌感覺到他微微發抖。離人群還有一百多米時，人群中有人發現了緩緩開過來的車，開始向一邊讓開好讓它過去。可是沒想到車子竟然越開越慢，最後停了下來，離他們還有三，四十米遠的樣子。李經言從來沒有幻想過自己的兒子可以乘坐著如此氣派的轎車回到家裡，前前後後，他已經見到有四輛小車從這裡經過，他從沒想過兒子會在哪一輛車裡。因此，人群分開他見到車子時隻是看了一眼便又把注意力放到了修車上。李以明慢慢的走了下來，金東秀趕忙讓小王在這裡等一下，緊隨著李以明也下了車和他並肩向李經言走過去。好長時間沒回來，李以明的樣子變了不少，村裡人雖然看著有點麵熟，但一時不敢確定到底是誰。而李經言卻沒有閒工夫看車裡的到底是什麼人。“那個，好像是老李家的大兒子吧，好長時間沒有見過還真不敢認。”人群裡有人輕輕的道。“是啊，我看著也像，不過他家的大兒子在西安上了五年的學，中間很少回來，這麼長時間沒見和以前還真是不一樣。”人們的話引起了李經言的注意，他先是笑著向說話的人道：“彆和我開玩笑了，怎麼會是我兒子呢。”仍然沒有看正一步步走過來的李以明和金東秀。“老李，彆光顧著修車啊，你看看來的人是不是你兒子吧。”李經言以為他們又在開自己玩笑，但仍善意的看向來的人，猛然李經言呆住了。“真的小明，真的是他啊。”李經言一遍遍的在心裡狂呼著，但他卻邁不動腳步向前迎上半步，突然間的驚喜和不信把李經言震驚了。李以明見父親終於發現了自己，忍不住奔到李經言麵前，還沒有說話，李以明猛的跪了下去。“爹，你的不孝子終於回來了，對不起讓你們擔心了。”父子倆一立一跪，目光相視良久，在旁人的提醒中才回醒過來。李經言已經是老淚縱橫，不過這次是高興的。趕忙把李以明從地上扶起來，仔細的看著兒子的臉。“在外麵還待的慣吧，看現在都瘦了。”父母見到從外地回來的兒女說的永遠都是：你瘦了。他們都擔心自己的兒女在外麵生活的不好，正是親情的表現。“爹，我很好，您呢？身體還好吧。我娘呢，小亮和曉梅呢？”“他們去地裡了，今天是你姥爺生日，趁早上天還不是很熱去地裡拔草。對了，曉梅升了可愛的女兒，整天沒個安生。她自己一個人在家說無聊，小亮就開上車把她們都拉到地裡了。”李經言終於見到兒子，高興的語無倫次。高興的心情平複下來，才發現站在李以明旁邊的漂亮女孩，聽李以亮講李以明在上海找到女朋友了，不知這位是不是。李經言不敢確定是因為，這個女孩子太漂亮了，他不敢相信自己的兒子還有這種福氣。見到李軍亞他們四個也帶回來的女朋友時，李經言就發現她們都是自己從沒見過的漂亮女孩子。現在自己的兒子帶回來的竟然是那四個遠遠比不上的。李以明發現父親的目光看向的地方，猛罵自己糊塗竟然把金東秀一直涼在一邊，趕忙向父親介紹。“爹，她是……”“爸爸，”金東秀打斷李以明的話甜甜的叫了一聲，她聽李以明說過，因為家裡不好很多人都看不起他們家，趁這個機會金東秀想讓彆人對李以明刮目相看，“我是阿明的未婚妻，對了，我是韓國人如果有什麼作的不對的地方，請爸爸儘管指出來，我一定改。”看著金東秀乖順的樣子和甜甜的笑容，周圍的人都看呆了，李經言笑著不知說什麼好，自己的兒子這麼長臉給自己帶回來這麼好的一個兒媳婦。“好，好。”李經言想拉拉她的小手，表示一下自己對她的喜愛，但發現自己的手上全是油，不好意思的把手往後退。金東秀毫不在意的一把抓住李經言的手，道：“爸爸，你看看我們給您帶什麼回來了。”一邊說一邊把李經言往停車的地方走。李以明趕忙攔住他們道：“阿秀，著什麼急。”又對父親道：“爹，他們去那塊地裡了，我去接他們。”“在南崗上，離家最近的那塊。”金東秀向小王揮了揮手，小王忙把車開過來。“爸爸，阿明咱們一起去吧。”金東秀道。“你們去吧，我車還沒修好。”李經言道，而更多的是不願意把車給人家弄臟了。“車等回來再修，走吧，一起去。”金東秀撒嬌似的把李經言往車上拉，李以明微笑著看著他們。“小王，你在門市上休息一下，我開車去地裡。對了，你打個電話讓邢台市的分公司派人來接你，你先回上海吧。”李以明道。“老大，你們去吧，我知道該怎麼作。”小王向李以明道。“對不起小王，不能招待你，等回到上海我一定好好請你。”李以明歉意的道。“走啦，去地裡了。”金東秀高興的道，終於可以去地裡看看那些自己從來沒見過的植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