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邊,師如月那邊發現了一個地牢。
地牢是空的,但裡麵牆上、地上,處處都是乾涸的血漬,還有抓痕。
廢棄的架子上,胡亂地掛著一些器具。
手銬,鞭子,烙鐵,絞環。
放血刀,剝皮刀,割肉刀,剔骨刀。
哪怕覆著一層灰,都還是能看出這些東西,幾乎都被血染透了。
角落裡塞著一些帶血的皮毛,頂上懸著一些零碎的獸牙,像在晾曬風乾,隻不過後來被遺忘了。
師如月覆住諸葛青雲的眼睛。
“小孩子不能看這些。”
“......”
諸葛青雲當然知道師如月是在取笑自己。
但能怎麼辦呢?
如果角色對換,他大約也是會忍不住取笑她的。
師如月將諸葛青雲放下來,轉身走到靠牆的桌案邊,上麵丟著幾本陳舊的賬冊。
隨手翻開,裡麵一頁頁,記載的都是一種名叫紫氣東來獸的獸種,身體各個部位拍賣情況。
售價最低也是以“萬”為單位,最高可售到“千萬”,後綴都是上品靈石。
記載的拍賣日期,都在五六百年前。從第一單到最後一單,跨越了百年之久。
不得不注意的是,這最後一單,卻被人用朱砂墨重重畫了個圈。
上麵隻開了皮毛、血肉、骨架、內丹等目錄,未曾注明成交價。
諸葛青雲扒在桌邊,踮腳,目光幽怨。
“所以,有什麼是我不能知道的嗎?”
師如月唇角極其細微地翹了翹,將冊子上的灰塵揚了揚,才遞給他。
諸葛青雲隨意地翻了翻,忽然問道:
“阿月覺得,這賬冊中的紫氣東來獸說的是什麼?”
“妖族幼子。”
師如月的回答並沒有半分遲疑。
這裡是妖域,生活在這裡的都是妖。方才庭院湖泊上漂浮著的那些頭骨,無一不是屬於幼獸的。
“妖族的孩子,一般百十年就能化形。我觀那陸槿安的骨相,估摸著也就五百餘歲。”
與這困境有關聯的,本也隻有陸槿安。
偌大一個城主府全部淪陷,仿佛時光錯亂,宴客廳無論是人還是妖,都至少分神境以上,卻無一幸免返老還童,靈力儘失,落入任人宰割之境。
如此大的手筆,怎麼都不可能是短時間內的籌謀。
而他們一行,是今日才到妖域。
龍三是尋著師如月來的。
很顯然這幕後之人的目標,有、且僅有陸槿安,這位邊城的城主大人。
那麼這位城主大人,同這困境總該是又有些關聯的。
諸葛青雲笑得意味深長。
“你的意思是,這最後未成的一單,就是陸槿安。”
諸葛青雲不置可否,卻道:
“陸槿安說,他獵殺半妖,是為了複仇,為那具身體原本的主人複仇。”
師如月垂下眼睫,聲音聽不出什麼情緒,隻是在陳述著:
“所以真正的銀狼早已經死在五百年前。而從地牢中逃出去的,是陸槿安。”
諸葛青雲對著小手呼了口氣,又搓了搓臉蛋,覺得有些冷。
“賬冊在陸槿安這裡戛然而止,這裡也荒廢了有一些年頭了,而外麵那些家夥,看樣子也......殞命了許久許久。”
師如月順著他的話,得出了結論:
“要麼,是陸槿安逃出去後,有人終結了這一切;要麼終結這一切的,就是陸槿安。”
“阿月更傾向哪一個?”
“後者。”
無他,陸槿安有這個魄力。
正說著,師如月突然感覺袖中一燙。
裡麵裝的是與交給樓瀾的那塊,成對的玉玨。
現在,它在發光發燙。
這代表子玨已經碎了。
“出事了。”
她輕聲道,伸手將諸葛青雲再度撈進懷中,風一陣似的消失在了原地。
與此同時,八人組已經反客為主。
他們埋伏在城主府各個角落,尋找落單的行屍。
故意製造動靜,引行屍上鉤,然後一擁而上,合力將其殺死。
雖然身體變小了,但這麼多年的戰鬥經驗還在,他們非常知道:要怎樣去尋找某個東西的要害,要怎樣用最快的方式、最小的力氣,讓目標喪失行動能力或者當場斃命。
八個人一同撲向行屍,隻需要短短三十秒鐘,就能將其完全肢解。
但這隻是最開始,隨著他們獵殺的行屍數量逐漸累積,所需要用到時間也逐漸縮短。
二十秒,十秒。
或者更快。
師如月並沒有直接往宴客廳趕,而是放開神識,朝著行屍最多的地方去了。
八人組也好,陸槿安和龍三也好,都畢竟不是真正的小孩子,不可能坐以待斃的。
遠遠的,師如月就聽到陣陣歇斯底裡的尖叫和嘶吼。
“抓住他們!抓住他們!”
“小畜生!嗬嗬嗬!小畜生!”
“把你們這些小畜生扒皮拆骨!哈哈哈!哈哈哈哈!”
師如月越上屋頂,自高處一望,便連城主府後花園中,已經擠滿了烏泱泱的行屍。
有什麼東西,在它們腳底穿梭,引得它們瘋狂地掄起手中鐵器!砸下!又舉起!
行屍聚得太多太密,砸到自己“人”也是無可避免,被砸倒的行屍,又會慘遭踩踏。
頭一爆,就等於是徹底宣告退場。
師如月觀望了一會兒,才終於看清在它們腳下夾縫求生的究竟是什麼東西。
她將諸葛青雲放下,輕聲道:
“一個人會怕嗎?”
“......阿月。”
他隻是無奈地喚了一聲她的名字。
師如月似是笑了一下。
“等我回來。”
眼見那兩小隻被逼至死路,師如月也不再耽擱,自屋頂一躍而下!同時雷霆一掌!
靈力如排山倒海般炸開!
直接轟出一片平地!
很遺憾,哪怕重回幼年,她也有金丹修為。
雪白的衣袂翻飛,她緩緩落於銀狼和黑狐身前,以一己之力,將他們與暴怒的行屍潮阻隔開來。
行屍智力低下,根本不懂什麼是害怕,隻管往前衝。
師如月不禁有些惋惜,惋惜她幼年時還不曾擁有九幽,否則對付這些惡心的家夥,也就一把火的事情。
身體中與黃昏、阿空,甚至手上這劍鐲的感應都被不知名力量切斷,於是她便簡簡單單折枝為劍,大開殺戒。