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此言差矣。鰭火將軍的顧慮並非無稽之談,臣以為,正因為雲涯殿下乃是龍子,才會隱患更多。”宣華的視線在我、雲曦和鰭火三人身上轉了一圈,搖頭晃腦。“蛇族將來未嘗不會以在雲涯殿下的龍子身份上做文章,屆時靈界必然大亂,兩位殿下對此必然也不樂見吧。”宣華的話令氣氛轉為沉悶,大家都不再說話。突然,雲曦跪倒在地,一手按住心口,一手指天,竟要以性命起誓:“臣,蛟族雲曦,在此宣誓,以自身性命為龍子雲涯作保,將之安置於蛟族領地,終身監視,如有反意,臣必與之同歸於儘。臣有生之年,必儘忠於雲箏公主,尊其為主,效力於鞍前,如違此誓,願魂飛魄散!”“四哥!”“雲曦!”“殿下!”錦貴妃等人的驚叫聲四起,但為時已晚,雲曦已說出最後一句誓言,言咒成立,從此不再是自由之身。次日,龍帝下旨,十九子雲涯,病體虛弱,令往蛟族修養,由蛟王雲曦代為看護。送行的隊伍前,雲涯拉著我的手不住地撒嬌:“姐姐,一起去吧,一起去吧!”“我有很多工作要做,你自己去玩吧,要聽四哥的話。”“可是我會想念姐姐的。”“那就不要去了吧。”“唔……”看著眼前瞬間皺成一團的小臉,我也忍不住笑起來。“騙你的,去吧,什麼時候想回來了,就叫四哥送你回來好了。”得到我的承諾,雲涯立刻興高采烈地朝馬車跑去。雲曦等他跑上車,才轉身看向我,拱手為禮:“殿下,臣就此告辭。”“四哥……”不等我說完,雲曦就打斷了我,一臉正色。“臣昨日所立下的誓言,句句出自真心。雲曦從無爭權奪位之心,取得蛟王之位,也不過是為保母親及妹妹安身立命,臣不會接任水軍統領之職,也會監視蛇族的動向,請殿下放心。”說完,竟看都不看我,轉身就走。我看著那背影,心中不由一疼。“四哥……”雲曦的背影一頓,卻不轉身,隻是輕聲說道:“臣的母親和妹妹,還煩請殿下關照一二,微臣不勝感激。”殿下,微臣……四哥,你是執意要分得這樣清楚是嗎?好吧,若是隻有這樣才能讓你安心,就隨你吧。我閉眼深深吸了一口氣:“蛟王放心,錦貴妃與雲婷,怎麼說也是皇眷貴戚,本宮自會好生看顧的。”四哥,不是我有心算計你,實在是不得已而為之。自從看過密閣的卷宗,我便再不能象過去那般堅信龍族的統治地位了,換言之,隻要實力夠強,後台夠硬,誰都能登上那王座試試。你有母親妹妹要保護,我卻須得守護整個龍族乃至靈界啊。從今以後,我在你心裡大概就再也不是你的小十六了,可在我心裡,你卻還是我的好四哥。就請你和雲涯一起,在遠處安靜地生活吧。送走了雲曦和雲涯,回到琉璃宮,竟感覺冷清得令人難耐。先前雲曦他們在,父王不好離開,現在總算得了空,立刻跑去長老院粘著清淩去了,留下話說等我生日到了再回來。玉梨從來都一板一眼,絕不多說半句。如今偌大的皇宮,我竟難得找到一個人跟我說話。想想有陣子沒去看過錦貴妃和雲婷,索性決定去那裡走走。才進門,就看到雲婷從院子裡的假山上跳下來,跑過來拉著我的手大叫:“哎呀,你總算來了。我都快無聊死了,偏偏母妃還不準我去打擾你。你看我都無聊到去拔假山上的草了!”我笑著幫她拍掉粘在衣裙上的草葉和浮灰,問道:“不是有那個明珠姑娘陪你嗎?怎麼會無聊?”“彆提了,不知道怎麼搞的,宴會那天晚上鰭火將軍就把她接回去了,根本就沒在宮裡逗留。”雲婷一邊拉著我的手朝裡走,一邊抱怨。“為什麼王子成年後就可以隨意出宮,公主成年了卻還要呆在宮中呢!好不公平啊!我也好想出宮看看呢!”“雲婷!女孩子家怎能如此放肆!還不住口?”正說著,錦貴妃在屋內嗬斥起來。“你這個脾氣,母妃怎麼安心放你出嫁?”“我才不想嫁呢,我要多陪陪母妃。”雲婷窩進貴妃懷裡撒嬌,貴妃則溫柔的笑著任她纏磨。“你已經成年了,這是遲早的事。母妃隻盼著你和雲曦都能有個好姻緣,將來象雲娉似的兒女雙全,就行了。”“對了,雲箏,父王以前曾經給你過一塊可隨意出宮的金牌,是不是就是你腰上掛的那塊?”