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決絕(1 / 1)

三世書 趙心怡 1523 字 3個月前

那次之後,鼎鑫再沒出現在我麵前。轉眼又過半個月,瑞昭宮裡的人個個在我麵前戰戰兢兢,鯉兒因為有清淩的命令,整天在跟在我身邊,也是提心吊膽的,稍見我麵露不悅,便嚇得發抖。她越是怕我,我就越是不讓她離開,偏要走到哪兒都帶著她。這天,天氣不錯,瑞昭宮裡我已經呆的煩了,索性朝禦花園走去。鯉兒見我不用她跟,大大鬆一口氣的樣子。路上經過幾處,有宮人和宮女正聚在一起說話,看到我,立刻四散跑開了。他們大概已經看到瑞昭宮那幾個宮女的下場,所以越發害怕我了。才走進花園,就聽到前麵傳來哭聲和罵聲。“嗚嗚,我要告訴母妃,你們欺負雲涯。嗚嗚嗚……”“呸!你母妃謀反,早就死了!你這傻子還指望她能活過來給你撐腰嗎?”“你騙人!我母妃才沒死!壞人,你詛咒母妃,我咬你!”“哎呀,這傻子敢咬我,給我打他!”“嗚哇——母妃救雲涯,嗚嗚嗚……”“打,給我狠狠地打!”我站住腳,仔細一看,竟是雲涯一身狼狽地跟我十哥雲靄的幾個侍童打起來了。說是打架,其實多半是雲涯挨打。這是雲娉出嫁後我頭一次見到雲涯,也不知是不是走火入魔的毀了修為的關係,雲涯的身形比上次見反而小了不少,竟隻有六七歲孩子的模樣,臉上青一塊紫一塊的,卻仍咬牙切齒地強撐著,不肯求饒。我那個十哥的母妃是狐族,再過兩年也要成年離宮了,帶著兩個狐狸侍從,正鬨得起勁兒,三個大人欺負一個孩子,雲涯此刻已經被打得倒在地上,隻有挨打的份了。“住手!你們三個欺負一個,太不要臉了!”就在我冷眼旁觀時,一個小身影躥了過去,撞開雲靄,接著將其中一個侍童推到在地,轉頭又去打另一個,卻被對方搶先按住了,是赤緯。“哪兒來的野小子,敢衝撞本王子!活得不耐煩了?給我打!”雲靄被撞地捂著腰齜牙咧嘴,倒地的那個侍童爬起來就要揍還在掙紮的赤緯,還沒等靠近,人影一閃,兩個侍童就都被踢倒,赤緯被鼎鑫護在了懷裡。雲靄心裡害怕,卻又強撐著王子的麵子,見鼎鑫穿的是侍衛的衣服,便叫囂起來。“反了,反了!一個小小的侍衛統領也敢打本王子的侍童,該當何罪?”鼎鑫根本不把他放在眼裡,卻看向我的方向,聲音裡充滿怒氣。“你要看到什麼時候?”既然被發現了,我索性撤了隱身的法術,出現在眾人麵前。“公、公、公主!小的給公主請安!”那兩個侍童見到我,忙跪了下來。雲靄先吃了一驚,然後忙跑過來賠笑:“原來是妹妹,前陣子聽說身體不大舒服,現在可是好些了?我們教訓那傻子,吵到妹妹遊園的雅興了?”我看了他一眼,不冷不熱地開口:“十哥好興致,替父王管教龍子嗎?即便是管教,雲涯怎麼說都是王子,說什麼也輪不上侍童動手教訓。哥哥做事還要顧及到皇家的體麵才是。”雲靄估摸著沒想到我居然會因為他打了雲涯而訓斥他,臉上一陣青一陣白的,那兩個侍童更是嚇得篩糠一樣地抖,主仆三人灰溜溜地走了。這時候赤緯過去將抽抽搭搭的雲涯扶起來領了過來,近看雲涯,更是顯得狼狽不堪,衣衫襤褸、傷痕累累不說,人也瘦了不少,兩腮都凹進去了,顯得一雙眼睛尤其的大,眼淚汪汪地看著我。天已經開始轉寒了,他身上還是前陣子天暖時候的薄衣,估計佘妃出了事,她宮裡的人也沒心思照顧這個傻子王子了。怯生生的雲涯一會兒看看我,一會兒看看赤緯和鼎鑫,赤緯見狀,忙安慰他:“彆怕,彆怕,我們不是那些欺負你的壞人。這個是你姐姐哦,你看,她一來,那些壞人就都跑了。”聽赤緯這麼說,雲涯眼睛一亮:“你是雲涯的姐姐啊?那你有沒有看到母妃?雲涯好久沒看到母妃了,他們都欺負雲涯,說母妃不要雲涯了。”說著,又用臟兮兮的手抹眼睛。赤緯一把攔住,拿自己的袖子給他抹了抹。“你母妃死了,再也不會回來了。”我實話實說,鼎鑫和赤緯又驚又怒地看向我,雲涯卻還是呆呆的:“什麼是死了?”“就是去了很遠很遠的地方,要很久以後才能回來。”赤緯搶先回答,然後哄著雲涯走開了。“雲箏!你怎麼能這樣殘忍!”等他們走了,鼎鑫立刻衝我發火。