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戰,絕對算得上慘烈。
諸葛青雲真正的修為,師如月並看不透。卻隱隱能猜到,以諸葛青雲那樣的性子,若非是受了傷,不宜與妖族硬剛,現在就該是他攆著妖族嘎嘎亂殺,而不是躲著妖族東奔西跑了。
隻不過他從未表現出來什麼,師如月也一直以為他隻是受了點皮肉傷。
但現在親眼見他與大蛇纏鬥,竟明顯能察覺他氣息不穩,甚至連靈氣的調用都會間歇性中斷。
他的白衣漸漸染上血漬,看起來有些狼狽。
可他仍舊雲淡風輕地笑著,每一個動作都十分優雅。
直到他徒手撕開大蛇的七寸。
捏爆了它的蛇膽。
諸葛青雲喘著粗氣,照例取出帕子來擦手。
師如月忍不住問:“你沒有武器嗎?每次都用手生掏?”
“武器被扣了。”
“他沒騙你!他的青雲劍的確是被千幻大人扣了!”
一大群妖族烏泱泱地包圍過來。
他們都抄著家夥,趾高氣昂,下巴恨不得仰到天上去。
反觀諸葛青雲和師如月,二者皆臉色平靜,似乎對他們的到來並不意外。
隻不過一者忙著手撕大蛇無暇顧及,一者自認為無處可避,便乾脆不避。
“諸葛青雲!終究你還是要栽在本大爺手裡了!”
領頭的妖族鳥首人身,身後兩隻巨大的翅膀有節奏地扇動著,令他虛虛浮在半空,武器便是其化成鳥爪的右臂。
諸葛青雲苦笑,一副十分困擾的樣子:“在下朱愛財,是東都蓮笑坊的老板,並非什麼諸……。”
“少來!”
那鳥妖直接打斷他,譏笑道:“你搞的這副新皮囊,倒挺像那麼一回事兒。要不是八尾早就把一切都告訴了你大鵬爺爺!你大鵬爺爺沒準兒還真會被你騙過去!”
鳥妖大鵬不停地大放厥詞。
綠豆大點兒的眼睛,配上張張合合的鳥喙,竟也能看出其小人得誌的嘴臉。
“所以你就彆裝了。現在整個妖族都知道,朱愛財,不過是你為了方便在靈界行走,特意搞的假身份。而東都蓮笑坊,則是你特意在靈界發展來收集情報的情報組織。”
“朱某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任他怎麼說,諸葛青雲反正就是抵死不認。
大鵬都氣笑了:“一會本大爺把你大卸八塊,看你那張嘴還硬不硬。八尾,你就沒什麼是想對你曾經的主人說的?要告彆、還是落井下石,可都得趁現在了。”
八尾,指的是站在他右側的狐妖。
她頭頂兩隻毛絨絨的狐狸耳,身後八條雪白的大尾巴,腰肢纖細,胸圍和臀圍都尤其傲人,明明是濃豔嫵媚的容貌,氣質卻很清冷,這樣的反差感,又使她多了些旁的魅力。
“諸葛青雲,隻要你說,說願意試著回應我的愛,我就幫你逃走。”
八尾從一開始,目光就隻緊緊追隨著諸葛青雲,此刻也一樣。
師如月看看八尾,又看看諸葛青雲。
有故事,有故事。
“在下並非諸位口中的諸葛青雲,也並不認識這位……八尾姑娘。”
話音落下,八尾清冷的麵具便有了裂痕,她眼睛微微睜大,眼尾微紅,每一個細節都像是精心設計:
“我陪在你身邊多少年?為你除掉多少絆腳石?你現在說不認識我?諸葛青雲!你到底有沒有心!”
快,多說些,讓我也聽個樂子。
這場鬨劇,讓師如月難得起了一兩分興致。
隻因鬨劇的兩個主人公。
一方是諸葛青雲。
一方是靈魂沒有輪廓的……異界之人。
正這麼想著,師如月忽覺眼前有什麼一晃——
諸葛青雲一個錯身,以守護者的姿態擋在了她的身前,口中說著:“姑娘自重,還請姑娘莫要說些引人誤會的話,壞了朱某在朋友心中的形象。”
……
師如月:壞了,衝我來了。
果不其然,諸葛青雲此舉此言一出,八尾直接破大防,那銳利的目光射過去,恨不得要直接穿透諸葛青雲的肩膀,狠狠剜在師如月身上。
直覺告訴師如月,這種時候不宜冒頭,最好是不讓八尾看到自己的臉,不然怕是會多生事端。
思及此,師如月就老實躲在諸葛青雲身後,沒動。
“朋友!?我為你付出了那麼多,你都從未稱我一句朋友。”
諸葛青雲眉頭微挑,無奈道:“八尾姑娘,我雖與你口中的那位諸葛青雲素未謀麵……但我猜,你於他而言,也不過是一把相對好用的刀而已。沒有你,他還會培養另一把、下一把刀。”
說著,他麵上的笑意又淡了一些,便顯得有些涼薄:
“所以,姑娘你還要一廂情願、自我感動到什麼時候?”
師如月聽明白了。
大概就是:諸葛青雲培養八尾當自己的刀,八尾卻對他動了不該有的心思,最後由愛生恨,得不到就毀掉。背叛他,現在又帶領著一幫子妖族來抓他。
不過,諸葛青雲用如此溫柔的語氣,說著如此刻薄的話,真的不會激怒八尾嗎?
果然。
此刻,八尾瞳孔劇烈顫動著,整張臉都因為極端的憤怒而扭曲,連帶聲音都尖銳起來:
“你憑什麼!像你這種肮臟醜陋、連靈魂都散發著汙穢惡臭的人!憑什麼拒絕我!”
諸葛青雲撚著佛珠的指尖一頓,鳳眼微微眯起,眸中似有寒芒閃過。
師如月距離他很近,近到哪怕隻有這麼一眨眼的氣場變化,她也能敏銳地察覺到,他生氣了。
也許他真的很討厭這幾個詞。
可諸葛青雲畢竟是諸葛青雲,轉瞬間,他又露出了那種迷惑性極強的微笑。
“八尾姑娘這話我就不認同了。”
“我想,也許正因為那諸葛青雲是頂頂汙穢之人,所以才更想追求美好的存在吧。畢竟汙穢與汙穢交融,隻會衍生成屍骨腐爛的沼澤……”
“單看著,都叫人惡心。”
這最後一句,諸葛青雲是直視著八尾的眼睛,一字一句說的。
與其和煦的笑容相悖,他的眸子已經徹底沉寂下來,隻折射出冰冷的寒光,顯得幽深又可怖。
被他那樣的眼神注視著,八尾隻覺得背脊陣陣發涼,幾乎要喘不過來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