雲婷突然將話題轉到了我身上。我隨著她的話看向自己腰間,的確,那塊金牌正掛在那裡。自從那一次出宮後,這金牌倒也再沒了用處,一直放在我房裡。倒是有次被雲涯翻出來,也不知怎麼想的,硬是鬨著宮女們教他打出個如意結,配上大紅纓絡的穗子跟這牌子穿在一起送我。我不忍辜負他的心意,就一直當裝飾掛著了。“嗯嗯,反正你現在出宮也沒有限製了,那塊金牌,借我用用如何?好嘛,好嘛,借我啦!你忍心看著姐姐我悶死在這兒嗎?我保證不會惹禍也不會去不該去的地方……”雲婷說著,人已經湊到我跟前,那手更是直接開始摘那金牌了。“雲婷不要胡鬨了。雲箏殿下雖然與你親近,你自己也要分清楚尊卑才是,怎敢就去殿下身上搶東西了!”錦貴妃開口,那話裡卻讓我聽著分外的刺耳,想是她因為雲涯和四哥發誓的事情還不痛快,忙笑道:“瞧娘娘說的,我們姐妹哪裡計較這個?姐姐喜歡,拿去就是。”雲婷歡笑著將牌子抓在了手裡,錦貴妃瞟了我一眼,似笑非笑的模樣,看得我越發沒意思,便起身告辭了。時間如白駒過隙,轉瞬間,我的百歲生日也到了。龍族兩百歲方成年,百歲雖是“整壽”,也算不上大生日,清淩於是說不要勞民傷財了,宮裡麵辦個家宴自己熱鬨熱鬨就行了。雖然如此,一個月前起仍陸續有禮物從各地送來,隻是不專程派代表來朝賀。羽族也送來了禮物,是件用百鳥羽毛編織成的鬥篷。送禮物來的使者是隻黃鶯,個子嬌小,聲音也很輕柔,像個童子似的。我隨口問了他些羽族的事物,他嘰嘰喳喳地說了不少。藍雨和江流自從回到羽族的領地後,一直忙於重振羽族的事情。他們在族裡辦了幾所學堂給族中子弟教授各種知識,不再單純的讓他們學習歌舞技藝。之後又召集了些巧手的工匠,利用羽族每年脫毛的特性,將那些羽毛變廢為寶,做成各種飾品或摻雜在編織中,也頗為成功。“這件百羽鬥篷,是族長和江流大人親自一根一根挑選的羽毛。我們族長他就是要強,雖然從來不說,但心裡也是念著殿下的好的。其實大夥兒心裡都清楚,若不是殿下出手,上次鼠王的事兒也沒那麼輕易了結。”這個黃鶯個子不大,說出來的話倒是八麵玲瓏。前陣子鼠王放肆,縱容手下去搶羽族人的糧食。原本羽族位卑,任誰都可以欺負一下的,偏偏藍雨不吃這套,硬是打了起來。原本這也不算什麼,兩族的紛爭而已,常有的事。誰知那鼠王的小兒子不知怎麼竟然也混在了那群老鼠裡,結果還被打死了。鼠王不乾,一紙奏表告上來,竟要藍雨償命,被我壓住了,尋個由頭將那鼠王懲治了一番,才將事情平息。事後藍雨連隻言片語都不曾給我,有大臣說他無禮,我也一笑置之了。我與藍雨之間的情意,又豈是那麼淺薄的?“是嗎?那現在你們糧食可夠吃?”我聽了一笑,我曾承諾要替藍雨恢複羽族的地位,如今他既然想要自己做到,我自然成全他。“夠的,夠的。我們鳥兒們不挑食,除了糧食,好多草籽兒、樹籽兒我們也能吃,不會挨餓的。”聽他這麼說,我卻還是不太放心,難道真讓江流和藍雨吃草籽兒拌飯不成?“我待會兒讓人準備一萬石的糧食,你走的時候帶回去,見了你們族長,就說是龍後陛下賞賜的,彆的不許多嘴,知道嗎?”黃鶯一聽兩眼放光,使勁兒點頭。我又問了他江流的情況,他於是更來勁兒了,說道:“江流大人可真是個大大的好人呢!剛來的時候,我們還都怕他,其實他一點兒也不凶,見誰都笑眯眯的,還常去學堂裡給大夥兒講課。大夥兒都說,江流大人又聰明又本事呢,用羽毛賣錢就是他想出來的法子,他還教我們修渠引水,他來之後,咱們再不怕大旱了。現在族裡的人都很喜歡江流大人呢!”伴著黃鶯清脆的嗓音,我腦海裡浮現出江流溫文的笑臉,自己也忍不住地微笑起來。轉頭卻聽得黃鶯一聲歎息:“不過,再過不久,族長大人就要閉關了,到時候江流大人要陪他一起閉關,我們大概要很久見不到他了。”言語之間,居然擺出一副不勝追思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