“我說的是事實!還應該告訴他,他的母妃就是死在我手裡!”“胡鬨!”鼎鑫大聲嗬斥。“你到底要怎麼樣?嚇唬宮女自殘,冷眼看一個孩子被毆打,你何時變得這樣冷血了?你知不知道現在宮裡的人都怎麼說你?大家都在怕你!再這樣下去,你遲早眾叛親離!”“我倒要看看誰敢!”我毫不示弱。“現在靈界最強大的就是我,父王也好,你也好,都奈何不了我,我倒要看看,誰敢跟我作對!怕我怎麼了?我就是要他們怕!看到他們膽戰心驚的樣子,我開心得不得了!你要是不滿意,大可以走!”聽我這麼說,鼎鑫竟被噎地半天沒有言語。許久之後,才緩緩吐出一口氣:“好,好,你趕我走是不是?你不需要我了是不是?那就如你所願吧。”身形一閃,鼎鑫消失在我眼前。我盯著他消失的地方很長時間,心裡覺得空蕩蕩的,說不清是種什麼感覺。我隻知道,這一次,鼎鑫是真的離我而去了。走吧,願意走就走好了,我才不在乎呢!我一甩袖子,擊毀了不遠處一處忽然覺得很礙眼的假山。禦花園裡一片狼籍,我也沒了遊園的興致,轉身回瑞昭宮去了。鼎鑫向父王辭了職務,要走了。赤緯來向我辭行,眼睛腫的跟桃子似的。“你們到底怎麼回事嘛!吵架而已嘛,何必鬨成這樣?他以前是不對,可他也很後悔了啊,一直很愧疚。他對你怎麼樣,難道你自己都沒感覺的?”我摸摸赤緯的頭,對他,我從來都是疼愛的啊。“有些事,發生了就是發生了,就像一個杯子,打碎了,再粘起來,即使還能用,可傷痕卻永遠在那裡了。我對著鼎鑫,心裡總會想起那些事,他對著如今的我,隻怕也不會自在,既然大家都有了心結,不如分開,興許還舒服些。”赤緯從我懷裡抬起頭,癟著嘴,又要哭:“可是我舍不得你。”“那你就不要走啊,誰說他走,你就得跟著走的”“可是,可是……”赤緯左右為難,我歎口氣,拿出一個小包袱遞給他。“得了,我知道,你舍不得我,可是更舍不得他。你跟他走吧,反正有他在,你也不會吃苦的。這個給你,算是我給你的送彆禮物。”赤緯打開,看到裡麵的珠寶、金牌和那件蛟紗罩衣,有些吃驚地抬頭看我。“那些珠寶你收著,鼎鑫的脾氣,是絕對不肯再拿宮裡一絲東西的,出門在外總有用到這些的時候,什麼時候你們想安頓下來,也可以用這些置辦東西。這件罩衣你穿上,鼎鑫雖然能保護你,但難免有照顧不到的時候。金牌是皇室的信物,若是以後遇到麻煩,拿金牌給當地的官員,他們自然會幫你們。”我一樣一樣仔細交待,赤緯紅著眼睛聽著,眼淚劈哩啪啦地往下掉。我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將他推出房間,關上了門。背貼在門上,我閉上眼睛,外麵傳來赤緯細細的哭聲和鼎鑫安慰他的聲音:“彆哭,現在這樣也沒什麼不好的。我早就想帶你到處走走,她現在已經足夠強大,我即使不在她身邊也能放心。再說,這皇宮裡頭最危險,你總是迷迷糊糊的,一點防備之心都沒有,我也很不放心呢。如今能離開,未嘗不是好事,綺羅她也一定不希望你有一天象喜梅那樣。”沒錯,鼎鑫總是很能明白我的心思。我又何嘗不明白他的心思呢?先前那番話,是說給赤緯的,同樣也是說給躲在門外的鼎鑫的。被往事束縛住的,不隻是我,鼎鑫又何嘗不是呢?向來自由自在無拘無束的上古神獸,為了我,在四麵高牆的小廚房裡窩了整整八十年,如今也是時候還他自由了。喜梅死後,赤緯就成了我的一件心事。如今我身邊的人裡,他的力量最弱,如果再有誰想學佘妃,必然朝他下手。如今讓他跟著赤緯海闊天空地去玩耍,沒人能傷到他,我也可以安心些。“我們這就走了,你自己多保重。如今沒人力量上能勝過你,但防人之心不可無,凡事還是要謹慎些好。萬事小心。”門外鼎鑫的聲音傳來,我閉著眼不吭聲。沉默了一會兒,我再打開房門,便隻剩下我孤身麵對一片空曠了。從今天起,也許我該學著適應孤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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